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认得安肆，知道对方是公司重点培养的新星，于是兴高采烈地一路开绿灯，把他送到春芳疾办公室门口。
春芳疾听说是他，打开门邀请他进来。
“你来得正好。”春芳疾慢悠悠地倒茶给自己喝，“公司在讨论OSSU的未来运营路线，你们刚刚拍完杂志对吗？公司将会计划邀请一流的制作人给你们制作首专，还打算先给你们拍个小团综，这个成本会比较低。之后等你们的人气稳定，再招商拍大团综。一切都写入章程，你们只要听话和努力，我相信一定能在内娱占领一席之地的。”
“至于你，你是我们人气最高的成员，我们公司会大幅度将资源向你倾斜。你在首专中将会获得演唱单曲的机会，怎么样？想要个什么风格的单曲？”
春芳疾语气笃定，似乎确认安肆不会拒绝。在这个唯粉遍地的内娱里，哪怕是推出团的概念，也会是唯粉更占优势。安肆人气高，当然要讨好他的唯粉。
然而安肆说：“不怎么样，我不喜欢一个番位团，更不喜欢按照番位给资源这种运营模式。”
春芳疾：“这是我的公司，希望你听话。番位模式是经过市场检验的，拿到越高番位的人获得越好的资源。粉丝才会有动力为你们打投。
现在内娱谁稀罕搞团？唯粉才是花钱大头。单曲的机会，很多在团的偶像都会羡慕。何况一个人出名了，团才会有名气，未来加入这个团的成员才能被更好地利用。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被戚夜雨搅和了一下访谈，安肆没有生气。唯独此刻他感受到自己的领地被挑衅的滋味。
两个月的万人挑战好像只是乌托邦，他们一下子跳入现实的泥沼里，陷入名为资本的沼泽之中。
要继续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吗？
“这是你的公司。”安肆一字一顿地重复，“可这是我的团。”
春芳疾面色凝重，下巴紧绷成极其不满的线条：“小偶像为什么要露出这么有攻击性的眼神？”
安肆飞快地想明白自己的筹码，前天晚上三叔秘书出现在聚餐中，坐的是春芳疾旁边的位置。他说：“颗络娱乐和晋江集团有合作。其实……我是走后门被推荐进来的，对吧？”
春芳疾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等待他的下文。
安肆已明白这个暗示，道：“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公司有很大话语权。”
春芳疾将茶水一饮而尽，动作豪迈得像在喝酒：“请讲。”
“我要OSSU运营计划的一票否决权。”安肆回归礼貌的语气，他觉得自己的气场已经温和下来了，“请不要用人气衡量OSSU的成员。至于首专，非常感谢公司愿意给予的帮助，我会和同伴们商量的。”
“非常感谢您。”
安肆轻轻关上门。
没有人知道，这间办公室曾发生一场激烈的博弈。路过的工作人员感叹安肆连关门都这么礼貌，真是个好人啊。
安肆回到别墅中，门口的空快递盒已经被收拾干净。
祝安琉和齐秋尔抱着一堆废弃的纸皮，说要送去废品站。
“安肆，我们待会回上清戏剧学院一趟。”齐秋尔说，“老师让我们去拍个宣传片。”
祝安琉抱着纸皮满脸嫌弃：“回来后我要把宿舍从里到外消毒一遍。”他对安肆说：“我们明天在公司见吧，我会准时赶去录音室的。”
安肆说好，明天公司见。
齐秋尔忽然靠近，悄声说：“你和小白、和戚夜雨还好吗？如果因为早上的事，你有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我们也认识很久了，当然也是好朋友！我会绝对站在安肆这边的。”
安肆心中一暖，说他倒是没有什么。
他上楼去找连杉，发现连杉居然不在，也不知道去哪了。他打开手机，才知道连杉说他要去和他在这附近的家人见面，今晚不回来睡了。连杉家乡在外省，居然在这里有家人吗？安肆想问多点，又觉得朋友也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安肆同样回复了明天见，比较熟悉的好友今晚都不在，他莫名有点孤独。他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处，心想，出道的压力不在，他们六人就像退潮后沙滩上的海鲜，通通露出真面目。
