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送货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元帅大人问道，“还送其他地方吗？”
农民解释道：“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地方要送？不过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卖家那里还有别的运输船队。”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厄林的仿生人部队能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原因，厄林家族拥有不止一颗阿伯塔星，每颗阿伯塔星都是一个仿生人生产基地。
不安感从凛冬的小腿蹿上脊背，厄林家族难道是从建造阿伯塔星时就开始研究和生产仿生人了？
他努力地回忆着文特€€厄林给他讲的厄林家族历史。阿伯塔星是在八代统领的时期修建的，算起来是三十个世纪之前！
厄林家族居心何在昭然若揭。
不知为何，凛冬猛然想起安庭€€奥尼斯在左丘主星外战场上的言行。
厄林的仿生人部队，和皇室脱不了干系。
他的心又寒了一层，原来，奥尼斯家族从来没把玄家当成可信任依赖的臣子，也没把坦托军团当成可以依靠的军队，他们一直在另寻可靠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这也就说明，为什么仿生人能如此顺利地进入坦托军团€€€€奥尼斯家族是皇室，他们有最高的权限让仿生人进入帝国军队！
阿伯塔星的生产规模如此之大，看来坦托驻军内的仿生人士兵并不是全部，文特€€厄林恐怕在某个地方坐拥了数量更为庞大的军队。
他必须找出文特€€厄林以及所有的阿伯塔星，消灭掉所有的仿生人军队。
运输船队准备进入人造天体，农民们在船舱里忙忙碌碌，时不时瞄凛冬一眼。
“你就在船上等着吧。”一个农民对他说道。
凛冬收回思绪，站起来问道：“你们的长官呢？”
农民：“我们的长官？你是说运输队长吗？他在第一艘船上，怎么了？”
凛冬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要求道：“我要和鸫通话。”
“……”农民笑容僵在脸上，问道，“啊？你、说啥？”
凛冬：“鸫。反叛军首领。”
农民垮着脸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凛冬没回答他，而是问道：“阿伯塔星上都是你们的人？”
农民：“你猜得没错。”
凛冬：“鸫让你们抓我，想必也说了，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首领大人是这么说的，但是……”农民活动着肩膀，露出狞笑，“不试试怎么知……”
“道”还没出口，他就被一脚踹在肚子上，向后飞了好几米，砰地一声闷响，撞在舱壁上。
其他人听见动静，都飞奔了过来。
第一个冲进来的，被一张打牌用的小桌子扔在脸上，顿时向后仰倒在地，鼻骨断裂鼻血流了一脸。
剩下的人下意识地脚步一顿，还没冲进去，一个农民就横着被扔了出来，掼倒了通道里的一排人。
凛冬踩着正要坐起来的人的脸跃出，一个膝踢，撞在后面冲上来的人下巴上，在他翻倒之前迅速抓住他的领子和手臂，贴身矮腰腿部发力，那人直接耳朵和肩膀着地，肩骨锁骨咔吧一声折了。
骨头断裂的声音过于骇人，以至于后面的人对视了一眼，迟迟不敢上前。
凛冬负手而立，声音如同三九寒天：“鸫想做什么？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农民”们全都如临大敌，像是面对一头危险的猛兽，远远地保持着安全距离。
一个高大强壮肌肉虬结的“农民”推开人群，从后面走出来，低声呵斥了一句：“一群饭桶！”
“强尼长官，既然被发现了，要不还是听鸫大人的，执行planB，赶紧进去吧……”旁边的“农民”指指阿伯塔星劝道。
这个叫强尼的，是运输队农民的头儿，凛冬冷冷地盯着他说：“鸫设计让我来，却只派了你们，是看不起我吗……”
他的周围，三米多宽的通道内，歪七扭八地倒着十几个人，都是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被他放倒的。
强尼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这么强的男人，他这辈子只认识一个，也不知道首领大人和这个人哪个更厉害一些。
他被凛冬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慌，咽了咽口水说：“抱歉阁下，首领的命令是请你留下，是我的手下露馅慌了才冲动出手的。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这些农民都是联合军的人，奉命伪装成跑运输的农民，在秘密航道入口接人，并想办法把人留在运输队带来阿伯塔星。
强尼不明白鸫是什么意思，但首领说了三点，第一、务必把人带来，第二、不能透露身份，第三、不能伤他分毫。
“凛冬，你下手还是那么狠。”运输船广播中传来带笑意的磁性声音。
凛冬猛地听到左辰的声音，心脏骤然一痛，眼眸习惯性地低垂，旋即又抬起头来，稳住声音里的颤抖，反唇相讥：“不及你狠，派这么多人来抓我。”
左辰解释道：“我想亲自去接你，但是我怕你见到我就想杀我……毕竟上次，我差点死在你手里……”
强尼和众农民只觉得首领暗语意义昂的话里透着一股委屈，都忍不住去看广播口，然后又齐刷刷地扭头去看凛冬。
凛冬问道：“你就是栗鸢？”
左辰恳切道：“对，是我在暗网散播的情报。方法可能不入流，但情报是千真万确的。”
凛冬公事公办地问道：“所以你打算用情报从我这里换取什么？”
左辰沉默了几秒，说道：“我想见你。”
“……”
“……”
“……”
