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的军需官拿着平板，安排和记录每辆车货物的去向。
他走到一辆车后面，看到货物正在井然有序地自动卸车，履带的方向也很准确，满意地点点头，绕到驾驶室想看看是谁让他这么省心。
结果发现驾驶室里空无一人，他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看，用电子笔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尿急跑了？”于是摇了摇头，走向下一辆车。
最后一辆运输车后，凛冬低着头，压低了些帽檐，快步穿过卸货场，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卸货场外的通道无法直接通到坎奇堡内部，他的隐形眼镜上显示出地图，要么不要命、大剌剌地穿过外层建筑和内宅中间的军营进入，要么绕道飞船场，走军官通道。
不用想也知道要选哪条路。
凛冬在通道尽头拐了个弯，混入一队后勤兵的队伍，往飞船场进发。
“你们听说了吗？”后勤士兵在帕尼什军团地位最低，已然自暴自弃，不顾他人的目光在行进中窃窃私语，“索尔德上校偷偷出兵不知道什么自治星球，被统领发现了。”
“听说了听说了！刚走了两个标准时吧，就被叫了回来！”
“我怎么听说没回来？”
“我听说也是没回来，直接冲进了跃迁点，给统领气得够呛！上校为什么非要去？咱们军团，也就他敢违抗军令……”
“就算违抗了又能怎样？家族只有他一个继承人，难不成统领还能把他杀了不成？不过这个紧要关头，他不在家里守着，瞎跑什么？不怕坦托军团打过来啊？”
“有黑洞坦托军团不敢打过来！”
“我就不明白了，咱们统领怎么不要自己的孩子？”
“据说统领有个心爱的女人，但是那女人不知为什么拒绝了他，所以他终生未娶。”
“统领竟然还是个痴情……”
“你们干什么呢！！”小队军官走了过来喝道，“在背后议论统领大人！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他呵斥着往后面走来，凛冬站在队尾，在他注意到自己前，十分自然地转身进了另一条通道，就好像自己只是路过一样。
飞船场距离这里几千米的路程，他不想引起注意。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杀掉墨森€€杜兰特后，坦托军团进入之前都不要被发现，否则对方只会加大防御力度。
作为统帅，他必须把伤亡降到最低。
他回想着刚才那几个士兵的对话，索尔德€€杜兰特，就是屠杀黑山星系坦托驻军的罪魁祸首，除了墨森€€杜兰特之外，这个人就是最大的战犯。
他要去什么自治星球？难道又是他们部署的一部分？
不，情报显示，索尔德是个战争爱好者，彻头彻尾的疯子，墨森€€杜兰特不让他去，只能说明这是他的个人行为。
或许……哪里又要有屠杀了。
凛冬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旋即停住了脚步。
现在还是无法联系上琉璃和玛瑙。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权衡利弊，选择先把最重要的任务完成，比如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杀掉墨森€€杜兰特，除掉杜兰特家族和帕尼什军团，解决掉了最根本的问题，就不会再发生屠杀平民的事了。
但是这次他犹豫了一下，紧握的双拳松开，迈开长腿转身往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刚才确实看到了穿着情报员制服的帕尼什士兵，只要跟上他，肯定可以找到发信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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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雯率兵赶到学校时，学校的大玻璃穹顶下安安静静，如果不是一路上倒在血泊中的防卫军和金苦茶星守卫，根本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她蹲下丨身检查尸体，刀口要么割断了动脉，要么刺入心口或后脑，全部干脆利落一刀毙命。
“长官！那边还有几具尸体！”一名防卫军士官喊道。
海雯心一沉，发现尸体的道路是通往幼儿园唯一的道路。
她带着人穿过奇形怪状的花园，幼儿园大门紧闭，外面横躺着一个防卫军，右手放在腰间，看样子连枪都没来得及拔，就被人一刀割了喉，双眼不甘地望着玻璃穹顶。
海雯把他的双眼合上，耳边突然传来枪声。
