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沉默地蹲下。
秦濯腿长,办公椅高大,他蹲下后下巴的高度只到秦濯的膝头,然后被秦濯俯身捏住。
“在我这里,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我不反对年轻人利用自己的优势换求资源,我嫌恶的是你眼光太短浅。”
“你对自己的定价只有,”像是在说什么很可笑的数字,“十万?”
“你是在看不起我还是在看不起你自己。”
秦濯手上力气很大,阮乔下巴被捏疼,但他一个字也没说。
他不想解释,他们这些活在金字塔尖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小蚂蚁那些可怜又无谓的自尊心。
虽然可怜,但也是他最后能守住的一点了。
秦濯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听问不答也是不听
话。
手上力气变得更重,阮乔睫毛微微颤着,但依旧没有说话。
其实不怪陆然他们都把阮乔当瓷娃娃哄,虽然他从不喊疼,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受疼的时候,那双平日就水盈盈的眼睛会一片绯红,若即若碎,没有人看了会不怜惜。
秦濯松了手。
“以后这是你的卡。”
他没有问阮乔为什么要钱,只随意地抽出一张卡。
一张没有额度的黑卡。
秦濯以前也是这么给的,他没在意过对方会用多少。
事实上,每个能跟着秦濯的人双商都不会低,他们拿的比其他老板给的行情高一点,但不会高太多,没有人敢在秦濯面前贪心。
阮乔没有接卡,他重申一遍自己的条件:“我需要十万块,别的我不要。”
秦濯嘴角勾了下,卡夹在他优越的两指间,一下一下拍着阮乔的脸:“阮乔,是你主动来找我的。跟着我,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我给,你就得拿着。”
阮乔低着头,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然后他接下卡,也站起来,甚至露出一个陌生的笑:“好,秦总。”
秦濯眨了下眼,阮乔是不会对他笑的。
但这个笑里没有讥讽,甚至没有敌意,就像戴上了一张漂亮假面。
无所谓,反正他想要的也不是真心。
“秦总,您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先回学校吗?”
阮乔话音没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继而是门锁被拧开的动静,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叔!我进来啦!”!
第6章 恻隐
秦嘉阳每周有两天去公司实习,这一下午都在和leader搞智能家居的深度强化学习,终于有了进展便赶来和小叔汇报。
每一只小鹰都忍不住在长辈面前抖抖新长出的羽毛。
当然啦,如果能蹭到点经验那就更美了。
“小叔!我进来啦!”
阮乔听见顿时慌了,第一时间就想转身找个窗帘躲,但手腕被秦濯突然拉住。
秦濯力气大,他被拽得一个趔趄扑在腿上。
一丝很冷淡的玫瑰香飘进鼻子,阮乔有一瞬恍惚。
而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
阮乔的瞳孔倏然放大,完了完了他要被嘉阳看到了,这个姿势一定很像他在勾引秦濯吧。
嘉阳会怎么想他?他要怎么解释?阮乔心都要碎了。
秦濯却很淡定,低头欣赏这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小朋友真的很爱哭,疼了要哭,害怕也要哭。
但很漂亮,让这张一直强装镇定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气。
下一秒,就见阮乔腰一弯嗖得钻到了办公桌下。
秦濯:“……”
他本意只是逗一下小孩,办公室很大,即使推门进来也看不到办公的位置,走过来的时间足够阮乔躲进休息室。
秦濯嘴角勾了下,怪不得猎人捉兔子时只需在四周大声呼喝,受惊的兔子就会慌不择路,主动撞进猎网。
现在他腿边就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氲红着眼睛又恨又可怜地望着他,非常好欺负。
“小叔,在忙吗?”
秦嘉阳抱着笔记本进来,站在办公桌另一侧,讨好地献到秦濯面前:“小叔你看我这个策略梯度下降做得还行吗?”
