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第一天上班就出了错。
倒酒时,女客人把手搭上了我的手腕。
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但她的手很凉,美甲刮到了我的手背。
我手抖了,红酒洒了出来。
“没意思。”女客人撇撇嘴,让换个服务生来倒酒。
我在门外罚站,领班说,如果再出现一次这样的状况就不用来上班了。
我知道AK还有其他服务,但我只应聘了服务生。
领班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里的薪资是其他地方的十倍。”
或许见我实在太傻,她叹了口气宽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来这儿的客人要什么没有,犯不着自找没趣强迫你一个没眼色的。”
那如果就是有人要强迫呢?
我没敢问,领班却读懂了我的眼神,摊手说:“AK不会得罪任何一个客人。”
我记下了领班的话。
晚上我给妈妈打电话,问爸爸的腿怎么样了。
“就那样,”妈妈声音疲惫,烦躁地咳嗽两声,“一变天就容易出事儿,他还老抽烟。”
妈妈不喜欢烟味,主要是因为花钱和伤身体。
我也不喜欢家里的烟味,很冲,是只有在小地方才能买到的很便宜的黑烟。
我小时候想过,既然戒烟那么难受爸爸戒不了,那等以后挣钱了我就要给爸爸买好的烟,不会那么呛,
也不会太伤身吧。
可直到现在还是不行,我挣的钱太少了。
那天之后,我手更稳了,再也没出现把酒洒了的情况。
有人摸过我的手,有人扶过我的腰,各种各样的暗示,我听懂了但假装没懂。
或许是我运气好,也或许是旁边永远有更机灵的同事替我顶上,别人嫌我无趣,并没有人刁难我。
领班逐渐对我放了心,让我去顶层的包厢上酒,这是我第一次上来,能在这个房间的都是富贵中的富贵。
门一打开,我看见沙发靠中的那个男人,他太显眼了,比其他客人都更高大。
我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如果没有客人问话,我们不能乱看。
他们坐在沙发上聊天,我依次倒酒,到那位客人面前时,他说了一个“坐”。
是很低沉,带着压迫感的声音。
我心底有些慌乱,但依旧假装没有听懂,稳住红酒瓶说:“先生,我为您倒酒。”
我倒得很慢,在等一旁的同事过来。
果然很快,那个漂亮的少年就过来了,他俯在沙发像一只小猫,轻声讨好说:“沈总,我帮您端酒杯吧。”
柯柯一向活泼大胆,又眉眼出众,客人都很喜欢他,我第一次听他声音这样拘谨,甚至有点害怕。
那个男人没有应柯柯的话,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那一眼是怎样的,但柯柯立刻很恭敬地起身道歉:“对不起沈总,打扰您了。”
柯柯走了,我倒完一圈酒,调酒师留在室内吧台,这儿不再需要我帮忙,我便也欠身出去,好像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身后。
上去倒酒只是临时帮忙,我负责的主要区域在一楼大厅,安静地候在一旁,观察是否有客人需要添酒。
有个青年冲我打了个响指,我会意去倒酒,青年却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我身后说:“沈总!幸会幸会。”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直觉他就是刚才柯柯口中的沈总。
所有人都站起来给男人让座,他坐在青年原本的位置,也是离我最近的位置。我弯下腰,一只手突然落在我后面。
托着瓶身的手猛然收紧,平时也有客人会暗示
,但没有人会直接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身边的人都看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突然有了微妙的上扬。
酒液一点一点注入高脚杯,被触碰的地方温度也越来越高,时间变得漫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人的身份明显是我惹不起的,可是我,我也不想被这样。
如果他再过分一点,我宁愿丢了这份工作也会离开,但他没有过分地揉捏,倒像哄小孩一样拍了两下。
我倒完酒,头也不敢抬地走了。
我和一个同事换了位置,惴惴不安地在人群中端送果盘和酒水,害怕他再找过来。
但没有,直到下班都没有,我才知道自己又躲过一劫。
柯柯跟我关系还算不错,换衣服的时候,他和我叮嘱:“春生,今天的这位沈总,你可千万不要惹他不高兴。”
这儿的每一个客人都不是我们能惹起的,我没懂柯柯为什么要额外这么说,奇怪问:“他……脾气很差吗?”