身边的防卫军端着枪喊道：“长官，那边有人！！”
海雯迅速起身躲到大门柱后，对方发现了他们，但是并没有与他们交火。
幼儿园的大门是用不知道哪里拆下来的旧金属门打磨抛光之后安上的，与里面柔软的小草坪、梦幻干净的组合滑梯、攀爬架和秋千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海雯觉得自己都快幻听了，仿佛在这里就能听见里面迦迦的哭声，心中急得不行，推了推金属门，可是大门被从里面上锁，推不开。
正在防卫军将幼儿园包围起来之际，大门突然咔的一声打开了。
她对两名军官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其他人封死这里，不能放杀手离开！”
自动打开的大门进去就是幼儿活动区，没有任何遮挡。但海雯想不了那么多了，她的干女儿就在里面，另外还有三百多个不满六岁的孩子，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第129章 立威
洛茜在城区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 没有发现其他杀手的踪影，也没有发现诺林夫人的飞行器。
“炸弹遥控器应该实在诺林夫人手里。”左辰说道，“她想拿城区的居民谈判。”
“操他娘的老巫婆！”路马骂了句, 问道, “现在怎么办？”
“海雯那边还没信儿吗？”莱戈问，“她刚才不是说杀手就在学校吗？找到了没有啊？”
左辰从前挡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安迪，盯着她的眼睛说：“路马，你把冈斯送到医院去。”
“是！”
队长眉头紧锁，心中权衡着,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炸弹, 找出诺林夫人, 学校有海雯在, 难民集中地有娜芮和防卫军大部队，基地如果攻过去，他们应该能应付得来。
“莱戈, 你开上洛茜, 在城区方圆500公里的范围内搜索, 找到诺林夫人……我猜她的炸弹没有那么远的控制范围, 而且她应该会主动找洛茜连接通讯。找到之后不要打草惊蛇, 如果她提出什么条件, 先答应下来，尽量跟她周旋, 等我把炸弹拆下来再说。”
莱戈想都没想拒绝道：“头儿，我去拆炸弹，你去应付那个老巫婆！”
左辰把他按坐在驾驶席上, 见他还要起来，严肃道：“这是命令。”说完和路马一前一后往后舱跑去。
路马连人带医疗舱一起扛在肩上, 瞥了眼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安迪，冷淡说道：“让开，公主。”
“公主”这个称呼深深地刺痛了安迪的心，因为母亲和自己的错误，恐怕这些人连同整个城区的居民都会丧命。
她下意识让开一条路，追在路马后面下了飞船：“我、我和你一起去！”
路马没说什么，他很细腻，认为安迪是冈斯的亲孙女，如果冈斯手术不顺利，弥留之际或许会想见她。
一队越野车从城区的方向开过来，都是冈斯的手下，洛茜击落杀手那道激光束触发了警报，他们也看到了那枚炸弹，一直联系不上首领，这帮人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从城区赶来接应洛茜。
“老大！老大怎么了？”冈斯的手下见首领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地躺在医疗舱内，急忙问道，“怎么出去了一趟就这样了？什么情况啊？”
“中弹了，送医院！现在就让医生们准备好手术！”路马将医疗舱放在越野车后面，安迪也跟着跳上了车。
左辰上了另一辆车，直接往污染区赶去。
“这些人是不是你们招来的？”副驾驶上的一个手下问道，“你们来了之后，金苦茶星多了好多事！还有我们首领是怎么受的伤？”
左辰没心情跟他吵：“你们最好赶紧疏散百姓，炸弹炸了管道，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开车的司机、车斗里的三个人都面色凝重地看着副驾驶上的人，那人左辰见过，是金苦茶星护卫士兵的头头，直接听命于冈斯，跟着左辰去派翠克星的几个人都是他关系很好的战友。
那人知道事态紧急，拿起车上的对讲机：“所有人听令，疏散城区所有百姓！”
“……”左辰真心替冈斯感到心酸，这些士兵没有一个受过专业系统的应急训练，不，他们甚至连士兵都称不上，只是一群散兵游勇。
“都是你们的错！金苦茶星以前多么安全！就算是派翠克来收税，也能保证不伤害到百姓。但你们海德星人来了之后，我的好兄弟死了！如果不是你们非要建什么飞船场，怎么可能会停电？不停电，怎么会给人可乘之机？炸弹要是炸了，整个城区就都毁了！”
车上的六个人全都怒气冲冲盯着左辰，好像他才是这些事的罪魁祸首。