不仅凛冬，船舱里的联合军们都沉默了，他们莫名觉得这紧张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有点暧昧……
“啊，不，我的意思是说，关于情报的事，我想当面和你说。”左辰赶紧解释道。
凛冬心口隐隐作痛，左辰熟悉的声音、语气，像一把锋利的刻刀，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凿在他心上。
运输船正在靠近阿伯塔星，他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这里？”
左辰忽略掉他无视自己提议的行为，如实说道：“我的人偶然间发现的。后来我就带人占领了这里。”
凛冬直接说道：“我需要厄林坐标的情报。”
左辰：“嗯，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拿到了坐标。”
凛冬听他话的意思是不会直接给自己，问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左辰知道他不会见他，说道：“我不会为难你，但我要你保证，解决掉厄林之后，原地解散坦托军团。”
“哼！这也叫不为难我？”凛冬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整理着战术手套，哼道，“想得美。”
他一动，强尼和联合军士兵们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如临大敌般后退了半步。
原来这面前不似凡人的美人竟是行刑者。
左辰想了好几天，才想通了一个最简单、能自洽的道理：如果凛冬不是帝国元帅，那他们就不是敌人。
“你不想要情报了吗？”他知道这样很卑鄙，但还是压住直接将情报双手奉上的冲动问道。
他面前的监控画面中，朝思暮想的人右手撩开长袍袍角，穿着软皮靴的右脚向后划了个半圆稳住重心，左臂伸直架出掌法起式，盯着通道尽头的监控说了句：“我可以自己找。”
通讯没有延迟，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凛冬如同一道黑色疾影，所到之处，士兵全都被放倒，就连强尼也只扛住了一拳，第二拳被击中了肝脏的位置，直接栽倒在地缩成一只虾。
凛冬转瞬间便来到监控下面。
强尼在他脚下动了动，被他一脚踩在脸上彻底昏了过去。
“凛冬……”
凛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拳打碎了监控，左辰面前的画面一黑。
“你这样是没用的。”左辰换了个监控，看到凛冬走到了驾驶舱。
“情报在我这里，这颗星球上的数据库被我清空了。”
“凛冬，你……”他还想说什么，但是通讯被凛冬单方面切断了。
左辰的声音消失了，整个船舱都安静下来，凛冬瞬间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支离破碎的心跳声。
琉璃传来消息，厄林主星外的阿伯塔星上没有任何线索。而宇宙茫茫间，他上哪里找其他阿伯塔星的坐标？
他急迫想要得到的情报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在左辰手里。
“混蛋！”凛冬小声地骂了一句，他从来不爆粗口，但他现在只想遵从内心。
心火大起，愤怒甚至盖过了悲伤，他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在运输船控制台上。
足足五分钟后，他沉重的呼吸才稍稍平息下来，重新打开通讯。
“左辰，玄家全族的人都受制于基因武器，我需要厄林的情报……请你给我。”
他用最平生最低声下气的语气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但是坦托军团不行。”
“不要逼我……”
左辰通过驾驶舱的监控看到了他的举动，心急如焚。
他发现即使知道了凛冬就是行刑者，他也根本不可能狠下心来逼迫凛冬就范。
“好。”他放轻语气应道，“情报就在运输船上，编号2706的那艘，在驾驶舱。”
运输船队已经进入了天体的引力范围，平稳地停在空中飞船港内。
凛冬开上飞船对接上2706号运输船，走到驾驶舱一路都没有看到人影。
他在驾驶舱里找了一圈，最后在驾驶席上看到一张淡黄色的便签，上面写着一串坐标，字迹遒劲有力锋芒毕露，他认得，是左辰写的。
左辰从监控看着他将便签上的坐标录入随身终端，手指捏着小纸片站在原地入定了一般看了几秒，然后神情落寞地将便签撕了个粉碎。
“……”左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从飞船港的角落里驾驶掠行舰悄无声息且快速地靠近2706号运输船。
但他在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急刹车停了下来，愣愣地注视着那艘运输船。
令他如此痛苦又深爱的人，就在那艘船上，他却不敢靠近。
他怕自己去了，两人会再次兵戎相向，因为他们逃不过敌对的宿命。
“凛冬，”他装作语气轻松地说，“拿到坐标了吗？”
凛冬走到对接口听到他的问话，抬头看了眼监控，以沉默代替回答。
左辰：“好。元帅大人，请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你的命是我的。事情结束后，我要……”
我要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半晌后，运输船广播里传出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重复道：“你的命是我的。”
凛冬心里清楚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悲的是，明明相爱，但他们之间却只能以这种方式彼此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