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滔滔的江水冲垮了腐朽，左辰，你该是那摧枯拉朽的江潮！”
“这是你的宿命！你的责任！”
“……他们都叫我神棍，那我就做那主神的棍棒，给你打开一条道路！”
“左辰，如果你不接受主神给你的任务，帝国将会陷入无止境的黑暗！”
“你必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也请求你做你该做的事情！去结束奥尼斯家族的统治！”
“我不会看错人的，我的直觉是主神赐予的！不会看错人的！”
左辰将面具扣在头上，遮住了年轻朝气的脸庞，也遮住了奎纳在他脑子里不停歇的呐喊。
他没有答应奎纳，他不想做什么谋逆的事情，但是如果要对上坦托军团，无论自己有没有这个意思，都坐实了谋逆的行为。
而奇异物质，将是他们能够打败坦托军团的杀手锏，将本来几乎为零的胜算拉成了有可能。
不，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我不能做挑起战争的人，战争无论处于什么目的，过程都是痛苦的。
他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戴上了面具，眼前黑了一瞬，随后他睁开眼睛，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洛茜也还是那艘掠行舰，但他的身份却随着戴上面具起了变化。
他重新化身为银海梅赫塔的首领鸫。
五个标准时后，他与路马等人汇合，进入了三雪峰公司所在的TSP星。
TSP星是三雪峰公司自己生产的人造星球，远在几十万公里外，太空中就悬停漂浮着各色机械设备和飞船，船体上都印着TSP的标识。
而星球本体，则是巨大的钢铁结构，远处看就像是一个被解剖的机器人胸腔。
“我还是第一次来总部呢。”路马和凯格两个前三雪峰公司雇佣兵站在舷窗前感慨道，“真气派啊！”
“不愧是大公司！”
梅赫塔来了一百多人，想要将十艘星舰全部开回去，一百多人并不算多。
“欢迎您来到三雪峰公司总部，您的身份已被识别通过，请走九十三号通道，祝您在三雪峰公司选到称心如意的商品。”通讯频道内响起优雅动听的女声。
这些犹如血管或神经的通道遍布整颗星球，通道两侧，丝毫不浪费空间的，都是自动化程度超高的机械制造工厂，厂房一间挨着一间，密密麻麻地如同黑色的蜂巢。
左辰甚至看到了大型空净装置的制造车间，就是他从帕拉迪诺那里得到的，用在克勒星上的浮空式空气净化装置。一年半以前，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来到三雪峰公司总部。
“您订购的商品就在这里。”导购小姐穿着紧身的铅笔裙套装，踩着十二厘米的细跟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
平台的尽头是玻璃穹庐，玻璃外面百公里长的空间内，停放着不同规格型号的星舰和飞船。
三雪峰公司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曾经为坦托军团提供过战舰，尽管只有一次，但也说明其星舰生产能力在整个帝国都找不出第二家能与之媲美的民营企业。
“……所以贵客的选择是正确的！”导购小姐边走边介绍，出了一头的汗。
“就是这些，我司最新生产的星舰产品！”
在鸫他们前方几公里远的地方，十艘一模一样的深灰色星舰悬停在半空中。
“您验货之后，就请跟我去结账。”导购小姐擦了擦汗说道。
“结账？”路马急道，“不是全款已经结清了吗？”
第232章 查德班大老板
因为没钱、耍赖不结账、非要开走星舰, 最后还缴了十八个雇佣兵的武器，差点没把玻璃穹顶掀了……
鸫一行人现在被当做极度危险分子，被困在了平台上。
身后的玻璃外就是太空, 面前五六层楼高的钢结构建筑里全是端着激光丨枪对准他们的三雪峰公司雇佣兵。
红色的准星密集地落在他们身上, 把他们变成了小红人，不用数也知道，他们只要敢动，就会被射成筛子。
凯格吞吐出来的烟雾都是红的，他嫌弃地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道：“公主, 你脾气见长啊！”
被责怪了, 路马怒道：“狗比玩意！就知道阴阳怪气我, 我不说话，你特么就能忍得下去？”
莱戈：“你俩别吵吵了！首领，这事得怪狄欧, 他不是说已经付钱了吗？”
这三个人一股脑儿地把责任全推了出去, 全然没提是怎么先动的手。
