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衣冠楚楚,连口袋巾都会精致搭配的男人如今领带散乱,衬衣襟口半开,露出下面洇血的纱布。
他一向很耐痛,但这一次的伤似乎和以往都不同。
阮乔一路跑回寝室。
春生被门撞开的声音吓了
一跳,还以为是刚被拳社叫走的陆然风风火火回来了。
一看是气喘吁吁的阮乔。
“乔乔,你……”
阮乔看见春生怀中的一大捧玫瑰,很大很大,会有九十九朵吧,曾经也有人说他手里的玫瑰永不会散的。
付春生被阮乔盯得不好意思,坦白说:“这是沈括送的。”
阮乔缓缓眨了下眼,由衷地说:“真好啊,你们?”
付春生点点头,脸颊被玫瑰映得绯红:“我答应了。”
“真好,”阮乔虚虚抱了上去,“真好啊春生,祝福你们。”
他像一只卡了的机器人,只会机械地说真好啊,他祝福春生,祝福着祝福着就哭了。
“乔乔,你怎么了?”付春生连忙拿出纸巾,“你告诉我啊哪里难受。”
“春生,我好疼啊。”
“哪里疼?”
“这里,”阮乔捂着心口,“它好疼啊春生,它为什么这么疼啊,我该怎么办啊。”
18岁的少年第一次敞开心扉,满腔的爱意只知道全部奔那一人而去,却不知道该怎样收回。
看见秦濯车辆的那一刻阮乔就乱了,他跑得有多快就有多心虚,他知道自己的心在不听使唤地朝反方向跑去。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阮乔说得颠三倒四,付春生却从只言片语中很快拼凑出了始末,从上一次阮乔在阳台问他会不会在意男朋友心里有不可替代的其他人时,他就大概猜到了。
“乔乔,要不再和秦先生谈谈吧,说不定他只是一时想不开呢。”
阮乔摇了摇头:“我知道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妥协的。”
他宁愿用刀划自己都不会说,又怎么会因为其他的妥协呢。
付春生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很不好听,但是乔乔,既然分开这么难受,既然你还喜欢他,不如放下过去吧,不要在意那些了。”
阮乔满脸泪水,却疯狂地摇头:“我做不到我忘不掉,我只要一想到他们还会见面,就会想他们在一起做什么呢?是不是在一起回忆那些我没参与过也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在分享那些甜蜜或者酸涩的秘密,他会不会因为过去
的事失眠,他那时候会想另一个人吗?我不要我不要。”
付春生一下一下顺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怅然望向那束火红的玫瑰。
他们想要的太多,不想要的也太多,拿不起,放不下,不肯认命的每一个人,或许都这么痛苦吧。
可是除了交给时间,又能怎么办呢?
阮乔发泄一通后终于回到正常的生活,至少陆然晚上回寝室时发现他除了眼睛肿得厉害,已经能正常睡觉起床了。
接下来的两天,阮乔出门都会叫上室友,也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他知道秦濯不会轻易在人前暴露。
但好像是嘲讽他的多虑,他再没有看见一次和秦濯有关的影子。
阮乔想,秦濯那样骄傲的人,三天大概就是他的耐心极限了吧。
他们之间看似每次有来有往,其实掌握主动权的一直是秦濯,只要他松手了,他们也彻底结束了。
阮乔松下一口气,心中却怅然若失。
晚上十点多,他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您好,请问您是秦濯秦先生的朋友吗?”
阮乔愣了下。
“这里是AK私人会所,秦先生喝醉了,只记得您的手机号,您能来接一下他吗?”
阮乔淡淡说:“你联系他的助理吧。”
“抱歉,我们没有权利私自翻看客人的手机。”
阮乔:“那我联系他的助理。”
挂断后他给唐礼打电话,但罕见的,24小时待机的唐特助也联系不上了。
没多久,对方又打来电话:“非常抱歉打扰您,但秦先生看着状态不是很好,麻烦您过来处理一下可以吗?”
