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画家,怎么不在你们醉生梦死的Paris继续镀金了。”陆然改不了老习惯,伸手搓了把阮乔的头发。
“你轻点,别给我揪掉了!”美少年已经到了要谈论养护头发的时候,真扎心。
阮乔活动了下坐飞机坐得僵硬的脖子,随意说:“不回来干嘛,还能一直在外边啊。”
陆然说:“那也不是不行。”
他们挺多同学都移居了海外,单从画画
的发展来看,阮乔留在巴黎确实资源更多,他要回来时伊恩也是不想放人,好不容易带出个好苗子。
“我妈在那边住不习惯吧。”阮乔说。
他跨上商务车后座,挺大的一辆车,跟五年前他们一起来机场的光景很像。
不过这一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姨以前也是画家。”非常浪漫优雅的一位艺术女士,怎么会排斥巴黎,陆然还是想不通阮乔为什么回来。
“我妈太多年不画了,生活习惯也不同,过去还是会不舒服吧,你问问喻肆我刚去的时候有多窘。”
阮乔拍拍前面座椅的后背:“而且你们都在国内,我舍不得啊。”
陆然被震得浑身舒坦:“这句还比较中听。”
前排另一侧的喻肆看了眼后视镜:“真的只因为这些吗?”
阮乔笑着看向窗外:“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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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五月份,阮乔申请比正常毕业早回来了一个月。
因为有件重要的事,他和林晚芝必须要共同面对€€€€
父亲的案件经过重重困难的调查,终于找到了背后真正的黑手。
“为什么。”阮乔看着面前男人冷静地问。
如果在几年前,当他得知是一直信赖的祁宋叔叔陷害了父亲时,他会崩溃地哭,会声嘶力竭追问为什么,甚至会想逃避不愿意相信。
但如今他已经可以克制住情绪,见多了世事无常,冷静地寻一个清白。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跟在你身后那么多年,你从来都只能看见他?”
祁宋红着眼看向林晚芝,像一只终于撕破假面的野兽。
“明明是我先和你坐在一起的,他只是趁我生病那段时间抢了我的位置,抢了你!”
林晚芝悲愤的眼睛中满是讶异。
大一时在阶梯教室上公共课,她和先生就是那时认识的,在此之前身边流动的男生女生都有很多,她根本没有特别在意过。
后来认识祁宋,也是因为祁宋是恋人的好友。
丈夫去世后,祁宋帮了她们不少,林晚芝以为祁宋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她从关怀变成更亲
近的感情,远远没想到这一切从大学就开始了。
“十几年……你们一起创业,互相扶持,这么多年你就是为了最后害死他吗!”
林晚芝声泪俱下,怎么也想不到丈夫的挚友竟然是一条处心积虑的毒蛇。
这世上爱而不得的人太多了,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喻肆呈给法官的证据,不仅有祁宋制作假账陷害阮父、造成施工事故的证据,还有他在阮父车上动手脚,致使其“畏罪潜逃”未果而冲下大桥的证据。
除此之外,他还诱使受害者家属中急于筹集毒资的人绑架了12岁的阮乔。
一桩桩一件件,癫疯程度骇人听闻。
“你还是个人吗?”林晚芝问。
祁宋死到临头也无所在意:“晚芝,我从出生就是一个工具,你说我是不是人?”
他脸上露出一个扭曲又怀念的笑:“从你白色裙摆飘进我视线,帮我捡起中性笔的那一刻,我人生的意义就是你了。”
祁宋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林晚芝根本没有印象,她只觉得恶寒,不想再和祁宋多说一句话。
阮乔比林晚芝更早一点知道真相,也表现得更为冷静,他从容而坚定地陪同律师完成诸项事宜,已经成长为可以帮林晚芝遮风挡雨撑起家庭的男人。
最终的法槌落下。
时隔十一年,先后牵涉十条人命的冤案终于得正。
从少年时起的那场梦魇至此终于彻底结束。
“喻肆,谢谢你。”
尘埃落定,阮乔最感谢的是帮他查清种种线索的朋友。
如果这只是一件单纯的案子,翻案的难度已经十分艰巨,但更困难的是,真正需要得到惩罚的人是祁宋。
秦父格外宠爱的私生子。
其实从五年前,阮乔得知祁宋真实身份时就困惑过,祁宋为什么不姓秦?也许是同样财力雄厚的秦母一方不愿意。
也许私生子不能干涉真正的秦氏基业,所以祁宋才一直在外创业,这些都可以解释。
但是祁宋刚刚说的那句,他从出生就是一个工具是什么意思?
