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有光 第45章

挂断电话,他朝陈嘉走过去:“他们那边出了点事情,要晚点过来,彩排赶不上了,但不会耽误比赛。”

“那还好,我去跟施导说一声。”陈嘉松了口气,继而又有些犯愁,“不过这又不来彩排,施导一准儿还得发火……”

见她有些头疼的模样,秦青卓说:“你不是还得盯彩排么?我去跟施导说吧。”

“真的?”陈嘉立时如遇救星,“那可太谢谢你了青卓哥,说实话我还真是有点打怵,录制前一小时的施导最可怕了……”

秦青卓笑了一声:“施导在哪儿?”

“应该在导播室。对了,”陈嘉递来几页纸,“给你这场比赛的流程和台本。”

秦青卓点了点头,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朝导播室走过去。

台本上,糙面云的选曲还是江岌之前报上去的那一首,看来最终他仍然决定不唱那首《长夜无边》。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秦青卓还是尊重江岌的选择,毕竟江岌有自己的理由。

目光停留在今晚的压轴PK€€€€“城市坍塌PK糙面云”那一行,秦青卓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城市坍塌……真的是内定冠军吗?

如今比赛进程过半,施尧最初递来的那张“保驾护航”名单上,有的乐队已然成了“弃子”,也有名单之外的乐队听说后续跟节目组签了约。

诚然,从一开始,城市坍塌这支乐队就颇受施尧重视,内部也一直有这种传闻,但究竟是否属实,倒没听过确切的消息……不然一会儿见到施尧,稍微探探他的口风?

离导播室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施尧训斥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秦青卓的思绪。

他回过神,心道难怪陈嘉刚刚打怵成那样,施尧发起火来确实挺可怕。

不过录制开始前需要确认各种琐碎的细节,施尧作为节目组总导演承担了最重的压力,难免焦虑,这种状态倒也并非不能理解。

导播室敞着门,秦青卓走到门口,屈起手指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施导。”

施尧转过脸,见是秦青卓,面色稍有和缓:“青卓,找我有事?”

“是糙面云的事情。”秦青卓走进去,将刚刚跟陈嘉说过的话又对施尧说了一遍。

施尧听后,脸上果然又起了怒色,但对着秦青卓不好发作,只是皱着眉道:“又不来彩排,真够胡闹的,离正式录制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你确定他们能来?”

“嗯。”秦青卓点了点头,“他们这次有认真准备这场比赛,不来彩排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青卓你啊,就是太护短了,知道你们私下关系不错,但也不能老是这么惯着他们啊。”施尧摇了摇头,见秦青卓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行吧,那你也替我跟他们说一声,今天好好表现,如果能把场子给我炸起来,这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了。”

“看来施导对糙面云也有不小的期待,”秦青卓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自带流量的城市坍塌和话题度极高的糙面云对上,算得上这档节目的第一个巅峰对决了,节目能不能破圈,这场比赛确实很关键。不过说真的,如果你不想让这两支乐队这么早碰上,应该还是有办法的吧。”

见自己的意图被看穿,施尧也不失礼貌地笑道:“这也是尊重了他们的意愿嘛。”

“但这样的话,你就不怕会有什么变数?”秦青卓意有所指。

“变数?”施尧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什么变数?”

“比如……如果这场比赛,赢的是糙面云呢?”

施尧没立刻回应这问题,不知在想什么,几秒之后才笑了一声:“不管最后赢的是谁,只要节目是成功的,那就是件皆大欢喜的结果,我作为导演,谁赢谁输对我来说无所谓。”他说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青卓,你是不是该过去了?一起走吧,我也要去现场再看一眼。”

“嗯。”秦青卓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演播厅内,观众已经入场,乐队们也结束彩排回了候播室。

四位导师在导师席上落座,观众席上方的灯光陡然暗了下来,舞台上一排射灯随之而亮。

台上主持人说完了开场词,开始介绍规则€€€€这场比赛是组间PK,乐队们可以自由选择其他导师队内的乐队作为对手进行PK,为保证公平,四位导师只负责点评不参与投票,投票结果完全掌握在观众手中。

坐在导师席,秦青卓回想起刚刚和施尧的对话,从施尧的态度来看,城市坍塌应该的确是他属意的冠军人选。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施尧是个很看重流量的人,他做的任何事情,最终目标都是在向流量看齐,而如果节目中出现了能引领更大流量的乐队,那改变原定的计划也并非不可能。也就是说,如果城市坍塌这场的表现不尽如意,那糙面云这场没准能赢。

但城市坍塌之前几场的表现都挺稳,这场比赛更是卯足了劲地想把糙面云淘汰,一旦他们拿出比以往更出色的演出,那么糙面云很有可能会被淘汰出局。

秦青卓心里很清楚,一支乐队被淘汰,不仅意味着乐队从此退出这档节目的录制,还意味着他跟这支乐队结束了交集。

过后这支乐队不会来过多地叨扰他,他也会逐渐淡忘这支乐队。

就像马路上擦肩而过的行人一样,短暂的交集过后,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再遇见。

明明是司空见惯的一件事,其他乐队被淘汰时秦青卓也并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想到糙面云这场可能面临的结果,居然会觉得很难过……秦青卓轻轻呼出一口气,尽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的乐队演出。

录播厅后台,陈嘉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

江岌说会来比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台上一组又一组的乐队PK完,有人晋级,有人淘汰,眼看着就要轮到最后一组城市坍塌和糙面云对决,难道要让现场几百号观众就这么干等着?真到了这一步,施尧非杀人不可……

第五组的第二支乐队唱到了副歌部分,不远处的电梯间“叮”的响了一声,随即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陈嘉立刻快步赶了过去。

江岌背着吉他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同样风风火火的彭可诗和钟扬。

“不好意思嘉姐,”赶在陈嘉发火之前,钟扬先堆上笑脸,“这次是真有事儿,赶上了吗?”

