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听了小家伙骄傲的演讲。
以前的他可爱,天真。
现在的他可爱,沉稳。
秦濯想象着阮乔展翅俊朗的模样。
但他却不能让阮乔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所以他提前离开,又站在茂密的树后久久没有离去。
他以前觉得阮乔说的话好幼稚,比如飞鸟和鱼相爱,就会用风铃草寄相思。
可现在他也会觉得,和阮乔站在同一片云下,也很幸福。
也许拂过他指尖的风会落在他掌心。
后来他听到阮乔很开心地叫喻肆名字,
一阵风冲了过去。
他们坐上同一辆摩托飞驰而去。
秦濯曾经很讨厌那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冷脸小子。
但那个小子可以一直寻找阮乔,可以照顾阮乔,他又觉得这个讨厌的人也有点用。
喻肆接过那个由来不易的U盘。
秦濯永远是高傲的,即使看不见也像手握权杖的神祗,气势凛人。
但这一刻,在秦濯说这件事只有你能做的时候,他在男人身上竟然看到一分认输和落寞。
他本想谴责秦濯,怎么能擅自让阮乔背负一双眼睛这么大的负担。
但现在他明白了,秦濯根本就没有想过再见。
其实秦濯想过。
在他听完阮乔演讲的第二天。
在他三十二岁生日那天。
那时他已经回国,他的夜晚是阮乔的白天。
酒精让人冲动,他按出了那个号码。
他想告诉阮乔他懂了,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他想告诉阮乔,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但那些话如同见血封喉的毒药,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听见还带着困意的清软声音问你好。
和以往很多个遥远的清晨一样美好。
赖床的小家伙会抱紧被子,啊€€€€不起不起不起。
那你亲亲,左边,还有这边!
漂亮的嘴角会翘起来,不想睁开的眼睛也弯成月牙。
阮乔应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也许丢三落四的小朋友忘了挂断,他卑鄙地听了一晚阮乔画画的声音。
他想说该休息了,不听话的小朋友长不高。
恍然想起昨日自信优雅的青年。
他不是小朋友了。
他也不需要他的打扰。
“走吧。”秦濯冲喻肆摆摆手。
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他们有共同想保护的人。
这件事也只会有一个结局。
“我找到人了,嘉阳和雨萌也来。”
阮乔打完电话回来,招呼着三个室友一起离开。
比起三个室友,阮乔更久没见过嘉阳和雨萌。
他还记
得第一次出国去机场时,嘉阳状态看着很不好,他记挂着这个事儿后来还问过陆然,说是恢复过来了,大概就是赶项目太累。
到了射击馆。
“来吧,比赛,最菜的中午请吃饭。”阮乔说。
喻肆曾经问过他枪法怎么学的,他说小时候在公园打气球练的。
出国之后他也很喜欢通过射击缓解压力。
但他没有说过,每一次握起枪,他都会恍惚一秒。
身后好像贴着另一个胸膛,握着他的手腕,贴着耳朵说,大臂挺直,食指放松,吸气。
他也总会在开枪时看见那个人单膝跪在地上。
自虐一样开很多枪。
“噗,看来中午有人请客了!”林雨萌非常无情地嘲讽秦嘉阳,“不会吧不会吧你的枪不会真的没子弹吧,怎么靶纸上都没弹痕呢?”
阮乔情绪被带出来,也跟着笑:“嘉阳,知道你想请客,也不用放水这么严重吧。”
秦嘉阳举手投降:“放了我吧,我根本不会射击啊,它不听我眼睛的话。”
“骗谁呢,快点快点有点竞技精神。”阮乔帮秦嘉阳装弹,语气非常笃定。
秦嘉阳诧异:“乔乔,我长得很像射击高手吗?”
困惑的神情不似作伪,阮乔怔然:“你……不会射击吗?”
那年他被绑在悬崖恐吓追问金库的钥匙,就在绳子被割断最绝望害怕的时候,是嘉阳一枪打中那人的手,然后把他背了回去啊。
他醒来看见照顾自己的人就是嘉阳啊。
“你……没有在缅国的悬崖边救过一个人吗?”阮乔问。
他不可能认错长相,更不可能记错嘉阳身上那股冷淡的玫瑰香。
秦嘉阳愕然,脑海中两张面孔慢慢重合在一起,惊讶问:“是你吗?”那个瘦到脱相的可怜小孩儿。
阮乔用力点点头。
之前重逢时嘉阳没有把他认出来,他也没再提这些不堪的过去,但现在已经翻案,阮乔不介意再讲出来,他也终于可以好好感谢嘉阳。
曾经让他少时心动的那个臂膀。
秦嘉阳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乔乔,你醒来我是照顾了你半天,但救你的人不是我啊
。”
阮乔睁大了眼睛,他指尖有些发抖。
“是我小叔啊,他枪法很好的,而且那时候你是小孩儿,我也是啊。”秦嘉阳€€颜,“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先入为主的力量总是强大的。
阮乔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嘉阳。
重逢后也是第一次在嘉阳身上闻到玫瑰香,所以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就是嘉阳,像多年以来的条件反射。
他从没去想过,那样一个令他安心的宽阔肩膀,怎么可能来自一个同龄人。
虽然那时嘉阳已经近一米八,但少年人的骨骼总还是单薄的。
阮乔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他在小小年纪就对一个不知名的人暗生情愫,重逢后暗恋嘉阳,起初喜欢秦濯时他还挣扎罪恶过,他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变心。
可原来……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玫瑰香呢?”阮乔问,“嘉阳,你是不是有一款私人订制的玫瑰香水?”
秦嘉阳一窘:“那也是小叔的啊,他不喜欢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找调香大师定制的,别墅里偶尔会用,我有时候也会用一下,那个玫瑰还挺好闻的。”
“什么玫瑰?”林雨萌摘下耳罩,刚好听见这俩人的话尾。
阮乔摇了摇头:“没什么,就说我喜欢玫瑰呢。”
“不会是以前住寝室的后遗症吧哈哈。”林雨萌笑。
阮乔纳闷:“跟宿舍有什么关系?”
林雨萌:“咦,你没发现你们宿舍楼下花圃都是玫瑰吗?”
阮乔怔懵:“不是经常换吗?”
模糊的记忆中,好像从某个时刻就没有再变过。
“这个我知道,”社团达人林雨萌说,“我们青协调查过大家对绿植花圃的满意度和期待,当时管这块的老师坚持说那个楼下就是要种玫瑰,我还挺有印象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还记得吗?”阮乔问。
这谁能记住啊,林雨萌拍拍脑袋,“每年的满意度调查都在年末,那应该是从元旦后开始的吧,哪一年啊……我当时还是个跑腿的,应该就是大一。你问这个干什么啊乔乔?”
阮乔把枪放下,说:“我出去透透气,你
们继续。”
大一,元旦,玫瑰。
第一次总是难忘的,阮乔记得那天秦濯带他在顶楼看最盛大的玫瑰烟火。
客厅铺满了玫瑰花瓣,后来有一些颜色染在他身上。
秦濯哄他,拿起一只玫瑰放在他手里。
“还难过你的小玫瑰会散吗?”
“喜欢玫瑰,就每天都送你,你手里的玫瑰永不会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