刚才导购小姐二话不说叫来了雇佣兵, 把他们围在中间对着他们一通数落, 说什么“没钱的乡巴佬”、“来三雪峰公司参观蹭饭”……话里话外都是鄙夷。
十分钟不带重样的羞辱, 路马先听不下去了, 直接把用枪管捅他后背的雇佣兵来了个大背摔，激光丨枪管被弯折了九十度扔在倒霉的导购小姐脚边, 把这个聒噪的女人吓得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双方都愣住了，但凯格和莱戈反应速度更快，还没等鸫制止, 就放倒了一片，然后警报就响了, 然后就来了更多的雇佣兵，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鸫揉了揉后脖子€€€€他戴着面具，揉不到太阳穴和眉心这两处最疼的地方。
“抱歉，是我的手下冲动了。”他叹了口气，大声说道，“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请允许我们联系一下同伴。”
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出现这么多雇佣兵，恐怕是因为现在世道太乱，三雪峰公司又曾经是兰寺财团内最大的民营公司，树大招风……
他在这些雇佣兵的行为中读出了一丝紧张。就算是大名鼎鼎的三雪峰公司，也会紧张。
他环顾四周，声音通过变声器显得很粗犷，听不出真实的情绪：“如果你们拿不定主意，就请你们老板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顺利提走商品！”
看到角落里有人匆匆离开，他松了口气。
十分钟后，他们身上的红点消失了，远处的平台入口依次亮起了白灯，有人前呼后拥地走了过来。
被雇佣兵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短发的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衬衫马甲和西裤，身材适中，面容上有一丝憔悴，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长相。
他走到几人面前，眼睛下面有很浓重的乌青，马甲的兜翻出来一截，衬衫袖子卷到手肘。
鸫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两个随身护盾发生器，问道：“你是三雪峰公司的老板？”
那人也打量着他，没在意他问话的无礼，点头道：“是我。”
他身边的雇佣兵头子低声提醒：“老板，不能随意……”
那人一抬手，雇佣兵头子立刻不再说话。
“十分抱歉。”他说道。
鸫没想到他率先道歉，没有开口，等待他的下文。
“我叫斯图€€查德班，是三雪峰公司的老板。因为跟狄欧老大的生意刚刚起步，手下还不清楚状况，才闹出了这出乌龙，希望贵客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刚才出言不逊的导购小姐已经吓软在了地上，知道自己得罪了连老板也要亲自出面道歉的贵客。
鸫明白了他的意思，三雪峰公司曾经是兰寺财团的大公司，做的都是明面上的生意，但是现在因为战争和财团的倒台，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和黑市做起了生意。
不过这到底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就说不好了。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了万旗军的保护，这只肥羊就摆在了餐桌上，多少海盗等着分而食之。和黑市搭上线，或许是他们寻求黑丨道保护的手段也未可知。
鸫一行人跟着他往顶楼走，顶楼是专门接待贵客的地方，出了电梯就是一间豪华的接待室，整片的长绒手工地毯铺在地上，是梅林星人的杰作，仅仅一块一米见方的梅林星人手工地毯就要卖到十万纳拉贝的高价，这么一块几百平方米的大地毯，少说也要九位数。
墙上是手绘的宝石树冰川和帝国内著名的风景名胜，吊灯是里外二三十层，直径达到十米的长水晶吊灯，柔和的灯光在水晶中折射出梦幻的色彩。
雇佣兵们停在电梯口就不往里走了。
查德班让人送来了茶水饮料，说道：“狄欧老大是个很不错的生意伙伴，我与他相见恨晚。你们的星舰本来是一个贵族的订单，但是他们在‘玫瑰星云’战役中被定性为叛军，整个家族都被送上了刑场。”