秦濯扫了一眼屏幕,习惯性注释掉重写,似乎不需要思考,十指翻飞,嘴上问:“都是你自己写的?”
秦嘉阳不好意思揽功,说:“周组长带了我不少。”
秦濯:“嗯,看出来了,他的编程风格一向这么烂。”
秦嘉阳:“……”不敢说话。
秦濯笑了笑,秦嘉阳大概是唯一一个他愿意哄哄的人,鼓励说:“不过总体还可以,回报函
数再精进一点。”
秦嘉阳乖乖点头,接过小叔改好的代码,哎,他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厉害啊!
“留下一起吃饭?”秦濯问。
阮乔忽地抬头,不要搞他呀,腿已经开始麻了!
头抬得太猛,“咚”一下磕在厚实的乌木桌底。
阮乔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比起疼,他更怕嘉阳发现啊!
秦嘉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下,迷惑瞅着光可鉴人的桌面,就在空气莫名沉默的时候,秦濯终于当了一次人,适时动了下座椅。
秦嘉阳:“小叔,你……磕着腿了?”
秦濯:“嗯。”
声儿挺大的,秦嘉阳关心:“疼不疼啊?”
秦濯垂眸笑了,手掌落下按在阮乔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说:“挺疼的吧。”
“啊?”秦嘉阳更担心了,凑近点说,“我叫医生来看看吧。”
脚步声听着就要过来,阮乔吓坏了,焦急扯了扯秦濯的西装裤脚。
秦濯:“不用,我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秦嘉阳还想说什么,但小叔一向说一不二,他不情不愿“哦”一声出去了。
听见人走后,阮乔总算松了一口气,脱力地跪坐在地毯上,怕再磕着头,两条小腿分开,头低垂,像一只乖顺的小鸭子。
秦濯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他问:“你知道像你这样的漂亮小男孩,跪在办公桌下是要做什么的吗?”
“我没有跪。”阮乔眉头皱了皱。
秦濯一尘不染的高定皮鞋在他小腿上挑了下,力度不轻不重,阮乔头皮有点发麻。
他被刚才那一番惊痛搞得脾气也大起来,反诘老流氓说:“玩自己亲侄子的人让你很有快.感是吗?”
下巴再次被用力捏住,被迫仰起头,秦濯看着他眼睛沉声说:“你不是阳阳的人。”
阮乔愣了下,他隐约感觉秦濯有点生气。
这个人行径恶劣,但真实情绪很少外漏,果然牵涉到秦嘉阳他才会认真。
阮乔自嘲地笑了笑:“秦总不用担心,我说过不会去招惹嘉阳,我和他甚至连男生间正常的勾肩搭背都很少。”
下巴上的力度这才轻了点
。
秦濯说:“起来吧。”
矜贵地跟皇上说平身一样,阮乔翻了个白眼扬头,有病!
“咚!”又是一声。
“……”
“……”
四目相对,一时竟都无言。
阮乔:妈妈!好痛痛痛痛痛啊!好想消失啊!
奈何秦氏建筑地板优良,没有地缝,阮乔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爬了出来,爬出一米才敢抬头,抬头就正对上秦濯。
秦濯的表情一言难尽,像在可怜一个傻子。
“以后聪明点。”
阮乔抹抹眼泪,输人不输阵地说:“这不在服务条款里面吧,秦总。”
秦濯挑眉:“原来还有服务条款呢?”
阮乔抿抿嘴:“我也不是白拿钱的,你可以说说,跟着你都用做什么。”
不就是做那什么呗,阮乔不傻,但还是想问问,听说有些老板的爱好挺变态的,秦濯这人本身就很变态。
“做什么啊,当然是为我提供情绪价值€€€€”秦濯腔调散漫,曳着桃花眼说,“还有身体价值。”
说得还挺冠冕堂皇。
“这两个有什么不同吗?”阮乔心里嫌弃,用秦濯刚才的话呛回去,“难道秦总还有心思和我这样不聪明的人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