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跟我撩骚,被江岌帮忙怼走了。”
“我操,他来跟你撩骚?!”钟扬一听,立刻又抬高了声音,“什么人啊这是!……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比赛结束,在候播室的时候。”他反应过激,彭可诗有些好笑,“还选横渡么?”
“……不选了,这怎么能忍!”钟扬的态度立刻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他倒是很擅长说服自己,很快又实现了逻辑自洽,“那就选城市坍塌吧,反正剩下的乐队有好多都是有背景的,就算选了横渡,也顶多再拿一场通告费,不选就不选吧。对对对,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没准还能多吸点粉儿……”
听着一旁钟扬和彭可诗的谈话,江岌体内的暴躁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这支乐队除了商演时会凑到一起,平时并不怎么参与到彼此的生活里,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于江岌而言,糙面云就是靠钱维系起来的关系。
他这人感情淡薄,性子又独,反感任何人窥探自己的生活,对别人的生活也丝毫不感兴趣,要不是黄莺当时说酒吧需要乐队来搞气氛,他也不会想到要组一支乐队。
也正因此,前几场比赛他根本没在乎过输赢,全凭自己的喜好来选歌。第二场比赛故意写了那么一首烂歌来试探秦青卓,也完全没想过要跟其他两个人商量。
但几分钟前钟扬二话不说地就站在自己这边加入了战局,还有彭可诗刚刚替自己说的那番话,都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乐队是一个整体”的感觉。
他开始想这场跟城市坍塌的比赛要怎么打。平心而论城市坍塌的水平在所有乐队里算上乘,是玩实验音乐那一派的,擅长把英式摇滚和电子舞曲做结合。江岌看过他们前几场比赛的现场,搞得挺有氛围,一看就是用金钱堆出来的技术和舞台效果。
城市坍塌也毫不避讳这一点,乐器、效果器和单块怎么贵怎么来,就刚刚那吉他手抡起来的那把吉他,少说也是把几万块的高端琴。
但说到底,还是缺了些直击人心的力量。不在于音乐风格本身,而在于这些人,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如果能处于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赢的概率并不低,但现在要跟这样一支被节目组力保的乐队打比赛,江岌不确定最后的结果到底是赢是输。
还是会输的吧。江岌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过无所谓了,不管是输是赢,这场比赛的对手都必须是城市坍塌。
第34章
过了一会儿陈嘉推门进来,催了一声:“赶紧到隔壁录选对手环节。”
三人从化妆室出来,进了录制场地。原本吵吵嚷嚷的房间安静了一瞬,都抬头看向他们。
江岌走在最前面,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彭可诗走中间,脸上是一贯的冷淡神情。
走在最后面的钟扬则大大咧咧道:“别看我们,一会儿那三个进来你们就知道了,被我们揍得像三个猪头。”
平时跟他勾肩搭背的几个乐手顿时大笑出声。
三人走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来,城市坍塌三个人也走了进来,从前到后按伤势严重程度排列,分别是主唱、吉他手、贝斯手。为了不耽误录制,三人脸上还带了妆遮挡伤处。
贝斯手屈磊神情阴郁地盯着江岌,朝他竖起中指,语气不善地又提醒了一遍:“谁怂谁孙子。”
江岌没应声,面无表情地冷冷看他一眼。
几位摄影师走进来,架起了多个机位,对准场内的乐队。
乐队选人的顺序是按照前几场的累计票数来的,城市坍塌的累计票数目前排名最高,第一个走了上去。
贝斯手接过麦克风,没绕任何弯子:“我们选糙面云。”
“哦?这可真是个意料之外的选择。”主持人带着微笑道,“糙面云现在可是势头正盛,选他们做对手,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网上都说糙面云的主唱是靠脸上位,但我们觉得,糙面云还是多少有点实力的。我们选择他们,一方面想看看他们到底几斤几两,同时也想验证一下,对于场下的观众,特别是女观众来说,脸和技术,到底哪个更重要。”
他刻意强调了“女”这个字,使得这话听上去一语双关,不仅暗讽糙面云技术不行,还不怀好意地开了黄腔,场下有乐手吹了声口哨,站着一旁的陈嘉则皱了皱眉。
“这是挑衅啊,不过PK嘛,就该有点火药味。” 主持人笑了笑,看向糙面云的方向,“不知道糙面云会如何回应呢?”