想到要处理和戚夜雨的关系，安肆一时茫然，不知从何下手。毕竟他当了二十一年别人情感剧场里的路人，围观过多种撕/逼/打脸火葬场，对事态的看法比较独特，恐怕不能运用身边经验到队友身上。
忽然，大门推开，是白洛克进来了，他来提着两大袋菜。他说：“我看一楼有个冰箱，觉得填满它比较好。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我就都买了点。”
安肆先说自己不挑食，然后略微生硬地感谢白洛克买食材，他都没想到这一点。
“满满的冰箱是幸福源泉。”白洛克年龄是六人中最大的，且因为家庭原因比较见多识广，一下子就看出安肆的不自在。他主动说：“我们是一个团的，不用这么客气。”
“你在担心我和戚夜雨吵架的事吗？其实只要朋友都会吵架，就算是亲人也有口不择言伤害对方的时候，何况是朋友呢？所以不用担心我和戚夜雨，我会处理好的。”白洛克像个哥哥一样保证。
安肆顿了顿，说：“我已经和公司申请不再应用番位团的运营方式。”
他看向白洛克，白洛克也看着他。
白洛克移开目光，沉默地将蔬菜零食都放进冰箱里。他在选秀里最痛苦的就是因为名次与朋友分离，他珍惜每一个朋友，变得不喜欢竞争。而安肆的举措却恰好给这个团队上了一层保证。
他整理好冰箱，洗了手，然后走到安肆身边给了安肆一个拥抱，语气感动：
“安肆，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队长！”
安肆难得遇到直白的感谢，轻轻拍了拍白洛克。
突然，大门被推开。戚夜雨也回来了。
他看着两个在沙发上紧紧相拥的人影，定在原地，如遭雷击。
几秒后，他才抓狂地喊：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
搞团的乐趣莫过于盘点团成员间的关系，从小动作、微表情、谁看见谁笑了、谁第一个看谁，等莫名其妙的细节中，网友们乐此不彼地猜测谁和谁关系更好、谁讨厌谁。这里面自然少不了磕CP扯头花。
娱乐论坛里，就有网友放出投票：
>主题：看数团舞台合照大家觉得谁是箭头中心？谁是数团边缘人？
-别的不说，数7（戚夜雨）和8（白洛克）肯定关系不好，关系好还能两个人的社交账号现在还没互关？数4（安肆）投一票箭头中心吧，人正红呢，队友表面肯定要做做样子；
-有小道消息，78在首封拍摄时有亲密肢体接触！磕死我了€€€€
-我觉得数团内部关系不好是真的，大家都想红，都是竞品，团内成员不过是同事而已。为什么要从同事间找真情？街上找对发小都比他们真吧。
-数47是官推？一看就貌合神离，颗络老搞这难磕玩意。
晚上，“颗络偶像部禁水群”发布一条信息：
“@OSSU全体成员，近日网络多发OSSU内部不和的谣言，请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注意言行，维持好团的良好形象。禁止透露任何有损团内成员关系的文字、语音、图片。且按要求发布有助于团体形象的合照、视频、互动。收到请回复。”
“收到。”
“收到+1”
安肆也回复了「收到」。他能读懂这则通知的潜台词€€€€营业团魂！
他翻开《AKK成员自传第二部 之团魂篇》，认真地继续学习。
“想要营业团魂的最快方式，就是时不时展示对团体有特殊意义的影音文字，勾起人们的共同回忆。多重滤镜下，人们就会觉得我们有团魂啦€€€€”
安肆点开手机相册，找到出道夜彩排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他们在舞台玩仙女棒。仙女棒是被舞台总监否决的道具，点燃后尖头上簇簇地冒出小烟花，挥起来就有银花下坠。因为点燃同时不可避免的有白烟，画面看起来模糊，所以他们只在台上玩了一会儿就被叫停了。大家依依不舍地甩圈，看着仙女棒燃尽才把它收回。
