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 第77章

梁径一副很意外的表情:“明明是你先惹他的,为什么要我管他。”

原曦听着笑出声。

自从两边都明朗,梁径对时舒的态度在三人组面前再也不迂回了。至少闻京此刻算是见识了€€€€所有和时舒有关的问题,梁径偏心偏得甚至都懒得应付他。如此直接的态度,不禁又让闻京玻璃心,开始惆怅过往的一些“兄弟时刻”是不是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原曦看在眼里,笑在脸上。

她笑得实在明显,闻京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别多想。等你谈恋爱就知道了。”原曦安慰。

然而,这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闻京赌誓一般的语气:“我肯定不会见色忘友!这辈子都不会。老子就是兄弟第一!”

原曦笑眯眯:“嗯嗯。”

很多年后,某个午夜梦回,闻京忽然想起自己在原曦面前的这番信誓旦旦,他恨得脑门磕墙,磕得隔壁梁径敲门,问他半夜发什么疯,时舒都被你吵醒了。

闻京心灰意冷,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有老婆了不起啊。

梁径懂他,走近瞅了瞅他红通通的脑门,半晌很欠揍地笑,就是很了不起啊。

€€€€那个时候,是闻京追原曦的第十年。

夏天总是带来时间漫长、无边无际的错觉。即使已近傍晚。可晚霞好像被一场雨洗刷掉了,天边净蓝净蓝的。

再次路过小沽河,河道里湍急的水流平缓许多。

五个人把车停在桥下休息。

带来的饮料和零食去的路上吃掉不少,梁径和闻京过桥去河对岸售卖渔具的商铺里买水。

时舒和方安虞盘腿坐草坪上,瞧着不远处收拾帐篷准备打道回府的一家三口。

原曦拆了包草莓干,往他俩手里分了点。

时舒一边低头数手心里的草莓干,一边对方安虞说:“对了,还没问你,你见到陈若真的跑了?”

原曦转头看方安虞。

方安虞点头:“哎......也不能说‘跑’,就是走了呗。我觉得挺尴尬的,就走了。”

“嗯嗯。不想理就别理。没必要。”时舒跟着点头。

方安虞没说话,等把嘴里酸酸甜甜的草莓干吃完,他对时舒和原曦说:“你们说他这么久都还记得我,是不是想报复我啊。”

时舒和原曦对视一眼。

时舒皱眉,没立即说话。

原曦想起来了:“不会吧......明明是他先出言不逊的。我们都可以给你作证。”

当年方安虞定段失败,最后一场对阵的就是陈若。陈若一路连胜,下了棋桌对失魂落魄的方安虞说,还来得及,趁早去上学,围棋不适合你。见方安虞低着头不吭声,他以为他的话人家听进去了,继续叭叭叭。陈若年纪不大,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不冷不热,直抵人心窝子戳。他对方安虞说,我早提醒过你,你太容易被影响了。我们下过那么多次,你赢过几次?唯一一次还是你贿赂我,说你妈、你姥爷要来看,让我让着你点。你看......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有毅力,换别人€€€€他话没说完,就被方安虞一头顶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后两人就扭打起来。陈若被方安虞咬破下巴,血淋淋的。方安虞白嫩嫩的脸颊被他一把推到桌角,后来那里就陷下一小块,笑起来像个弯弯的月亮梨涡。不笑的时候就不怎么看得出来。

“他敢?!”

时舒反应过来,立刻怒了:“他要是敢找你,我揍扁他!怕他?!”

“€€€€揍扁谁?”

蓦地,梁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京嘿嘿笑,重复梁径的话:“揍扁谁?€€€€陈若吧?得了。当年你跑进去打陈若,回去被梁径指着鼻子训。忘了?哭得跟什么一样。还辩解,说早晚要把人打扁。梁径回头一指你,你就哑巴了,小媳妇似的掉€€€€”

梁径转头看了眼闻京。

闻京笑着闭嘴。

时舒一口气噎住,上不去下不来,看看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梁径,再看看幸灾乐祸糗事重提的闻京,把手里给梁径剩下的三颗草莓干狠狠往梁径身上一扔,转头拉起方安虞和原曦就走:“我们走!气死老子了!”

原曦也很讨厌闻京哪壶不开提哪壶,临走也瞪了他一眼。

闻京被时舒瞪的时候心情还是挺悠哉的,这会接收到原曦怒视,他莫名有点做错事的忐忑€€€€大概属于某种正在养成中的巴普洛夫效应。

半晌,闻京靠近梁径,咂摸:“是不是闹大了?”

梁径低头看着地上粉粉的三粒草莓干,颇有这种我怎么摊上你这个队友的无力感:“不然呢。”

回到梁宅,正赶上晚饭。

梁老爷子没出来和他们一起吃。

一是人多太闹。二是下午从小沽河回来后,他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只是梁老爷子没想到,今天的饭桌其实有点安静。

闻京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一天同时惹了三个人,饭桌上频频看脸色说话。奈何其余三人都不搭理他,他只能去“好兄弟”梁径那找存在感。梁径也不是很想理他,放下筷子看着闻京说,吃饭最好不要说话。闻京难以置信,盯着对面叽里咕噜不停的三人,问梁径,那他们呢?梁径淡淡,管好你自己。

吃完饭各回各家。

方安虞和原曦不想坐闻京的车,说走回去正好消食。闻京委屈得不行,一边开车一边跟在原曦和方安虞后面,探出车窗大声说我错了行吗?