江岌屈起的手肘压在大腿上,上半身微微前倾,看着台上,语气平淡地回怼道:“我不知道观众怎么想,但对你来说,不要脸更重要吧。”
钟扬配合地夸张大笑。
气氛显然不太友好,但节目组想要的正是冲突的效果,主持人继续问道:“听主唱的意思,这是接下战书了?”
“来吧。”江岌道。
“没在怕的!”钟扬接话。
第一组选得干脆,余下的乐队就没那么顺利了。
每支乐队都揣着各自的小九九,想着怎么才能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多撑一轮,来来回回选了能有近一个小时才全都录制完。
江岌等得耐心耗尽,陈嘉一说结束他便站起身,正想着把秦青卓的外套还给他,陈嘉走过来叫住他:“江岌。”
“青卓哥的外套我忘了送过去,你帮忙跑一趟吧,我这有点别的事。”陈嘉说。
“他在哪儿?”
“应该在七楼会议室,出电梯第三个门,如果是在跟施导谈事情,你就在门口等会儿。”陈嘉叮嘱道。
江岌应了一声,走出录制场地,钟扬和彭可诗跟了过来。
“最后一场比赛了,还是跟内定冠军打,怎么着也得好好排练一下吧,”钟扬虽说之前不同意跟城市坍塌对打,但这会儿兴致却挺高,“江岌你今晚酒吧要唱歌么?”
“嗯,明天排吧。”江岌说。
“行,干死他们!”
跟钟扬和彭可诗分别后,江岌没急着去化妆间,而是先去了趟卫生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了,又抽了张纸巾擦干水,才走到化妆间取了秦青卓的外套,乘电梯到了七楼。
七楼是办公区域,走廊上静悄悄的,下了电梯,江岌朝陈嘉说的会议室走过去。
第三间会议室的门虚掩着,没关严,里面传出了秦青卓和施尧的声音€€€€
“嗯,陈嘉已经把这件事跟我说过了,毕竟年轻气盛,有点冲突也正常。”
“私底下冲突无所谓,但打乱节目原定安排,把个人恩怨放到台上来,这就不合适了。青卓,你最好劝劝你们队那个刺头,下场比赛就不要选城市坍塌了,这样做对他们也有好处。”
“我想有些事还是不要先入为主的好。这次打架的原因,双方都不愿意说,所以到底是谁的问题,还是先等事情搞清楚再说吧。”
“话是这样没错,但城市坍塌这乐队我接触得多,三个人都挺好沟通,不是轻易捅娄子的性格,倒是这个刺头,从第一天开始就没让节目组省过心……”
会议室里,秦青卓看着对面的施尧,心底隐隐泛出不悦。
施尧一口一个“刺头”,让他觉得有些刺耳,但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的温和道:“是捅了一些篓子,不过也给这节目带来了不少关注吧。说实话,城市坍塌这支乐队,本身有实力,也有背景,还自带了一些流量,他们在你心中的分量,我多少有数。但从目前的节目效果来看,施导,我不得不说,你似乎高估了他们,如果只有城市坍塌,这节目大概率会沦为小圈子的狂欢吧。”
施尧扯起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停顿稍许,秦青卓继续道:“虽然我现在亲自参与的音乐节目不多,但直觉还是有的,这节目想要破圈,糙面云的存在可能是无法替代的。“
“这点确实。”施尧抬手摸了摸下巴,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不过,这种刺头,迟早会吃教训的。”
“江岌。”秦青卓终于忍无可忍道。
站着走廊上靠着窗台的江岌原本面无表情地听着屋里的对话,这会儿听到秦青卓叫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秦青卓说这话时的语气,让江岌想起他跟自己说的那句“别再抽烟了”€€€€语气乍一听是温和的,但莫名透着一种强硬的意味。
“什么?”屋内的施尧也愣了一下。
“他的名字,”秦青卓微蹙着眉道,“刺头这个称呼实在刺耳,我听着很不舒服。”
施尧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平时秦青卓脸上总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话音听上去也一贯温和,但此刻却透出明显的不悦。
意识到这一点,施尧立刻收起了阴沉的脸色,变脸似的挂上了笑容,语气也温和下来:“青卓,你啊你,这么护短啊……这样吧,我回头就去劝劝城市坍塌,你也好好劝劝江岌,让他们都别这么轴,非要互选的话,对谁都没好处。现在改还来得及,大不了这环节再重录一遍,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嗯,我试试看吧。”秦青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地应了一声,“我们继续说你之前提到的那个音乐策划吧。”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江岌塞上了耳机,没再听里面传出的声音。
