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卖画人把合家画像卖给他时又是什么心情?
欢天喜地,还是别有苦衷。
秦濯摇了摇头,说不必为难那个卖画人。
客观来说,他依然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处置那幅画的权利,也许他永远变不成一个善良的人,但他却能感受到那人当初的无奈和心酸了。
秦濯当晚喝了很多酒。
他躺在靠椅上,隐约感觉有人牵起了他的手。
很柔软的手掌。
“宝宝……”
他做过很多类似的梦,在梦里他有时能看见,有时看不见。
阮乔会靠在他膝头,或者像现在一样跨在他身上吻他的喉结。
如果说在秦濯失明后唯一能找到希望的一个人,那就是白颜。
他可以在很多年前抚慰秦濯一次
,也可以抚慰第二次。
他真的好想这个男人的气息,想了好多年。
“呃唔……”脖子突然被掐住推远。
刚才还温柔缱绻的男人垂着眼睫,冷冷吐出两个字:“白颜。”
白颜掰开秦濯的手,失意地笑:“醉成这样,你都能分清人。”
秦濯是很醉,但他记得阮乔的习惯,一定会用牙齿先轻轻咬一下再凑上去软嘟嘟的嘴唇,是一只非常淘气的小狗。
能说服管家出现在他家里还敢这样的人只剩白颜。
“下去,别让我跟你动手。”
从小长大的陪伴和关心不作假,这也是秦濯一直没有刁难白颜的原因。
白颜是个聪明的人,他此刻并不会声泪俱下说阮乔不配,指责阮乔,相反,他一点也没有提阮乔。
只是软语温言说:“濯哥,我只想陪陪你,我们还像以前好不好,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束缚。”
秦濯皱眉重复一遍:“下去。”
“我不€€€€”白颜撒娇凑上去吻秦濯,喝醉的男人只要尝到甜头就不会停下。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秦濯不仅躲开了他,还将他一把掀了下去。
“别让我看不起你。”
从小娇生惯养的白家小公子眼睛顿时红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找秦濯,很多次他像个佣人一样端茶倒水,帮秦濯找能解闷的东西,陪他说话。
“濯哥,我喜欢了你多少年,我知道你心冷,可是这么久了,再冷的心也能捂化了吧。”
秦濯没有说话。
白颜不知道,他的心不需要捂化。
因为那里早已不是冰封的荒原一片,那里开满了热烈的玫瑰,再容不下其他。
“白颜,”秦濯说,“我以前拒绝你是因为不会爱,现在拒绝你是因为懂了爱,你明白吗。”
“你喜欢天真烂漫那一款是不是?我也可以啊。”白颜声音变得青春跳跃,“濯哥,濯哥濯哥濯哥。”
“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可以的。”
秦濯无奈地笑了。
不知道笑白颜,还是笑他自己。
在阮乔离开后,他读了那篇《小王子》。
像他们,又不像。
以前秦濯也以为,是他的小玫瑰日复一日才驯养了他。
但其实,哪里需要日复一日,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在他们见面第一天,如果换成别人赖着不走,秦濯也许早就叫大堂经理,但他没有。
后来阮乔的一嗔一怒,那么多虎口拔须的事情,换成别人这样“天真无畏”,秦濯早就让唐礼把人打发走,可他却越来越喜欢阮乔。
阮乔曾经问,如果有一个更可爱更漂亮更合他心意的人出现,他会不会喜欢,他当时给了很差劲的答案。
他以为爱就像程序一样可以打分,符合条件一,加一分,符合条件二,加三分,那自然也是可以替换的。
可他错了,一切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白颜心口发苦:“你不是说过,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吗?”
秦濯垂着眼睛,良久对听不见他道歉的人说:“我错了。”
也许冥冥之中那就是他们的注定。
爱是一门玄学,事后人们可以从各个角度分析它,什么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性格互补,但是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可替代。
起初,白颜并不死心。
他还是时常去陪秦濯,甚至安慰自己,在不在一起做不做一些事情又有什么差别呢,总之现在是他在秦濯身边。
秦濯并不赶他,甚至还会主动和他说话。
只是讲的话全部和一个人有关。
秦濯说,阮乔其实特别胆小,蒸大米时不敢靠近高压锅,总害怕爆炸。
还很要面子,出去吃饭总不肯点已知好吃的菜品,总要探索奇奇怪怪的新菜,结果就是很难吃也憋着不说。
他还喜欢拥抱,特别粘人,但每次撩起火又装困,耍赖说明天还有早课,气人得不行。
秦濯讲起这些,永远是温柔的,低醇的声音动人心弦。
可对白颜来说却是凌迟。
日复一日,他没有打动秦濯,心却越来越死。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那些琐碎的小事,白颜觉得自己都可以做到。
阮乔哪里好,秦濯觉得太多了,他说不完。
也不需要说。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放下他吗?”白颜忧伤地问。
秦濯的沉默就是回答。
没有人在被那样热烈地爱过后,还能够遗忘。
“可是你们永远不会见面了。”
秦濯永远不可能把失明的压力加诸在阮乔身上。
“嗯,”他说,“永远。”
他的宝贝要一直自由地飞,飞去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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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所望。
阮乔在国内度过大四后成功申请到巴黎美院的硕士。
两年后,硕士毕业,伊恩强烈建议他留在法国发展,但阮乔婉拒了。
距他第一次离开京市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后,新锐画家阮乔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第44章 迟来的糖
“乔儿!”
“乔乔€€€€这边!”
三个风格不同但放人群中都很亮眼的男人,在接机口盯着同一个身影。
从通道出来的青年穿着蓝色oversize款卫衣,懒洋洋地推着行李箱故意磨蹭,东瞅瞅西看看,假装找不到人。
可嘴角压不住的两粒酒窝早就长了小翅膀。
“乔乔!”
“瞧瞧哪啊,人家都瞧你们呢。”阮乔走过来笑着说,欠欠的样儿不见一点生分。
可其实距离他上一次见到室友们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时间就是这么神奇,当过了某个节点后就像开了加速器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陆然虽然还穿着大大咧咧的运动装,但人家已经是小老板了,两年前大学毕业,一边帮家里小厂做做系统,另一边自己开了家拳馆。
春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踏实,穿着柔软的白衬衣,在一家互联网大厂当程序员。
三人里面变化最大的要数喻肆。
大四阮乔和喻肆聊过一次,之后他去了巴黎,喻肆则留在了国内。
曾经骑大摩托的白毛酷guy,现在在家里的公司独当一面,穿着休闲款西装,发间挑染的灰色是酷哥最后的倔强。
如今四面相对,总有种恍如昨日的错觉。
“乔乔,太好了,还以为要等很久才能见面。”春生挽着阮乔,四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阮乔会回国的确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读研这两年阮乔出奇地忙碌,他被伊恩重视,带着出席了很多大型画展,参加的比赛更是不计其数,期间阮乔的画技突飞猛进,拿的奖项也不少,被媒体毫不吝惜地称为新锐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