后来两个人总算上车。

原曦问闻京,你还委屈?赶方安虞要签名、挖时舒糗事€€€€你还委屈?闻京快哭了,赶紧道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方安虞郁闷了一天的心情总算有点好转。

另一边,梁宅。

时舒照例最后一个吃完。

梁径去了趟二楼,把作业带下来,在一旁边看书边等时舒磨完嘴里的米。

他是准备吃完和时舒一起做作业的。

谁知时舒刚放下筷子,不知什么时候从一楼书房出来的梁老爷子远远喊了时舒一声,让时舒跟他进书房。

老人家立在中庭,杵着拐杖注视梁径和时舒,不知道看了多久。

梁径站起来,和梁老爷子对视的一瞬,心头忽地一紧,好像又回到今天下午在小沽河边,他们对视的那几秒。

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就好像一位看着你长大的长辈,突然有一天问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梁径下意识叫梁老爷子:“爷爷。”

爷爷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梁径对这点无比清楚。他从小被爷爷带大,所有的情绪和感受都逃不过爷爷的眼睛。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时舒,而这个,爷爷也是一直都知道的。

但就在今天下午、在眼下这个时刻,梁径猛然发觉,爷爷知道是一回事,承认与接受是另一回事。

€€€€就像幼年他饲养那些虫鱼,梁老爷子知道是他的兴趣,却并不觉得值得一提。

听到梁径的声音,梁老爷子眼神未动一下,也没理会梁径,叫完时舒就转身回了书房,不再说一句。

夜色已然暗沉,中庭假山的影子落在离去的梁老爷子身上,一下就模糊了这个老人的背影。

时舒不明所以,擦了擦嘴起身跟上。

“时舒。”梁径叫了他一声。

“啊。”时舒回头。

梁径看他一脸天真,和幼年面对梁老爷子的时候一样。

他垂下眼,看着面前几张薄薄的英语周报。夜风从前庭潜入,页角簌簌。

时舒见他不说话,走过来挨近:“梁径?”

梁径闭了闭眼,视线依旧落在作业上,片刻,语气平静道:“待会爷爷和你说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时舒满口答应:“嗯嗯。”

梁老爷子一个人的书房很大。

藏书太多。成片的书架早在多年前就装不下了,后来的许多书慢慢垒在了地上。时舒敲门进来没留意,差点被脚边一摞版本各异的《管子》绊住。

最上面的一本,书页已经泛黄,竖版繁体,字尤其小。

时舒低头捡的时候,耳边传来梁老爷子的声音:“拿给爷爷。是《轻重诠解》吧?”

时舒辨识了下,“嗯”,便拿在手上给坐书桌后头的梁老爷子递去。

整间书房除了书就是字。

一侧靠窗的墙边挂了两幅画。一幅荷塘月色,一幅清平乐村居图,画的就是小儿溪头卧剥莲蓬。

时舒知道这两幅画是梁老太太画的。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一直挂在那个位置,从没变过。

时隔多年,时舒重新站在这间令人敬畏的屋子里,一点点打量的时候,梁老爷子也在打量这个好多年没见的男孩。

虽然很久没见,但时舒的名字从未在耳边消失过。

丁雪会提,梁坤偶尔也提,当然提得最多的,当属自己孙子。

说实话,一直以来,梁老爷子都是很喜欢时舒的。

他看人一向很准,知道时舒灵气有余,心性不足。说白了就是耐不住性子,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时候需要人在旁看顾罢了。而作为梁径从小的玩伴,两个人的性格却十分合适。自己的孙子自己一手带大,当然自己最了解。梁径有他爸骨子里的偏执,梁老爷子教得好,也养成游刃有余的心智,但根底上,其实还是需要被转移下注意力€€€€牵制他,或者说让他做事更为稳妥、周全。很明显,幼年的梁径,只要时舒在旁,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沉着冷静的。

那年除夕,当梁老爷子知道梁径不惜烫伤自己的手维护时舒的时候,就是这个感受€€€€时舒直接影响了梁径处事的分寸。他没有放任梁旭把这件事闹大,让两边都下不来台。尽管处理方法上过于极端。但不得不说,时舒作为他唯一考虑的出发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那会,梁老爷子打趣梁径,说以后时舒会被他拿捏得死死,也是看出了自家孙子行为处事上对时舒的看顾。

但是,无论如何,梁老爷子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小沽河边,梁径的一举一动依然稳重,但是他看时舒的眼神,骗得了亲生爸妈,骗不了老谋深算洞悉人心的梁老爷子。

况且还是一手带大他的人。

窗户开着,夜风一路吹进来,连排书架上的书发出一连串声响。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湿润墨香,带着些微的清苦和生涩。

时舒转回头,看向梁老爷子:“爷爷?”

梁老爷子手掌摸了摸古旧的书封,开口语气寻常:“开学就高三了吧?”

时舒笑着点头:“嗯。”

小的时候,他就觉得梁老爷子是个很温和的老人。会心平气和地与小辈说话,也会很有耐心地听小辈说话。这种印象,大多来自梁老爷子对待自己总不会太严格。往往时舒撒个娇、耍个赖,事情也就过去了。梁老爷子好像总拿他没办法。但是对自己的孙子梁径,梁老爷子就不会这样,规矩、道理,该说明白的一定要说明白。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样子。端正磊落、戒骄戒躁、严于律己€€€€这些,梁老爷子从没认真要求过时舒。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亲疏远近都是人之常情。

好在时舒心大,要是真被这么要求,他估计八百年前就不会来梁宅了。

书房很大,屋子里的灯很亮堂。

梁老爷子抬眼,时舒和他对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