说实话,这节目走到现在,他没觉得有什么意思,从一开始他就没抱着走到最后的想法,当初参加海选,也无非是不想拂了黄莺的好意,外加想从节目组这儿捞一笔钱而已。
不过,节目怎么样另说,遇见秦青卓却是一件挺好的事。如果没参加这个节目,自己跟秦青卓这两种完全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怕是怎么都不会遇到一起去。
想到这场比赛结束之后,会跟秦青卓自此分道扬镳,居然会觉得有点……江岌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泛上的这种微微酸胀的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种感觉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它没那么难受,也没那么好受,但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会议室的门被拉开了,秦青卓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站在窗边的江岌时,秦青卓先是一怔,随后朝他走了过来,打量着他,眼睛里浮出了笑意:“果然,还是这件的风格比较适合你。”
江岌站直了,摘下了耳机,将外套递给他:“你的衣服。”
“是为了还我衣服才一直等在外面?”秦青卓接过来披到自己身上,“其实下次比赛给我也不晚。”
片刻沉默,江岌说:“不仅仅是衣服。”
“嗯?”秦青卓穿好了外套,抬眼看向他。
江岌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我送你回家吧。”
秦青卓似是有些讶异,轻轻挑了一下眉梢,但很快笑道:“好啊。”
第35章
来时的毛毛雨已经彻底停了,微潮的空气呼吸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今天录制结束得早,没赶上下班那阵的车辆高峰期,路上车不多,但江岌的车速却明显比以往慢了一些。
相比之前的住处,秦青卓的新家地址距离节目录制大楼要近了不少,饶是江岌有意降了车速,也还是在二十分钟后驶到了目的地。
秦青卓从车上跨下来,将背着的吉他取下递给江岌:“听说选了城市坍塌做对手?”
江岌接过吉他:“嗯。”
“一定要选城市坍塌?”秦青卓又问。
江岌看着秦青卓,想到了秦青卓与施尧的那番对话€€€€他是打算劝自己不要选城市坍塌?
他继而又想起下午城市坍塌那几个人的对话,一股烦躁的情绪开始在体内涌动。换做是以往,不管谁来劝,他一准儿不屑一顾,但现在面对秦青卓,他却开始犹豫了。
沉默片刻,他反问一句:“怎么了,对这事有意见?”
本以为秦青卓会接着刚刚的话劝下去,没想到他只说:“城市坍塌可不太好打啊……”
然后略一沉吟,秦青卓又说:“本来节目组让我劝你来着,不过我可不擅长当和事佬。既然决定了要打,那就打得漂亮点,你们下场准备演奏的乐谱带了吧,给我看看?”
江岌有些意外,起先没动作,过了一会儿才缓缓从吉他包内侧抽出乐谱,递给秦青卓。
秦青卓接过来翻看,三份乐谱上一共写了三首歌,每份上面都有不少修改的痕迹。联想到这几天每次去红麓斜街,听到楼上似乎都不是在排同一首曲子,他越发确定糙面云的排练并不顺利。
“这三首,”秦青卓翻看着几张乐谱问道,“哪一首是你们的最终曲目?”
“最上面那首吧,给节目组交的Demo也是那首,不过……”江岌没往下继续说。
“觉得不满意?”秦青卓接过江岌的话,看他一眼,“确实,不管多躁动的音乐,创作的过程总是要宁静的。心不静的时候写出的歌,总归是不太满意的。”
江岌再次沉默。被秦青卓说中了,以往他对音乐感觉一向敏锐,哪首歌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演出效果他扫一眼便心里有数。但这次,他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江克远的事情时不时从脑中冒出来干扰他的思路,以至于他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写歌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