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头溜进总裁的专用电梯。
“秦总,您找我又有什么事啊。”
阮乔不情不愿的,毕竟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呢。
秦濯没在意小孩儿敷衍的态度,只是问:“画得开心吗?”
秦氏科技大厦分东西两楼,呈大开角的V字形,秦濯在办公室刚好能看见对面裹着围裙的小画匠,唐礼摆来碍事的落地望远镜也算派上一次用场。
镜头中纤细的手腕在墙上一笔一笔留下彩色,有时候小朋友会忍不住嘟起嘴吹一下,眼神专注又热忱,仿佛晕染的不是一朵花瓣,而是他本该轻盈绽放的梦想。
“这么喜欢画画,为什么会选计算机,”秦濯停顿了下问,“是因为阳阳吗?”
他之前没关心过阮乔的专业,以为所谓的喜欢画画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一个业余爱好。
但上次在家里带过一次才发现
,阮乔对于自己的主职专业岂止是没有天赋,简直就是榆木脑袋。
虽然能看出来很努力,有应试教育十几年智商打底怎么也差不到哪去,但和那个画画时眼里有光的小朋友截然是两个人。
阮乔被问得一愣,小声说:“不是因为嘉阳……”
“那你告诉我,一个连递归都能搞晕的人为什么会学计算机?”
阮乔想说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但对上秦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是说了实话。
“秦总,我需要钱啊。”
他不敢在嘉阳面前承认的事情终究在秦濯面前说了出来。
“我给你的卡为什么不用?”
秦濯之前不是没有注意到,每次见面阮乔都是一副普通学生的打扮,他也不是不知道很多小情儿会扮纯扮坚贞,他只是不在乎这些。
“秦总,不管你信不信,但除了那救急的十万块,我真的不想再用你的钱。”
阮乔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只是让人无端觉得那是片一碰就碎的琉璃镜。
秦濯坐在老板椅上手指抬了下,和以往一样要招手让阮乔过来,但这次他下意识站起来走到阮乔面前。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会因为你用那张卡上的钱就轻视你。”
阮乔抬头看向秦濯。
“怎么又变成秦总了,嗯?”
秦濯掌心落在他颈侧,阮乔偏过头去:“先生……”
“阮乔,让自己过轻松一点,没有人会看轻你。”
“可我自己会。”
“所以说你傻,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意气,别人谁又会知道。”
“别人知不知道那都是我最后剩的一点东西了……”阮乔湿润的眼睛直视秦濯,“人活一口气,不就是在自己的逻辑体系内做一个有用的人吗?如果连自己都厌弃自己,那才是最绝望的虚无。”
“所以你学计算机只是为了多挣钱。”
“嗯,本来也考虑过金融,但他们都说我缺心眼儿,不适合。”
“确实,”秦濯低笑一声,揉了揉阮乔后颈,“但很可爱。”
阮乔耳朵有些热。
秦濯说:“那祝你早日成为IT界大佬。”
虽然知道是戏谑,阮乔还是摇了摇头:“不会的,到不了那么高。”
秦濯:“我怎么记得有个小朋友说过,为什么一定可以用一个既有的画家来定义我最后能抵达的地方呢?当时的野心去哪了,嗯?”
阮乔:“那不一样……”
他在画画上一往无前是因为热爱,但对于计算机却不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没有兴趣的上限。
秦濯垂眸看着阮乔,他有时候会觉得阮乔是一个很可爱的矛盾体,既勇敢天真又看得见现实。
这种天真和脆弱让他意识到这不仅是一个被他养着的小东西,也是一个和阳阳一样,才刚刚18岁的小朋友。
“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去画画?”秦濯问。
阮乔答得很简单,因为他输不起。
艺术是需要钱和时间去堆的,而他从12岁起就再也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
秦濯牵着他坐在沙发上,在平板上点了几下,问:“给你的板子好用吗,上手了没。”
突然提起这个,阮乔眼睛弯了下:“挺好用的,虽然跟手绘手感差得挺多,但也很有意思。”他坐直了,认真说,“谢谢先生送我设备。”
“谢我的话就来打工吧。”
“啊?”
秦濯指指屏幕上一个APP,橙画师,是一个很有名的画作交易平台。
他随意点开一个橱窗:“彩色手绘大头,五十。”嫌弃地皱了下眉,“啧,真丑,这种你画一个要多久?”
