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认知令孟啸春恐慌、愤怒和无助。
出租车不能进校园,停在校门口不远的路边,两人下车后,路少延低着头往前走,孟啸春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看了眼马路上川流的车,很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是否要撞上去。
路黎芝可以博同情,他也可以。这种小把戏,她会,他也会。他可以比她做得更逼真。她肯定是怕死的,怕真的伤害自己的身体,而他不怕。
他希望自己也能得个什么病,也要做手术,但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的各项机能都非常健康,连近视都没有。没有,就只能创造出来了。
路少延自顾自走出去一段路,忽然察觉不对,回头一看,愣了愣。
他看到孟啸春正望着马路,具体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非常难看,带着决绝的意思。
“……孟啸春?”路少延试探着叫他。
孟啸春收回目光,改看向了路少延。
“你站那儿干什么?”路少延问。
孟啸春朝他走过来,说:“没事。”
“你刚在看什么?”路少延问。
“没什么。”孟啸春说。
路少延心里正烦着,听他这么说,就没再问了,点了点头,拉他一把,催促道:“那赶紧回去吧,你还有课呢!”
以后他再有个类似的事儿,都不敢跟孟啸春说了。孟啸春非要跟他去,课都不上了,这样不好。他是学渣,学不学都那样,只是来混文凭的,只要不是倒霉遇到了点名,老师估计不会在意或知道他来没来,可孟啸春就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齐览礼改个名,改成齐览哈。前面的先不改,我以后修文的时候再一起改。
第77章
妈妈拒绝他探视、还让人把他送的花扔出来这事儿, 给路少延的打击特别大,大到他魂不守舍了好几天。
好在有苟奕姐弟这对内应, 他知道妈妈的术后恢复很顺利, 这才终于缓了些。
听说妈妈今天出院,他便翘了课,偷偷跑去医院停车场, 蹲守在妈妈的车附近, 等她出现。他就这么看看也行,亲眼看一看,放心些。
等着等着, 他突然想起了齐安源骂他妈宝的事儿,咬咬嘴唇, 心情复杂。
当时他挺生气的,就觉得齐安源是在骂他, 可现在他一寻思, 妈宝再怎么难听, 至少是妈妈的宝贝, 可他不是……远比不上人家妈宝呢。
话说回来, 最近都忘了关注齐安源这小王八蛋的消息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路少延马上打开5G网络冲浪。
这一冲,把他冲惊到了:齐安源前不久也住院了!可惜不是大碍, 所以新闻不是特别大, 路少延这段时间没关注娱乐圈就没听说了。
至于受伤原因, 齐安源的粉丝怪剧组安全措施没做好、道具有问题,黑则说是齐安源心不在焉不敬业自己走错了位, 还差点儿连累了对戏演员呢。至于心不在焉的原因, 那就更加众说纷纭。
但齐安源的团队挺给力, 加上齐安源的形象一向正面,很快就把风声拉回来了。
活该。路少延冷冷地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会同情齐安源。
正在心里骂着齐家三口,他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收回心思,抬头望去,果然是妈妈从电梯出来了,周天也在,帮她拎着包包。
路少延忙站起身,藏在比人粗的水泥柱子后,两只手的掌心趴着柱身,小壁虎贴墙似的,小心翼翼地探头偷看。
妈妈的状态比他想象的好很多,但没化妆,穿的宽松舒适的休闲装和运动鞋,比起平时的两米气场,就显得有些憔悴了。路少延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上了车,刘助理开车朝出口过去,周天不经意往窗外一看,忙叫刘助理停下。刘助理没问原因,赶紧停了。
路黎芝转头看周天,问:“怎么了?”
“等下啊。”周天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去,快步朝柱子走去,看着路少延和自己四目相对后嗖地一下缩了回去,好笑地叫道,“小延,看到你了。”
小延装傻,和他来秦王绕柱走,但刚绕一圈,周天就机敏地来了个回马枪,一把逮住还没反应过来的路少延:“行了,来都来了,躲什么!走,去跟妈妈打招呼。”
他完全不给路少延拒绝的机会,愣是把人拖到了车边上。
这家伙,劲儿挺大的!路少延在心中愤愤叨叨,表面乖如鹌鹑。他抱着希望:说不定,周天是得了妈妈的示意,过来铺台阶的呢,那他就顺着台阶下呗。
不料,路黎芝不要这个台阶。她只看了他一眼,就冷冷地收回了目光,看着车前方,命令道:“周天,上车。”
周天没上车,笑着打圆场:“小延特意来看你呢。小延,上车,去吃饭。”
说着就把路少延往后车座上塞。
路少延是想下台阶,但他看妈妈这态度,便迟疑起来,想上车,又怕上车。
路黎芝不耐烦道:“别让我重复我说过的话,周天。你要是想跟他吃饭,你就自己去,我不认识他。”
周天哭笑不得:“你这就跟小孩儿似的了。你亲儿子,你不认识谁认识?”
路黎芝不再跟他废话,很决绝地伸手关上周天这边的车门,然后点名刘助理开车。
刘助理:“……”
上次扔老板儿子的花,这次丢下老板儿子和老公开车,我这份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加班三倍工资不足一小时按加班一小时算的工作到底还能做多久!这车怎么就不能立刻抛锚!
刘助理正迟疑着、磨蹭着,周天眼疾手快地把车门拉开了,故意把手一直搭在门上,这给了刘助理借口,回头看着路总,小声解释:“周老师这样,开车不安全,怕把人卷车底下去……”
路黎芝哪能看不出他们就是在一唱一和,眉头紧皱了起来,转过头,极其冷漠地扫过路少延,目光落在周天的脸上,问:“你到底上不上车?”