检查完没有不适合的动作，安肆将它发到微博上。
粉丝们还没从出道夜的余温中出来，对团有着最纯真的憧憬，不约而同地成为团粉。正是对物料最渴望的时候，看到安肆发了新视频欣喜无比，马上给了大量转赞评。
“大家都好可爱！亲亲六位宝贝€€€€”
“我们队长果然好有团魂，六人不仅要一起走花路，还要一起走下去！”
“大家不要信那些关系不好的谣言。”
安肆这次营业获得满分好评。
“营业团魂第二条法则-注意团队细节，团合照当做屏保，时不时带点和团有关的标志物，要让粉丝在不经意间看到你对团队的真心！”
安肆手机屏保、微信头像一直是默认画面。他翻看自己的手机，和齐秋尔、连杉的合照比较多。他在之前似乎开发出了优秀的拍照技能。他心想以后多拍点团队合照是个好主意，他也想记录和朋友们在一起的瞬间。
“营业团魂第三条法则-再假的东西也会有破绽，不如大胆出击，用真诚的沟通把团队凝聚起来吧！万众一心，才能更坚强地面对粉丝黑评哦€€€€”
沟通吗？
别墅里现在只有他、戚夜雨和白洛克。
安肆当然去找更好说话的白洛克，理由是一起来复盘舞台。白洛克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翻找自己的快递，拿出一大堆中药贴，说他查过这些对腿伤好。
“你是我们团唯一舞担，要更加注意身体啊。”白洛克笑道。
俩人在一楼的沙发看舞台，因为好奇，点开了他们的出道团综。他们还不知道颗络把他们的团综剪成什么样。
半个小时过去了，安肆的观后感是，颗络的剪辑太厉害了。把毫不相干的镜头拼接起来，完整地叙述了每个人的成长线。安肆还注意到，团综里白洛克和戚夜雨真的从来没有同框过，倘若是外人，会真的以为他们关系很差吧。
“你们为什么要避嫌得那么厉害。”安肆道，“一个团有这样两个人，好像牛郎织女被银河隔开一样。”
“他没有和我商量过。”白洛克靠在沙发上，脸色有些怅然，“我也是和所有人在同一时间知道，他发出了关系声明，然后取关。”
“我理解他，因为那时候有些人确实太疯了。但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自己做决定……”
白洛克小声地说出自己的心结。
“可我们到底是朋友，我总不能当众人的面反驳他，我只能陪他一起演。在外人装不熟就不熟吧，有些事我们知道就好，我只希望他开心一点。”
“但我没想到他的路越走越窄。”白洛克想到几次戚夜雨的表现，都不像是要主动融入团队的样子，心里发愁。“今天上午的事，真的很抱歉。”他再次向安肆道歉。安肆说他已经收获了两个道歉了。
安肆感觉有道目光注视着他，转头去看。楼梯的扶手缝隙间冒出戚夜雨一头粉毛。他抓着楼梯扶手，造型犹如《闪灵》的疯狂作家。他盯着白洛克：“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白洛克对戚夜雨意见很多，一旦掀开盖子就收不回去。他道：“那又怎样？”
“你还和别人一起说我坏话……”戚夜雨酸溜溜的，“他人气最高就算了，他有什么经验比我丰富？”
安肆：“我有两次出道经验。”
“哈？”戚夜雨一撩就炸，顿时口不择言，“你想说什么？我做梦都想要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能拿到？”
白洛克：“啊啊啊我受够你这破嘴了！”
“你就是帮他不帮我。”戚夜雨也受够白洛克了，转掉枪口，“你干嘛这么偏心，明明我们才是认识更久的朋友。”
白洛克：“我是希望你不止一个朋友，戚夜雨，世界上难道没有别的东西比第一重要吗？”
戚夜雨：“当然有，我又不是脑子只有胜负的单线程菜鸟。”
他心中有一把火在烧，像是愤怒，又更像是被背叛的痛苦。他把什么东西看得最重要，难道白洛克不该最清楚吗？
安肆给自己倒了杯茶，认为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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