陈嘉压低声音呵斥:“卡着点儿来,真有你们的!”

说着快步将他们领到后台的候场区:“赶紧的,城市坍塌已经等在那儿了。”

三个人跟在陈嘉后面朝候场区走过去,城市坍塌面色不善地朝他们看过来,贝斯手不怀好意地开了口:“哟,没认怂退赛啊?”

钟扬气还没喘匀,一抬眼,恰逢舞台上一道绿光顺着缝隙打过来,将对面三个人涂了厚厚粉底的脸映得莹莹发光,他冷不防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跳起来:“操!”

回过神来,他抚着胸口端量三个人:“嚯,吓我一激灵,你们这是在玩cosplay?”

江岌摘下背上的吉他,瞥了一眼对面:“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挺像的。”

钟扬顿时大笑:“这什么阴间妆造啊!”

一旁彭可诗也绷不住笑了一声。

城市坍塌三个人脸上挂不住,贝斯手上前一步又想动手,陈嘉一记眼刀扫过去:“想干什么?!”又呵斥对面的糙面云,“别废话,有什么能耐到台上使!”

钟扬抬手在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以示自己乖乖闭嘴。

陈嘉握着手里已经被她捏拦了的台本指着糙面云三个人:“一会儿好好演,演不好我吃了你们!”

“Yes, sir!”钟扬立刻立正,朝她敬了个吊儿郎当的礼,“保证好好演!”

上一组PK的两支乐队退场,主持人用吊胃口的语气介绍着最后一组的两支乐队:“哦哟,这最后两支乐队可不得了,明明应该是顶峰相见,这次居然在半山腰就碰见了,来,让我们一起喊出这两支乐队的名字€€€€”

台下的观众配合地喊出了声,喊“糙面云”和喊“城市坍塌”的都挺嘶声力竭,分不清哪边人更多一些。

跟上次一样,两支乐队仍旧先各自派出一人猜拳决定演出的先后次序。城市坍塌派出的是贝斯手,糙面云这边则跟上次一样是钟扬。

主持人有意活跃气氛:“所以江岌这次还是不来吗?”

“唉,我们乐队这酷哥酷姐的,哪屑于干这事儿啊,”钟扬夸张地叹了口气,“也就只能我来了。”

台下起了一片笑声。他长相乖巧,不满嘴跑火车的时候挺招人喜欢。

不过钟扬这次倒是手气不错,用“剪刀”赢了对方的“布”,高兴得眉开眼笑,顺着举到耳边比了个“耶”。

“既然糙面云赢了猜拳,”主持人问,“那你们选择是先演还是后演?”

钟扬回头看向候场区,江岌跟上次一样,站在光线昏暗的那片区域,语调平平:“后演吧。”

秦青卓朝他看过去,同样是脸上受了伤,江岌没特意去遮,反倒像电影里受了伤的、颇有故事感的少年男主。

“好,”主持人在一片尖叫声中抬高了声音,“那我们就把舞台暂时交给城市坍塌乐队€€€€”

舞台上,城市坍塌的前奏声响了起来,脆且密的鼓点和迷幻的电子乐一响起来,就将人带入了一种灯红酒绿的微醺气氛中。

不得不承认,这前奏挺惊艳。秦青卓看着台上的城市坍塌乐队,音乐加成之下,这三人脸上的妆都显得没那么可笑了。

从技术方面来讲,城市坍塌是所有乐队里最强的,这首歌更是把他们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乐器配合得很有层次感,能听出融入了不少技巧。

虽然太注重技巧难免会给人一种炫技之感,但秦青卓得承认,这确实是一场不错的演出。

与之前在楼下听过的糙面云那几场排练相比,赢的话也算是理所当然。秦青卓心里又叹了口气。

尾奏结束后全场响起了一阵欢呼和掌声,摄像师适时将镜头对准了站在舞台侧面的糙面云,秦青卓也看了过去。

钟扬撇了撇嘴,脸上挂着不屑的表情,江岌和彭可诗则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对城市坍塌这场演出有什么想法。

只希望江岌的内心也能和表现出来的一样,别那么在乎输赢吧。秦青卓心道。

城市坍塌演出完毕,两支乐队交换位置,糙面云三个人走到了舞台中央。

欢呼声弱下去,灯光变暗,观众安静下来。

江岌拎着吉他在话筒前站定,一只手调高了话筒的高度,然后背上吉他,低头调了调音。

准备工作完成,他抬起头,朝秦青卓看过来一眼。

黑且沉的眸子,带着点不驯的神色,看过来的瞬间似乎想要确定什么东西。

秦青卓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江岌觉得胸口某种漂浮不定的情绪忽然沉淀下来,似乎有了着落。

他在这一瞬间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回过头看向钟扬和彭可诗,三人无声地交换了眼神,钟扬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江岌转过头,微仰着头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

他垂眸,轻轻拨动了吉他。

吉他的扫弦声响起来,秦青卓一怔。

没有人比他更快地反应过来,糙面云换歌了。

€€€€毫无预兆地,换成了《长夜无边》。

第44章

后台是什么状况秦青卓不知道,估计这会儿全都慌了神,舞美和灯光陷入了停滞。

舞台上光线昏暗,只能看清糙面云三个人的剪影和乐器的轮廓。

直到江岌开口,一束光才打到了他身上。

冷白色的,如同惨淡的月光。让他的声音好似也被镀上了一层冷色调的月光。

“凌晨两点站在这条老街

看面前灯火渐次熄灭

我踏上长夜

赴一场没有时间地点的约

十七层高楼寒风猎猎

漫长黑夜好似没有边界

你向下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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