阮乔按掉手机,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下了楼。
被服务生领进隔绝噪音的奢华包房,看见清醒坐在沙发中央的男人时,阮乔并不意外。
“阮阮。”
秦濯靠近一步,他后退一步,最后被秦濯的双臂困在皮质门上。
“阮阮。”
熟悉的触感抚上他脸颊,阮乔被烫到般躲开。
“秦总,您把我骗过来想说什么?”
他语气冷淡,却垂着
眼不敢和秦濯对视,单是那种有压迫感的气息靠近已经让他心跳失守。
下一秒唇上传来的炽热让阮乔彻底慌了。
秦濯把他压在门上狠狠亲吻。
阮乔想把人推开,只是手刚碰上胸膛就想起那道刺眼的伤口,终究是不舍得用力,只能任秦濯予取予求。
五天没有被碰过的地方在被撕咬,阮乔指尖发麻,秦濯口中有苦涩的酒味。
“你……”终于被放开,阮乔湿润的嘴唇说,“伤没好,不要喝酒。”
秦濯冷峻的眉目泛上一丝暖意,低头轻柔地又在唇上碰了一下:“阮阮,你关心我。”
阮乔偏开目光:“我关心每一个身边的人。”
“五天了,我很想你。”秦濯紧紧把人抱在怀里。
终于做了这五天来他一直都想做的事,这么小的一个宝贝,竟然只是抱在怀里就觉得温暖安心。
他习惯了呼风唤雨,一切都有人准备上最好的送到面前,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会因为一个小家伙茶饭不思。
阮乔被秦濯这样近乎示弱的倾诉击碎。
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想念啊。
他狠下心说:“秦总,有很多人愿意被你抱的。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阮乔去掰秦濯的手臂,却被宽大的手掌包住。
“阮阮,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秦濯的声音很平静,阮乔意外地看向他。
“说实话,我现在依然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我没想过有一天要亲口告诉另一个人。”
“我不能理解你对过去的纠结,不能理解你的不安。”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在意你,不想让你离开。”
阮乔呼吸有点困难。
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不该是好听的情话,一个共情能力很差的男人不情不愿的妥协。
可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会爱上一个有缺陷却愿意为自己改变的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唯一被珍视的,最特殊的。
阮乔感觉就在这一刻他好像更爱秦濯了,就连他直白坦诚缺陷的样子都爱。
这种近乎冷酷的真实,让他觉得安心。
秦濯牵着阮乔回沙发坐下,已经拿起了酒杯,但想到小朋友刚才的关心,还是放下换了冰水。
他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那道疤不是为白颜留下的,因为那些人本来要砍的就是我。”
阮乔震惊地睁大了眼。
秦濯继续说:“白颜是想帮忙才被卷进来,我不能不管他,所以挡了那一刀。没有祛疤,是我不想忘记这件事,因为整件事背后的人是€€€€”
秦濯垂下眼睛,像在下一个决心。
阮乔从没有见过秦濯这样沉默的样子。
他是在云端上的天子骄子,恶劣也好霸道也好,永远是漫不经心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现在……
强势之人的温柔,冷硬之人的脆弱,高傲之人的低头,是最有力量的。
阮乔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别说了,”他凑上去轻轻吻秦濯的眼尾,“对不起。”
被人用刀威胁有多害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何况直接砍在身上,那个时候秦濯也就是他这么大吧。
一想到恋人曾陷于那样的险境,背后不知藏着怎样不堪的阴谋,他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挡在那个少年面前。
秦濯从来是不怕疼的,如果只是一道刀伤他不会如此在意,真正伤他至深的应该是背后那个阴狠的人。
那个果决如他,却连只是说出来名字都要下决心的人。
秦濯明明说了很多遍那是不好的过去,可他还要逼他讲出来,他怎么能这么坏。
阮乔懊悔地搂住秦濯脖子,脸颊在他颈侧轻轻蹭了蹭。
秦濯被这样小动物般的讨好抚慰,连刚才少有的沉郁也不见了。
“以后乖一点好不好,你总是这样我也会累的。”秦濯语气宠溺。
阮乔又蹭蹭脸颊,撒娇说:“我错啦”
秦濯勾起嘴角:“不够。”
阮乔只好乖巧跪坐在沙发上:“我错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