周天听她这语气,知道如果再僵持下去,她会要发大脾气了。可是……
路少延被这一幕幕伤透了心,痛到极致,叛逆起来。他使劲儿挣脱开周天的手,后退一步,梗着脖子嚷:“干什么啊?我是路过的!莫名其妙把我扯过来……莫名其妙!我还有事儿呢!”
“小延……”周天试图抢救,但两母子谁都不承他这个情。路黎芝冷淡地问他:“听到了?别自以为是了,他不会领你的情,你白做好人。”
路少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炸毛叫唤:“你干嘛这么说?!”
他本来是想好好儿的,稍微低声下气一点儿也行,他是男的,让让女士多正常的事儿啊……可她一直那样!他也要面子的啊!就单独他俩也就算了,可周天和刘助理都在旁边看着呢!
“我说错了吗?”路黎芝看着他,语气越发强硬,“你根本分不清好赖,跟你亲爸一个样!”
周天听了这话,心中大叫不好,赶紧喝道:“黎芝!”
但已经晚了,路少延都听见了,听得好清楚,一字不落。他顿时神色微变,白着脸,往后退了两步。
周天忙回头去拉他:“小延,你妈是公司有点事儿,心情正不好……”
路少延用力甩开他,红着眼睛,继续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走了。他不知道前面通往哪儿,反正先走着吧,反正,总要比继续站在这儿强。
他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地跟齐览划清界限,结果,她还是这么认为的。她还是会说:跟你亲爸一个样。
可是,明明旗帜鲜明地讨厌和排斥齐览的人是他,她还跟齐览合作呢。他搞不懂她。她总说他幼稚、不成熟,可成熟到底是什么呢?他真的不懂。
他只知道,她真的不要他了,呜呜呜……
周天不放心继子这样子,想去追,可车里的路黎芝动起了真火,喝令他上车,他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上了车。这下子,刘助理没法儿拖延了,只能开车。
周天按了下钮,前后座之间的挡板缓缓升起。
他拉住老婆的手,低声安抚:“你公司的事儿我不懂,也不管,但无论怎么样,你身体要紧,别动肝火,医生的话你自己也都听到了。小延这么大了,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路他非要自己去走,家长也没办法,给他兜着底就是了。”
但凡能兜,她也就兜了,可这回这事儿她就是怕兜不住才这么着急乃至于恼怒!
算了,跟他说不清楚。他作为后爸,算好的了,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但凡这次不是路少延,而是他亲生女儿,她就不信他还能这么冷静地说有些雷就该让孩子自己去踩。
路黎芝心里正烦,把手抽出来,转头看窗外,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架势。
周天没往下说了,改口道:“那先一起去公司吧,我随便找个地儿待着,等你把事儿安排好了,一起回家。”
过了一会儿,路黎芝“嗯”了一声。
……
路少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突然撞上了人。
他低着头,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准备绕道走,却被那人一把拉到了怀里,吓了他一跳,忙用手抵住对方胸膛,匆忙抬头,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到了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路少延一下子忘了哭,愣愣地问。可能是刚哭得太猛了,他这会儿有点儿懵,脑子里嗡嗡的,胸口闷闷的,很不好受。
“有事找你,你没在,猜你来了这里。”孟啸春说。但这是谎言,他骗了路少延,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手机上时刻留意路少延的方位。
“哦。那你€€€€”路少延正要问他怎么就猜自己来了这里,忽然眼前一黑,脚一软,晕到了孟啸春的怀里。
……
不知过了多久,路少延幽幽转醒。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意识回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地下停车场了,而是在一间多人病房里,手上扎着输液针。
孟啸春坐在床旁的凳子上,一直定定地看着他。见他醒来,起身把床头摇高点,然后扶他坐起个舒服点的姿势,端水给他喝。
不等他问,孟啸春先说:“你这几天没怎么吃饭,睡眠不好,心情差,天气热,背过气去了。”
“……哦。”
孟啸春说:“你不要再不吃饭、不睡觉、心情差。”
这我怎么控制啊?路少延不想说话,就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问:“吊完这瓶就能走了吧?”
孟啸春:“嗯。”
路少延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发呆。
孟啸春几番欲言又止。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子里只有干巴巴的“别难过了”,可这说出来能有什么用?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路少延不想理自己,不想跟自己说话,也不想听自己说话。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路少延遭遇了这些。
虽然是多人病房,但这会儿只住了路少延,房里只有他俩。他俩都沉默,房里便一片静默。
半晌,孟啸春轻轻地碰了碰路少延打吊针的手。
路少延不解地抬眼看他。
孟啸春抓住了这只手的指尖,没说话,也没做别的动作,就是这么抓着,视线落在针口那儿。
路少延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没说什么,也没问,抬头看了看吊针液还剩一点儿,然后低头,也看着针口那儿。
就这么一直安静到打完,护士过来拆了针,仔细察看了下他的状态,说没事了,可以走了。
……
路少延狠狠地颓废了几天,比前几天的状态更差,但待遇要比前几天好。至少,在吃饭上是这样。
孟啸春会每餐都陪他吃,甚至喂他,非要看着他吃下适量的营养均衡的食物不可。
这些饭菜,都是孟啸春亲手做的。孟啸春居然每天清晨好早就回租屋去开火,做好了带到学校来给路少延。这样子,路少延根本没法儿不吃啊。
他让孟啸春别这么做了,大不了他就吃食堂里的嘛,他吃还不行吗。孟啸春却说:“食堂难吃,所以你吃不下。”
倒不是这个原因……路少延不知道孟啸春是真这么以为还是装傻,他没说破,只说:“那我去吃别的店子嘛,学校里外这么多店。”
“都难吃。”孟啸春毫不犹豫地打地图炮。
路少延被他弄笑了:“就你做的最好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