阮乔:“半小时吧。”
秦濯:“我给你算一下,如果你真只有这么烂的水平,一天抽出两个小时就是两百,一个月就是六千,够你在学校零花了吧?”
“但很明显你比他水平好多了,我们再看一个,单人立绘五百,这种你全职的话一天能画几个?”
阮乔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说:“两三个吧……”
秦濯:“好,就算两个,一天一千月薪三万,虽然还是比你T大计院毕业挣得要少,但够你预期了吗?更何况,你的水平远不止此。”
阮乔被说得心绪翻滚,账还能这么算呢?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我是能画这么多,可是要没这么多人找我画呢?”
“还没有试怎么知道没有?艺术市场向来优少差多,这些好看的橱窗哪个不是放出来就抢空。”
秦濯揉揉阮乔的脑袋:“依我看,你比他们画得都好。”
阮乔脸有点热,惴惴问:“你是不是要帮我啊?”
“全部是你一笔一笔画的,我怎么帮?”秦濯看着他的眼睛说,“阮乔,你在自食其力。”
秦濯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阮乔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他现在心里充斥了其他事情。
如果真的能通过画画拥有稳定可观的收入,即使是满足甲方需求的商业作画,也比敲代码要幸福一百倍啊!
回学校好他很快在橙画师注册了自己的账号。
橱窗例图放什么呢?前一段练习板绘画了不少石榴,阮乔忐忑地放上去,开始焦灼地期待自己第一位客户。
当订单提示亮起时,他兴奋地嗷了一声!
妈妈!五十块!一个五十块,四个就是两百,三十天就是六千,一年就是七万三!
他要暴富了哈哈哈~虽然不能这么算吧但是不管不管他就要这么算啊吼吼吼~
抱着板子滚了几百回合阮乔终于撒完了欢。
他恍然想起小时候伏在膝头听爸爸讲故事,爸爸说这世上啊没有真正的绝境,只有绝望的思维。
可那时无忧无虑的他怎么能理解这句话呢,再后来,他就忘了。
可是秦濯那天牵着他的手说,其实他一直都有选择。
阮乔不知怎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手绘屏的信号灯散发出透彻的光,他很久没看到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了。
-
周末,阮乔例行去秦濯公司画墙绘。
正画着身后突然响起一串脚步。
阮乔扭头,看见被一众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的秦濯。
他神态随意好像在说什么,周围的人都微微低头认真倾听,而他深邃的桃花眼落在阮乔身上。
阮乔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一眼,但他好像读懂了秦濯叫他的情绪。
“乔乔,你去哪啊?”林雨萌在后面问。
“啊……我想去卫生间。”
前面的人都进了会议室,只有秦濯进了旁边的贵宾室,阮乔犹豫了下跟着推开了门。
秦濯放松地靠在沙发椅上,刚点燃一支雪茄。
阮乔皱了皱鼻子,没有闻到什么烟味,倒是很清冽的薄荷香。
“小尾巴。”秦濯说,雪茄在他指间散出优雅的雾。
阮乔抿抿嘴:“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秦濯眼中有笑意:“我是看你今天一直在傻笑。”
“一直?”阮乔歪了下脑袋,“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笑。”
秦濯没答,只问:“高兴什么呢?”
阮乔这下真的笑出来,有点雀跃地走到秦濯面前:“你猜,这周我已经接到几单了?”
秦濯哂笑,等不及他猜,阮乔开心地比出三根手指:“三个大头!”
“恭喜啊,小画家。”
阮乔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可就是忍不住嘛。
他乖顺地蹲在沙发椅旁,认真看着秦濯说:“先生,谢谢你。”
仰起的小脸没有巴掌大,窝在暖绒绒的毛衣中,像一只很软的小动物,非常好欺负。
秦濯没拿雪茄的手捏上他下巴,令人心颤的低沉嗓音问:“你要怎么报答我,乔乔?”
阮乔耳热:“你别学我同学叫。”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阮阮?”
秦濯他在脸上吐了个薄荷味的烟圈,清冽浓郁,阮乔呛得咳出了眼泪,嘴硬道:“秦总还缺什么报答啊。”
秦濯低笑,拇指划过那颗小巧圆润的嘴唇,说:“今天想试试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