最终蒋舟同没有赶上第二日一早的飞机,只能改签。
当天晚上,蒋舟同飞回了洱义。
付女士开车来接他,两人坐在车上,付女士频频向他看来,几番欲言又止。
蒋舟同静静看向窗外,当付女士不知道第几次悄悄看他时,他叹息一声,说:“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付女士点了下头。
回家时,蒋其海在酒吧帮忙。
接近年关,从世界各地回来的大学生比较多,经常在酒吧聚会,现在正是生意好的时候,离不开人。
“先回房间放行李吧。”付女士说。
蒋舟同看了她一眼,付女士神情严肃,大概是要通过机会好好跟他聊一聊。
放好行李后,蒋舟同回到客厅,付女士给他接了杯温水,在他喝水的时间里,问道:“之前你带回家的小路,是不是就是路行危。”
网上没有路行危正面的照片,但是只要跟他相处几天就能从背影上认出来。
蒋舟同没打算撒谎,点头。
付女士神情严肃,“他订婚了?”
蒋舟同道:“没有。”
付女士皱紧眉头,“那你和他……”
“我们没什么关系,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说这话时,蒋舟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语速快了许多。
“为什么?”付女士今天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持。
蒋舟同看着杯子里波澜不惊的水,长睫盖住眼睛,看不见其中的情绪,“没有什么为什么,他前段时间借住在我家,现在该回自己家了。”
付女士狐疑地看着蒋舟同。
蒋舟同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时候事情,都不喜欢表露出来,就像当初和简怀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他也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还能安慰付女士。
尽管蒋舟同是她的儿子,这一刻,她也有点摸不清蒋舟同说得是不是真的。
蒋舟同揉了下太阳穴,说:“昨晚没睡好,我先回房休息,晚上不吃东西。”
付女士原本还打算问什么,见蒋舟同眼下青青的一圈,最终还是没有问,让他回房好好休息。
春节期间的日子非常平静,付女士和蒋其海忙着经营酒吧,蒋舟同自己窝在房间里。虽然现在是放假时间,他还是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
除夕过后,酒吧关门,他们一家三口回外婆那边待了两天。
沈千亦一见到蒋舟同,就问起了路行危的事情,蒋舟同只说最近没联系,就把他打发走了。
后来回到洱义,和何宴他们见了一面,好好吃了一顿饭。
何宴也问起了路行危,被蒋舟同用一样的说辞打发了。
今年他生日比较晚,在开工后的第二天,提前在付女士的安排下过了生日,就回到了沿海。
第一天上班比较忙,放假期间堆积的工作非常多,办公室所有编辑一起加班到了六点半。
“春节假前没和大家一起吃饭,明天晚上大家有空吗?一起聚个餐吧。”
苏望伸了个懒腰,“公司报销?”
蒋舟同笑了一下,说:“我请大家吃饭。”
正好明天是他的生日,就当庆祝生日。
“哇!谢谢主编。”
“为什么每次聚餐都是情人节,我记得上次是七夕。”
“主编不会是在内涵我们没有男朋友吧?”
“唉,这算什么,一屋子俊男美女,结果一个脱单的都没有。好歹也有两个异性,怎么一个看对眼儿都没有。”
苏望靠在办公桌上,挑起一边眉头,笑说:“万一我跟主编看对眼儿了呢。”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蒋舟同一眼。
蒋舟同没接他的眼神,对大家说:“明天有事的可以提前跟我说,小林,麻烦你问一下大家想吃什么。”
小林应下,就跟其他人讨论去了。
和其他公司不同,这群小编辑特别喜欢聚餐,可能大家年纪相仿,也不存在什么利益争斗,平常就喜欢相约一起去玩,免费聚餐还能有两个帅哥作伴,不去白不去。
第二天下午,蒋舟同让他们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今晚吃完饭要不要自费去酒吧玩儿,蒋舟同本来想推脱,但是大家都兴致勃勃表示要去,他不能一个人先回家,只好答应一起去。只是提前跟他们说好了,凌晨之前一定要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大家欣然同意。
本来大家一致决定去吃火锅,想起晚些还要去酒吧浪,到时候一身火锅味儿太煞风景,最终去了一家川菜馆。
用餐时,蒋舟同格格不入地坐在角落里,其他人在饭桌上高谈阔论,她们不敢打扰蒋舟同吃饭给他灌酒,就追着苏望一人灌了一杯。
苏望酒量还不错,喝了这么多酒跟没事人一样,拉开蒋舟同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蒋舟同在发呆,没注意到他什么坐到自己身边来了,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苏望一只手撑在桌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得尤为认真。
蒋舟同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苏望痞气地笑了一下,“主编,你以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心不在焉,不合群。”
蒋舟同愣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苏望压低上身,向他靠近了些,身上酒气掺杂着男性荷尔蒙,萦绕在蒋舟同鼻端。
“你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让下属来给你排忧解难吧。”
“不用。”
苏望撇嘴,将手搭在他的座椅靠背上,“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蒋舟同看了看他,没说话。
苏望仿佛没看懂他的无声拒绝,当做是默认了,低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有喜欢的男人吗?”
