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琉教他单词表上的第一个单词:“abandon。”
戚夜雨:“这是放弃的意思,啊,第一个单词就叫放弃,它居心何在?”
学英语还是有用的,至少写新歌写得更顺畅一点。
这回是白洛克主笔,歌名的中文译名叫做《一生被爱》,偏向布鲁斯的情歌,语调非常高亢婉转,转音非常多,技术性很强。
安肆针对转音练了很长时间,嗓音有些劳累。连杉给他泡茶让他好好休息。
他们在欧洲出的歌,《离家出走》、《搜索身体》、《千里共婵娟(译版)》和新出的《一生被爱》的成绩都不错,已是华语偶像史无前例的第一人。演唱会门票更是场场售罄。也许数团应该知足了。
科隆演唱会的舞台是一字型,横贯整个演唱会现场。粉丝在一字左右两边观看。周围则挂上巨幕,给予观众新鲜的环绕式享受演唱会。
一字舞台两侧放出旋转的焰火,成为数团欧洲最后一站演唱会的记忆。
深夜,安肆翻看数团的数据报告,忽然被连杉压下。
“哪有总是一次就完成的目标。”连杉知道安肆在挂怀什么,“我们总需要时间,才能向这里的人愿意听我们的歌。舞团老师他们已经走出一条路,在欧洲非常受欢迎。也许那一天不会远。”
“我知道。”安肆说,“我只是有点可惜,要是能做得更好就好了……”
“别想这个了。”连杉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罐饮料,“我看这个东西很多人买,当地的店主也极力推荐,一起来喝吧。”
安肆仔细翻看上面的德语,用翻译器读出:“这是本地啤酒的品牌。”
连杉:“原来这就是德国啤酒。安肆你酒量可以吗?”
安肆:“应该还行吧,我没试过。”
两人浅啜了一口,安肆微微皱眉。
连杉忽然紧张:“安肆你不会是一杯倒吧!以前真的没喝过酒吗?”
安肆:“怎么可能,我现在非常清醒。”
“啊?安肆,你能分得出这是几吗?”连杉更加紧张。
安肆才不会玩这种无聊游戏,他不知道连杉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也许连杉才是喝醉了那个。他正色道:“我要继续工作了。”说完便拿起压在最下面的公司报表,一丝不苟地看起来。
安肆看了几页,便对连杉说:“你为什么不工作。”
连杉:“现在都要晚上了,八小时工作制呢,我们不准备休息吗。”
安肆突然正经:“你说得对,我要给你们算加班费。”
连杉:“你也早点休息吧。这样你不用算自己的加班费了,工作量是不是减轻很多?”
“不是的。”安肆的脑中逻辑在此刻断掉,“因为我是个仿真人。”
连杉:??
其他队友冒着风雪回来。连杉眼睁睁看着安肆以严谨的逻辑完成了所有对话,并且以相当认真的态度继续工作,好像除了比平时更正经之外没有什么区别。其他队友莫名被感染了,也开始认真写歌。一人一口分掉了那罐德国黑啤。大家都莫名文思泉涌。
连杉捧着那罐空了的啤酒罐,怀疑他带回来的是异世界产物。
第二天,大家看着这首酒后产物沉默许久。
连杉查了更严谨的德语词典,发现这是德国知名烈性啤酒,酒精含量极高。昨晚大家的异常总算有了解释。
“那个不重要了……”
安肆生硬地转移话题:“都写出来了,下次就唱这首吧,做个告别。”
“乱七八糟的。”戚夜雨评价这个作品,“有种乱糟糟的美感。”
柏林艺术节是欧洲艺术盛典之一,许多歌剧、音乐都会在此表演。邀月舞团和太沧舞台都受到表演,并且推荐了OSSU作为开场嘉宾之一,说他们代表华国人年轻人的力量。委员会考察过后,表示这个偶像团体略有耳闻,最近确实在榜单上看见过,本地的粉丝评价也不错,于是同意了。
因此这场开幕式成了数团在欧洲最后一个活动。因为是临时增加的,表演完后他们就要去赶飞机。
团综拍摄也结束了。数团告别了司机戴森,直接飞到柏林艺术节现场彩排。他们也和两个舞团交流过,感谢他们给的这次机会。安肆和燕辞枫有所碰面,但说上话的机会不多。
“欢迎……”
“第100届德国柏林艺术节!”
“艺术没有国界,我们感谢来自不同国家的艺术家或者艺术爱好者。”
“让来自不同国家的代表,拉开序幕€€€€”
露天体育馆里,嘉宾们裹着羽绒服热烈地鼓掌。因为台上多为比较正经的音乐剧或者话剧,所以他们也穿得很正经。偶尔几次口哨已经是破格。
“让我们欢迎来自华国的OSSU€€€€”
嘉宾里似乎有些人知道这是谁,小声地朝伙伴科普。不少人频频点头。
清脆而干净的鼓点响起。然后一项项乐器加入,钢琴、吉他……这种编曲相当随意,随意得有些大胆,宛若考完试后的草稿本涂鸦。
陌生的面孔,相异的肤色,一张张脸在微亮的灯光中看向他们。安肆在台上,也将台下人群尽收眼底,仿佛他才是今天的观众。
“当我消失之后,才知这件事不是我私有。 我会把别人的一部分带走,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安肆开口唱道。这首叫做《当我消失后》,全华语,他们已经不想管台下嘉宾听不听得懂了。因为之前练嗓比较多,此刻安肆的声音略带沙哑,宛若风轻轻摇过枝叶。舞蹈的动作很简单,毕竟时间编排不够。大多都是有人在前面唱,后面的队友就为他伴舞烘托气氛的模式。
听到陌生的语言,嘉宾翻看颁发的小册子,想知道上面有没有翻译,然而开场嘉宾是没有翻译的。大家只能静下来听,一时场馆内鸦雀无声。
一首悲伤的歌?一首抒情的歌?
