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卫国拿了身份证,穆卓野顺势把就礼物挂在他手上,“叔叔,这儿还有一套茶具,是景德镇的陶瓷,我不太懂这些,看着挺精致的,泡茶应该不错。还有,我昨晚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些老剧光碟,现在的设备可能看不了这些东西了,等我有空了再去淘一淘播放机。”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家伙事也一应俱全了。
在拿人手短的礼节中,褚卫国不能再把穆卓野请出去了。
什么玩意儿!
季李李躲在门后,找准时机出来了,她说:“进来吃饭吧!”
穆卓野跟着一起走,顺理成章地上了饭桌。
季李李很巧妙地安排了位置,穆卓野坐在褚卫国斜对面,不必挨得近,但是能看得见人、说得上话,他隔壁又空了个位置,是留给褚林的。
褚森坐下了,没动筷子,对褚卫国说:“爸,让林下来一起吃饭吧,听说他从昨晚开始就不怎么吃东西了。”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反正穆卓野听着不好受。
褚卫国哼唧一声,“他还想跟我玩儿绝食那一套呢?”
“没有,”褚森说:“他主要嫌弃残羹剩饭,说咽不下去。”
褚卫国:“他矜贵个屁,老子把他嘴养刁了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爱吃不吃!”
穆卓野给自己隔壁的空桌子整理碗筷,他十分自然地接了话茬,“叔叔,能精养是福分,我看挺好的。”
褚卫国:“……”
好个屁!
穆卓野就差把‘你不爱养我养的’意思写脸上了,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含蓄地低头笑了笑。
褚卫国起了鸡皮疙瘩,觉得冷,喝了口酒,故意不搭理穆卓野。
穆卓野瞧了褚森一眼。
这俩狐狸不知何时达成了共识,反正褚森把穆卓野带回别墅的目的可以说一览无遗了€€€€
反正亲弟弟的性取向掰不过来,那就找个好一点的伴儿。
不算鸡蛋里挑骨头,褚森看穆卓野就挺好的,就这么着吧。
“爸,”褚森给褚卫国添酒,“人多吃饭热闹。”
褚卫国喜欢热闹,这台阶算给下去了,褚卫国也打算下。他把钥匙递给季李李,“李李,去开门,让他下来。”
季李李眼睛贴在穆卓野身上下不来,她第一回 见这种款式的人,觉得新鲜,褚林说的没错,哪怕衣冠楚楚的包装,也遮不住野性的。
褚森不乐意了,“李李,你看什么呢?”
季李李拿着钥匙跑,跑了两步又回来,贴着褚森的耳朵说话,“不看了,你最好看。”
褚森耳朵一红,表面云淡风轻。
褚林饿久了,想吃饭,又想看穆卓野,才分开两天,感觉三秋未见,心痒难耐,记挂得紧,看见人了就想碰一碰。
可是碰不了,褚卫国盯着呢。
褚林叫了声爸,很自然的挨着穆卓野坐下,手没抬起来,垂在桌下晃,被穆卓野抓住了,捏在掌心蹭了蹭。
褚林喟叹,太舒服了,眉眼一弯,笑得好看,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的情绪。
褚卫国瞠目结舌,他在心里长久积累起来的死结在此刻突然松开了一个口子,好像就应该是这么回事。
褚卫国不傻,褚林也不笨,倔强得一脉相承,皆是吃软不吃硬。父子俩斗争了近十年的症结,如果从一开始能够好好沟通,压根就没徐江丰之类阿猫阿狗什么事。
想到此处,褚卫国再度郁闷了,闷头喝酒,一饮而尽。
褚林眨眨眼,说:“爸,你少喝点,酒多伤身。”
儿子是好儿子,吵过闹过,乖乖回家了,还是会关心人的。褚卫国绷着脸,没轻易把心里的高兴露出来,他不搭理褚林,把所有的话茬对准穆卓野了。
“穆……”
“穆卓野,”穆卓野说:“叔叔,您可以叫我卓也。”
褚卫国十分僵硬地应了声哦,问:“看着年轻啊,多大了?”
“属虎,二十三。”
褚卫国诧异,“闹呢,褚林他都二十八了!”
褚林不以为然,“爸,瞧你这话说的,性别这道坎都迈过去了,谁还在意年纪,再说了,区别很大吗?”
褚卫国嗤笑,“三年一代沟,你俩没代沟吗?能沟通得起来?”
褚林笑了笑,“沟通不了他今天也不会坐在这儿。”
褚卫国:“给我下马威呢?”
褚林讪笑一声,立马装乖,挑了一块肉夹褚卫国的碗里,“我哪儿敢啊,爸,您吃肉。”
褚卫国上年纪了,牙早松了,啃不动那块肉!他牙疼,偏头又看穆卓野:“二十三,还在上学?”
穆卓野坐得端端正正,“是,大四,马上要毕业了。”
“什么专业?”