蒋舟同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人?”
苏望一脸无辜,“办公室里这么多女孩子,大厦里还有不少明里暗里给你抛橄榄枝的人,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心动。”
蒋舟同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复他的话。
许久之后,苏望依旧没有放弃,蒋舟同扫了他一眼,说:“我有喜欢的人,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喜欢别人。”
没想到蒋舟同会这么大方的承认,苏望反而愣住,接着说:“为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喜欢别人?你跟他应该没在一起吧?说不定以后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
蒋舟同垂下眼帘,笑了一声,说:“那有怎么样?世界上适合我的人很多,我不会因为一个人适合就喜欢他。”
苏望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蒋舟同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又说:“我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人,但是一定遇不到比他更让我喜欢的人。”
喜欢这种情感很奇怪,你具体说不出你喜欢他哪里,如果说是因为脸和性格,可是跟他一样好看跟他性格一样的还有很多人,蒋舟同就是觉得不一样。
这个人只能是路行危。
只能又无知又幼稚还经常犯傻的路行危。
苏望盯着他看了数秒,忽然说:“那你们没有在一起?”
蒋舟同嘴边笑容收敛,隔了许久,才说:“没有。我想的在一起跟你说的不一样,我想的是跟他一辈子,但是一辈子太长了,不仅仅是我和他两个人你情我愿就可以,这涉及到了我们的家庭。所以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那我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
苏望平常很少听蒋舟同说这些,今天蒋舟同向他吐露的东西好像看到另一面不为人知的他。
“所以,没在一起是因为你或者他家里的人不同意?我觉得,多半是他家里的人。”
蒋舟同半晌没说话,“不全是。他们不支持,但是也没有特别坚决地抵抗。”
“那是为什么?而且,说不定比起家人,他更想和你在一起呢。”
蒋舟同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和父母翻脸跟我在一起?有病吗。你知道父母和伴侣掉进水里,不选择救父母是违法的吗?”
“父母把他捧在掌心里,呵护着他长大,不是为了让他因为一个男人,和他们断绝关系。他有美好的家庭,我不能因为喜欢就去把它摔碎。”
听完蒋舟同的一番话,苏望有些震惊。
蒋舟同的想法太成熟了,现在的苏望根本想不到这些。
如果和伴侣在一起,必须要伴侣撕毁自己和家人的关系,这种行为是无比自私的,对伴侣、对伴侣的家庭都是极其残忍的。
或许路行危可以这样义无反顾,但是蒋舟同不可以。
和路行危分开这些天,蒋舟同想了很多,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远比他想得要远。
苏望怔怔地看着他,在消化蒋舟同说的那些话。
半分钟之后,苏望神色复杂道:“我现在相信你以后可能没办法喜欢上其他人了。”
因为从蒋舟同理智的决策来看,他想要的并不是眼前这一点欢喜,他把和那个人的未来想得太长远了。
蒋舟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苏望叹息一声,说:“这些你告诉了他了吗?”
问完,苏望哂笑,自问自答:“怎么可能。他要是知道这些,肯定会跟家里闹矛盾,你怎么可能告诉他。”
闻言,蒋舟同想起什么,皱起眉头。
即使他没有告诉路行危,他好像和家里依旧在闹矛盾。
饭后,一行人前往酒吧。
蒋舟同心不在焉地被灌了几杯酒,他酒量肉眼可见的差,离开酒吧的时候偏偏倒倒,苏望还是像个没事人,打车回到公寓附近,架着他的肩膀将他送回了家。
走到三楼时,苏望停在楼梯口喘了口气。
“还挺重的。”
蒋舟同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在他身上,闻言迷茫地抬头看了一眼,嘀咕道:“不重,他能一只手把我抱起来。”
苏望忙活一晚上把人送到这里,结果蒋舟同想的还是其他人。
“可是现在抱着你的人是苏望,不是别人。”
“不是……”
蒋舟同半睁着眼睛,抬头看着苏望的脸,醉酒后显得异常乖巧。
苏望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呼吸突然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