嘉宾们纷纷猜测,大胆地发挥想象力。
“假装代入别人的故事,假装看不见别人的事故 假装今夜消失放弃,明天早起享受努力”
齐秋尔紧接在安肆后面,台下没有灯光属于他们。他好像又回到了有点醉醺醺的房车之夜。熟悉的言语自胸腔共振滑出。哪怕嘉宾们听不懂,都能感觉到里面波涛汹涌的情感。
嘉宾们没有一个在低头做自己的事,全部看向舞台,情感在此刻共振。
“我们的生活不属于我们,只有想象属于我们 多拿些酒来,让我成为我的一部分€€€€”
旋律又在重复,但加入了明显的架子鼓。不少嘉宾忍不住享受旋律,跟着摇头晃脑。
“让我成为我……”有位嘉宾以不熟练的口音重复道。
“叮咚!”
突然白色的灯光变成彩色的,音乐随之变成迪斯科风,六个人在台上当场蹦迪。按照戚夜雨的话来讲,他写这段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宾们被吓一跳,却又觉得是个惊喜。
突然一位国际友人说:“是喝醉了,他们在表演喝醉了的心情。”
一瞬间,他们好像读懂了这个舞台。悲伤的人,不知道生活何去何从,于是用酒精迷失自己,进入了第二个极乐世界。
虽然是迪斯科音乐,但在灯光配合下梦幻且诡谲。
不同音调的声音在舞台上同时响起,仿佛大脑中的一问一答。祝安琉和连杉以高亢的音调双重唱。
“我又回到了高中刷题时期,我不会答试题”
“身体不断升空,我飞在高空,越转越急”
考试和跳崖都是常见的噩梦种类。六个人在台上野性蹦迪,迪斯科音乐也越转越急,仿佛压着心脏弹奏。嘉宾们忍不住后仰,失神地听着这段乱糟糟的音乐。安肆没有给这段编舞,都喝醉了,跳什么舞,继续喝!
台上的灯光越来越暗。六个人蹦迪的身影也几乎看不见。噩梦的种类也越来越多,到最后成了人声模拟乐器的唱法。祝安琉轻轻哈气哼唱,戚夜雨在吹口哨,安肆等人用没有意义的音节填满了这节音乐。仿佛经历了众多噩梦之后,只有疲惫的徘徊。
嘉宾们只能勉强看到,六个人凑在了一起,似乎拿起了什么。
数团六人在台上举杯相碰,里面装的是真正的轻度数啤酒,杯中盈满麦香。在国外有个知名乐队②也做过演唱期间去后台喝酒的事。其实安肆非常好奇,他们喝酒时在想什么,这次便在难得的舞台上模仿一遍。而想象中狂妄又不知礼数的举动,在真正做起来时,不过是时机到了。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因为如此安排。
在六人举杯之时,伴奏恰好播放到狂风骤雨的采样音,填补了他们同时停止唱歌的空缺。
在六人放下杯时,舞台全黑,音乐也空出一格。
“当我消失之后€€€€”
舞台重新亮起,各种乐器也加入进来。嘉宾们看见台上六人拿起了不同的乐器。安肆带上了电吉他,已完全抛开束缚,微醺而沙哑的嗓音肆意挥霍他的魅力。
嘉宾们试图评价他们,却无法定义他们。
“开场的民谣式唱跳€€€€”
“中间的迪斯科€€€€”
“现在的摇滚€€€€”
“不知名的,来自东方的语言€€€€”
“陌生的肤色与面孔€€€€”
所有的元素混杂在一起,将以一种复杂而磅礴的狂欢姿态,将情感倾泻而出。在座宾客莫不为之震动。然而因为太过震撼,全场依旧寥寥无声。为什么会有异国的乐队能做到这样?为什么听不懂仍然与之共情?
“为什么遗憾总压过圆满, 为什么相识太迟,相知太晚……”
燕辞枫在人潮中看着他们。
安肆感觉到有熟悉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仅此一瞬,灯光同时照在他们身上,仿佛交汇的目光。
安肆心想,他们还是有听众的嘛,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抛弃。
继续演唱吧,不要忧虑,只要一直唱下去,就会一直有未来。抛弃所有的束缚、忘记原本的目标,在此刻彻底放纵狂欢。
柏林的雪飘到他们身上。灯光照耀,宛若一片片羽毛。
“在小说里我找到了生活, 因为那里的主人公一栏填了我……”
“嘣€€€€”
安肆的琴弦断了。
过了两秒,整首歌也结束了。
安肆拿起电吉他,朝呆愣的观众深深鞠躬。然后和伙伴们下台。
过了三秒,台下掌声与惊叹才如潮水般涌来。
“天啊!那个华国乐队在哪!”
“我要找到他们,他们弹奏的音乐太不可思议了!”
“我一生都难以忘怀今夜!”
……
数团看完华国舞团的表演后,准备去酒店收拾东西,明早赶飞机。颗络团队也整备好各种后勤,这个花的时间比较久。安肆背着吉他盒,对随行摄影师说他有点懊恼,在台上手劲没控制住,想去到下一站后好好修吉他。
酒店很近,只要走过去。燕辞枫忽然走过来,叫住安肆。
“你有看我的表演吗?”
“有。”安肆和他在风雪里并肩走着,“你是舞龙队伍里那一位。”舞团人数众多,好在安肆眼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