明明秦父对他的宠爱已经到了即使他伤害秦濯都不追究的地步。
阮
乔想不懂这中间的勾勾绕绕,但无论如何,喻肆能帮他这么大一个忙,他都是无法偿还的。
阮乔一直觉得喻肆和陆然和春生一样,都是与他亲密无间的朋友。
以前的阮乔不懂,但后来他见过更多的眼睛,慢慢能读懂喻肆对他的好了。
和朋友之间的好不一样,是他不能回应的好。
阮乔开始有意和喻肆保持距离,这些不自然的变化自然也落在喻肆眼里。
所以大四那年,当阮乔说想和他好好聊聊,希望他能真的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时,喻肆并不意外。
也没有说他想去的地方只是一个人身边。
他们谁都没有点破,但谁都明白。
起初总是尴尬的,但随着时间总要慢慢学会释怀,毕竟除了爱情,世上还有很多闪闪发光的感情值得珍惜。
如今,阮乔也不会钻牛角尖觉得欠朋友的都是负担。
很多事都无法量化,很多未来都无法预料,他只要记在心里,好好珍惜就好。
“你可是拉我出苦海的大恩人啊。”阮乔夸张地比划一个请受小弟一拜的动作,“以后为肆哥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喻肆看出来阮乔又在强装俏皮。
大概人都有保护色,在遇到重大变故和不开心时,自然而然就会戴上面具,也许并不是本意。
阮乔应该放松一下。
回酒店安顿好林晚芝,她把几个年轻人撵出去,说要自己休息。
喻肆问阮乔:“去射击馆吗?”
“不错,”阮乔掏出手机,“我看看还有没有人在北京,叫出来一块。”
阮乔去一旁打电话,陆然走过来碰了下喻肆肩膀:“这些证据到底是谁给的,真不告诉乔乔吗?”
喻肆看向陆然:“你会说吗?”
两个最不愿意欺骗阮乔的人同时沉默,彼此对视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靠,真不知道那老男人想干嘛。”陆然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喻肆当年也是不经意发现的真相。
喻家和秦氏有合作,所以他能得知秦濯失明的消息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秦濯失明的时间。
虽然秦
濯对外说是因为车祸报复,时间看起来在阮乔出国之后。
但聊天中他却从跟秦濯关系更密切的父亲那里得知,秦濯失明的时间应该更早。
当时在医院喻肆曾觉得秦巍名字熟悉,后来他想起来了,那就是很少露于人前的秦家大哥。
当初告诉他山上地址,也是秦巍托人转告。
条件只有一个,不能带其他武装力量伤害秦濯,所以当时除了驾驶员,只有他和陆然两人。
还有那场如此及时的车祸,刚好没有人符合条件的角膜……
喻肆越调查越脊背发凉。
确实有那样一场车祸,也确实有那样以为捐赠人。
但那双角膜现在在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上。
所以阮乔的角膜是谁的?
那是一双眼睛,一辈子看见光明的机会,秦濯他怎么敢!
这些调查的动作并没有瞒过秦濯。
喻肆被秦濯请去时,已经做好了各种被威胁的准备。
但秦濯只是淡漠地甩给他一个U盘。
“里面有阮乔父亲案件的详细经过。”
喻肆抿紧嘴唇:“你什么意思?”
秦濯沉默了半晌:“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他答应过阮乔,不再调查他父亲的案子。
其实那时距离阮乔离开已经快两年,他也和秦父也足足角力了两年,最终秦父妥协,不再干预他对祁宋的进一步调查。
他其实忍不住去见过阮乔。
是在他终于明白了阮乔想要的尊重和温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