柯柯脸色几变,欲言又止说:“你别乱问,总之以后再碰见沈总,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然只会更惨,要是让他开心了,倒会有泼天富贵也说不定。”
我换好衣服笑了笑,让柯柯也早点回家。
我没想过能有泼天富贵,别有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从AK出来,已经过了最后一班地铁的时间,这里不可能有共享单车,我准备走远一点去找。
一个高大的身躯突然挡住我的去路,铁灰色高定西装带着不容靠近的气场,我仰起头,看见一副很英俊也很冷硬的面容。
睫毛颤了下,我不自觉向后退了一小步,小声问:“沈总?”
其实我并不确定眼前人是谁,但还是下意识这样问了。
我担心男人被冒犯到生气,可那双泛着冷光的眸色却温柔下来,淡声答:“沈括。”
我还带着上班的习惯,恭敬欠了下身问:“沈总有什么需要?”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需要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可以吗?”
“啊?”我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付春生,”他不疾不徐地念出我的名字,让我本来有点土气的名字都好像贵了一点,他
说,“我问了经理你叫什么,我可以叫你春生吗?”
我迟钝地点点头,不知道沈括想说什么。
“春生,经理告诉我,你是个好孩子。”他抬起手,在我头发上揉了两下。
我有点害怕又很茫然,忍不住去看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大人物温和的笑。
“抱歉。”他看着我的眼睛,温声说。
我愣了下,又想,他大概是为了把我错认成提供特殊服务的人而道歉。
却没料到他下一句说:“我没有追求过人,今晚的举动失礼,只是想对你表达喜欢的心意。”
喜欢?
我睁大了眼睛,呆愣说:“沈总,我们才见过一面。”
“我第一面就很喜欢你。”沈括很绅士地向我点头致歉,“今晚的事情很抱歉,可以给我一个认真追求你的机会吗?”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还是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一瓶淡粉色的果汁递到我面前,沈括说:“先不着急拒绝我,喝点东西吧,你们上班是不是不能吃喝。”
我回过一点神,目光落在精致的瓶身上,这是AK特供的一款果汁,我摇了摇头:“谢谢沈总,我不渴。”
沈括轻笑一声说:“没有加料。”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拧开瓶子仰头喝下一口,喉结涌出一个很性感的弧度。
他挑了下眉:“嗯?”
我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但瓶口已经被沈括碰过,我没有喝。
“春生,你不要紧张,”他靠近半步,很有侵略性的气场把我定在原地,他问,“我只是想追求你,可以吗?”
追求。
这两个字在我心头滚了一圈。
“我,我不明白。”我两只手都攥紧了瓶身,不明白这样一个领班口中要什么都有的男人,为什么要放下身段和我说这些。
沈括的嘴角很冷硬,但垂眸看着我慢慢勾起一个弧度,笑得我有点心慌。
我拘谨问:“沈总,您笑什么?”
沈括腔调散开:“没有拒绝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嘘€€€€”
我话还没有说完,
沈括的食指突然按在我嘴唇上,有很淡的烟草味,却并不刺鼻。
他真的很爱动手动脚。
我垂下眼,不敢再看他出众到让人眩晕的好面貌。
沈括收回了手,我看见他指尖来回捻了两下,嘴唇开始发烫。
“春生,你很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说。
我很好吗?
我从落后贫穷的地方来到大城市,就像丑小鸭进了天鹅群。
连我最会吃苦的学习,在这里也变成了垫底,老师都想委婉地劝我换专业。
我明明就像路边的一棵草,很努力地生长,也还是一棵草。
沈括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看着很舒服。”
我缓缓眨了下眼,来AK后我见过很多好看的男生女生,知道自己绝对算不上惊艳,就连在学校,我也知道好看的人该是什么样,是乔乔那样不动声色就会发光的宝贝。
但乔乔老说我好看,说我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温柔,会照顾人,超想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