他示意鸫他们坐下，递上软式平板供他们查看订单详情，笑道：“不要客气，狄欧老大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马甲的兜，但是里面的手帕不见了，可能是刚才不知道掉哪儿了。
“你们运气很好，这批星舰是最新的，我敢说全帝国都没有比它们更先进的舰船。”他说起自己的产品就像说起自己的孩子，言语中透露出骄傲，“能与之媲美的恐怕只有坦托军团了，他们有自己的战舰生产基地，生产速度这点上咱们比不了，但是咱们的星舰上有各种先进的小玩意，这也是坦托军团比不了的。如果你们还要加装什么武器，比如鱼雷、导弹、核弹头，我也是可以想办法弄到的。”
星舰是星舰，但是加装重型武器卖给非军方的人，就是违法的。
他的眼睛中有藏不住的精明，敢说这话，就说明他早就清楚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是，狄欧黑市介绍来的朋友，还能是什么名门正派不成？
鸫翻着星舰的说明书，这十艘星舰上已经搭载了足够的炮台，但是主炮过于简单，没有中子炮。
于是问道：“每艘星舰都有四门主炮，都是高能粒子炮，能不能换成中子炮？”实际上主炮炮筒炮台不用更换，只要更换配套的动力输出装置，并增加承载中子弹头的炮弹，或者中子炮发生器就可以实现。
查德班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是看了前一阵的海盗大会战役吗？”他并不知道鸫的身份，“中子炮也跟着银海梅赫塔声名大噪了！哈哈哈！试问还有谁能跟坦托军团打个平手？”
鸫：“怎么能是平手？银海梅赫塔最后不得不逃走……”
查德班：“贾曼朱巴都死在了帝国元帅的手里，而银海梅赫塔能对坦托军团造成伤害，还能全身而退，全帝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没把鸫当外人，摸着下巴说：“只可惜不知道银海梅赫塔逃去哪儿了，否则这帮星际海盗肯定要追过去抢着加入！”
鸫没说什么，他不想接收新的海盗了。
“改装中子炮倒是简单，一个标准日就能完成。不过，你们不要看银海梅赫塔用的好，就想加装中子炮，中子炮在实战中并不实用，毕竟能耗太高，还无法造成毁灭性打击。”
鸫：“请只管改装，动力核心的问题，我自己去解决。”
查德班见他心意已决，没再说什么，这种喜欢跟风的人太多了，不管他是星际海盗还是什么土匪土皇帝，都是人傻钱多的人。
改装费他也能赚上一笔，何乐不为呢。
“还没有请教大名。”
“鸫。”
查德班只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过，但是没想起来，也就没往心里去。
说话间，饭菜准备好了，他邀请鸫等人一起去用餐，顺便商讨改装的事宜。
席上气氛融洽，路马给查德班讲了刚才在平台发生的事情，言语粗俗但生动，把大老板逗得前仰后合，说要把导购小姐开了给路马出口气。
路马：“诶，算了算了，我们也有错，因为这个让小姑娘没了工作，不好不好！你给她好好培训一下就好了！”
饭菜吃到后半段，查德班频繁起身去处理公司的事务，每次回来都愁眉苦脸。
鸫漫不经心问道：“贵公司发生什么事了？”
他其实就那么一问，查德班能拥有这么大一间公司，说明其人肯定城府极深，很有可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但查德班放下酒杯，叹气道：“帝国让三雪峰公司接手矿星的交易……”这件事不是秘密，很多公司都羡慕三雪峰公司能接到贵族的订单，帝王的命令一出，三雪峰公司就是皇商了，旱涝保收不说，还能跟很多贵族交好，前途一片大好。
只有他自己苦恼。
只有他明白，自己被夹在了皇室和贵族之间。
这些矿星，几乎都是“玫瑰星云”战役中反叛贵族的矿星，现在被参与了黑山战役的贵族入驻，原先的市场就要重新划分，也会重新定价。
而三雪峰公司，作为皇室指定的交易商，早就被议事院派来的官员警告过很多次。
矿产买卖的价格也不是由市场定的，执行的是皇室为了税收定下的高差价价格€€€€从贵族手里收的价格很低，卖出的价格却很高，再从利润里抽成并收税。
所以，三雪峰公司一方面是用来制衡贵族的工具，一方面是帝国赚钱的工具，一方面是转移贵族对皇室不满的工具，可以说是费力不讨好，但却没有一点办法。
最先表现出来不满的，是拥有矿星的贵族，他们不敢对皇室说什么，把气全撒在了三雪峰公司身上。
其次表现出不满的，是三雪峰公司的同行，眼红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