左辰只觉得无奈，大多数人类只能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并责怪和迁怒身边的人，却不去思考问题真正的根源是什么。
“如果炸弹炸了，死了多少金苦茶百姓，我强尼就让多少海德星人陪葬，所有受损的城区，也要让海德星人来修……”
“你特么有完没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左辰突然抬起头说道，怎么说都行，但如果要伤害他的人，那绝对不能原谅。
“王八蛋！”听到他出言不逊，和他坐在一排的人摸向自己背后，枪还没拿过来，咔吧一声，够枪的胳膊就从肩膀脱了臼。
其他人立刻同时拿武器。
左辰速度比他们快得多，抓住车斗顶架的横框，一脚一个踹翻了车斗里的两个人。为了节省时间，越野车没有走大路，而是压过金苦茶地衣，异常颠簸，最后一人在射击时歪了一下，子弹击中了车框，被左辰一拳打在面门，鼻血狂飙，往后仰倒从车上摔了下去。
副驾驶上的强尼端着冲锋枪向后面扫射，左辰蹲在车斗里，抽出一把匕首，手腕一抖从左侧向前掷了出去。
匕首拐了个弯，扎进司机左臂，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车子猛地向右漂移打弯，左边的轮胎几乎离地。
左辰抓住车框，跃回车内，副驾驶的强尼因为惯性，枪支脱手，整个人暴露出来，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冈斯说过，左辰以前是个士兵，虽然年轻，但经历过生死，从他如狼一般的眼神能看得出，他是个坚定的人，这样的士兵在战场上目的性极强，就是一招致命、毫不拖泥带水地干掉敌人。
而现在，自己没有抢占到先机干掉对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强尼是吧？”左辰的声音近在耳边，强尼睁开眼睛，冰冷的枪口顶在自己的嘴上。
“继续开车！”左辰对司机说道，然后把枪口用力塞进强尼的嘴里，“你不是很能说吗？”
强尼也算是个硬汉，此刻嘴里都是冰冷的铁锈味，这味道里还有嘴唇和口腔被挤出的血的味道，他硬生生地出了一层白毛汗。
左辰的话想一把冰冷的利剑从他喉咙刺入胃里：“你有什么不满，等这件事结束咱们再一一清算。现在事态紧急，需要人手，我不跟你计较。你最好只是口头说说，如果被我发现你明里暗里做了什么对海德星人不利的事情，那你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懂了吗？”
强尼咽了下混着血的口水，本能地点了点头。
左辰把枪从他嘴里拿出来，嫌弃地顺车窗扔了出去，说道：“给我找一套攀爬装备，还有拆弹的工具。”
强尼：“好，我会找个熟悉炸弹的人去拆弹。”
左辰：“我去。”
强尼还没从惊惧中脱离出来，闻言愣了一下：“什么？你去？”
左辰：“我在高空看到了，是最古老的抗干扰机械炸弹，我熟悉原理，而且你们的人应该没有我速度快。”
“……”这倒是事实。
强尼冷静了下来，突然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人好像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管道炸裂，有毒气体外漏，受灾最严重的应该是城区的金苦茶星人，堵漏及时根本不会影响到难民集中地的海德星人。而学校因为有玻璃穹顶，也不会受到影响。也就是说，这件事说到底，跟左辰没有什么关系，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强尼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拆弹。
城区百姓全都在撤离，越野车逆着人流而上，污染区外，有冈斯的手下拿着攀爬装备等在门口。
左辰似乎看出了强尼的想法，把手里用来防备他的枪扔到他怀里：“冈斯有句话说的很对，以后别再分什么海德星人和金苦茶星人了，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首领受了重伤，让他省点心吧。”
他说完就跳下车，把攀爬装备戴在四肢上。这套装备是管道日常检修的工人穿的，类似一套外骨骼，可以根据使用者肌肉的收缩伸展运动，让手和脚上的吸盘固定或松开，从而让使用者能够爬上角度大、外表光滑的墙体。
安了炸弹的管道就在最外侧，时间紧迫，他需要直接从污染区的穹顶爬上去。活动了一下手脚，熟悉了一下使用方法，左辰就要往上爬。
刚爬了几步，后面就追上来一个人。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强尼：“功劳不能被你一个人抢了。”
“……”左辰不再理他，用最快的速度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