穆卓野有问必答,“种子科学与工程。”
褚卫国没听懂,脱口而出,“什么?”
“主要在植物学方面进行研究。”
褚卫国还是没听懂,不好意思问了,显得自己多没文化似的,他说哦,继续往下走流程,“你家里干什么的?”
“牧民。”
术业有专攻,褚卫国对这方面没有概念,他以为门不当户不对这事儿不好说,经济实力差距太大也容易在日后产生矛盾,容易有目的性。于是试探性地问:“放羊的?”
褚林打了个岔,开始科普,“爸,卓也家有树林的,还有牧场,有上千只牛羊。”
褚卫国嘴角抽,酒喝多了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跟他去大野地放羊?”
“我不放羊,我在家吃烤全羊。€€爸,到时候给你捎一个吗?”
褚卫国快忍不了了,想抽褚林,“用不着,牙不好,怕硌。”
穆卓野十分贴心的给褚卫国夹了一筷子鱼肉,“不打紧的叔叔,烤全羊火候到了,入了味儿,不要需要用牙嚼,吃的都是鲜。”
褚卫国没馋,季李李馋了,“我想吃!”
“大嫂,”褚林喝汤,把胃喝暖了,半眯着眼睛,看上去舒服得很,“跟我哥讨去。”
穆卓野脸上带着笑,接了褚林手中的空碗,问:“还喝汤吗?”
褚林摇头,“不要了,吃饭。”
穆卓野把自己碗里的饭拨了半碗过去,这举动亲密且自然,好像在一起过了很久的生活习惯,刻进骨子里了,彼此谁也没发觉。
穆卓野把碗推过去,“饿久了,少吃点,晚上再带你吃好的。”
褚林惦记着那顿火锅,笑意盈盈地点头,说好。
褚卫国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人,有点儿心酸,他低头又看见盘子里的鱼肉,捏起筷子吃了。
味道不错。
褚卫国喜欢谦逊有礼且知识渊博的年轻人,穆卓野正好把这些特质都占了。儿子和老子薪火相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那口味都是一样的。
不需要过于激烈的过程,契机和理由对了,掀不起任风风雨,就不会存在所谓的棒打鸳鸯。
饭后,褚林悠哉哉地坐在客厅泡茶,没动穆卓野送的茶饼,是老头以前的老茶叶。
褚卫国对褚林这些“放肆”举动视而不见了,他也没让褚林再回屋锁着。
老头有点儿惆怅,站在院子的小池边赏鱼。
褚森端了一杯茶过去,“爸,喝茶,林特意给你泡的。”
“哼,他能泡出什么好玩意儿。”
褚卫国似乎嫌弃,行为很从心,抬手接了。
褚森笑了笑,陪褚卫国讲话,“爸,你不打算把他关回去了吧?”
褚卫国叹气,强拗的气势在褚森面前软了,“我关的住他吗?”
褚森想了想,摇头。
“老大,林根你不一样,看着挺乖的,从小到大不让我省心,我骂他、锁他,就是想让他自己心里有数,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褚森说是。
“这一回我要玩儿,他陪我玩儿,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褚卫国偏头往客厅里看,看褚林,又看穆卓野,“他想早就想好了怎么跟我对峙,后路有,底气也有,我能怎么着啊?把这臭小子逼急了,真能给我从二楼跳下来,摔不死人,断胳膊断腿,想让谁心疼?”
“爸,话也不能这么说,”褚森劝慰,“能让林收了心,太太平平过日子,你也不用整天惦记这个了。我看卓也挺好的。”
褚卫国看了他一眼,“你也替他说话?”
褚森反问;“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褚卫国想了一圈,无可奈何,“褚林这招温水煮青蛙漂亮啊,他过往那些乌七八糟的生活是盆水,慢慢煮着,我就是那只青蛙。水煮沸了,他让我看谁都顺眼了!”
褚森失笑,“话这么说也行。”
褚卫国依旧心有不甘,他双眉一挑,话题突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老大。”
“嗯?”
“褚林我是指望不上了,我该指望你,家里地方大,人少不热闹。你再生个孩子,最好女孩儿,全是男的我看着心烦。”
褚森干笑,“爸,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得跟李李说。”
褚卫国不敢,怕季李李跑了,那得不偿失。他揶揄褚森,褚森来了。褚卫国觉得没意思,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褚林你给我过来!”
这跟读书的时候班主任挨个训话似的,点谁谁凉,后背凉,阴的。
褚林走过去了,满脸戒备,“爸,有事儿啊?”
褚卫国故意问:“晚上还留这儿吗?”
“不留了,”褚林往后退了半步,“我晚上有事,他也有事!”
褚卫国看着褚林这模样牙疼,他阴阳怪气地说:“瞧瞧你个不争气的德行!穆卓野要是个女的,你是不是还想偷户口本跟他去登记去啊?”
褚林不甘示弱,他似笑非笑地反问:“爸,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他要是个女的,你还会演这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吗?”
褚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