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招手叫了大夫,又回过头跟老八讲话,“你这样护着本王的小崽儿,可见是用了真心,该赏。”
他看着习青着急的模样,思忖片刻又道:“小崽儿也十分喜欢你,这里除了本王以外,他只同你这样亲近,不如就封你一个……带狗侍卫吧。”
老八:“……”
习青:“……”
与此同时,努塔格草原深处,一匹白马奔驰而来,马背上的俊俏青年勒马跳下,他双手背在腰后,慢慢悠悠转过几道石墙,朝里喊了嗓子。
“人呢?人都去哪了?”
无人应答。
青年缓缓皱起眉头,抬高声音,“老大?大小姐?”
话音刚落,侧门传来“嗒嗒”地声音。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老二席朝走上前,看了眼那人的拐杖,“老六,你脚怎么了?”
老六微微一笑,“崴了一下而已,并无大碍。”
“怎么这么不小心?”席朝继续问道:“老大呢?上京出事了,我跑了几天几夜,赶着回来送信。”
“二哥,你还不知道,沈靖突然来努塔格了,老大说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于是去沈靖身边潜伏着,还说这次一定会成功。”
席朝眼前一黑,“沈靖不久前才刚刚登基称帝!他哪里来努塔格了?”
老六听了也是一懵,连忙追问道:“那来努塔格的是谁?”
“前禹王世子……”席朝侧身看向远处,后颈还带着一串玫红色口脂印子,他目光深沉,缓缓开口,“沈岚。”
第5章 往事如白狗过隙
“这个不错。”
说话的男人指了指笼子里的兽耳孩童,一对三角眼微微眯起,不断打量着。
小贩竖了个大拇指,“张老爷,您真有眼光,这可是刚到的货。”
“性格如何?不会咬人吧?”
“呃……”小贩眼神闪躲了一下,“怎么会呢?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抢手着呢!”
三岁的小习青蜷着身子躲在笼子一角,冷眼看着两个人正在商量他的卖价。
小贩说谎了,习青就是因为咬了人才被贱卖出来的。
“五十两。”三角眼最后敲定一个数,伸出五根手指比了一下。
“这……”小贩假意面露难色,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咬牙,道:“行!”
谁知那三角眼竟一甩袖子走了,小贩着急忙慌上前去拦,又被一把推开。
“这样长相放在祁王手中可是无价之宝,到你这五十两便卖,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想诓我!”
小贩愣了片刻,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转过身来,看见习青时,用力拍了一下笼子。
“就不该贪便宜把你收了,卖了三天都卖不出去,明天再脱不了手,我就把你送去春玉阁,好好治治你这脾气。”
小习青呲起牙,一口咬到铁笼子上,险些把小贩的手指头咬掉。
“你这个喂不熟的畜生!”小贩左看右看,拾起一根竹竿插进笼子中,一下戳在小习青心口窝处。
他没敢用力,若是因着这一下把这副好皮相给毁了,送去春玉阁都卖不到好价钱。
习青虽然才三岁,但骨子里带着野性,他一把拽住竹竿,上嘴便咬成了好几截。
“臭东西!”小贩气得失去理智,正要抽刀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
“多少钱?”
小习青扑棱了一下耳朵,他稍稍侧身,越过小贩朝外看去,过来问价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小孩儿,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手心里捧着个大钱袋。
小贩瞅了眼那钱袋上的“禹”字,立马点头哈腰起来,“哎呦,禹王府怎么叫您一个主子亲自过来买东西啊?”
小沈岚脸上始终挂着笑,他没回小贩的话,而是指了指习青,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这……”小贩心里掂量片刻,实话实说,“小世子,这不是什么好货色,因着咬了人才叫卖出来的,您要不再看看别的?”
若是禹王世子叫这畜生给咬了,他今儿卖出去,明儿就得收拾铺盖卷走人,这点账他还是会算的。
小沈岚像是没听见小贩的话,自顾自打开钱袋,从里面掏出一大块银锭子,“十两?好的。”说罢把十两银子递到小贩跟前。
小贩:“……”
“世子,我、我这花了二十€€€€”
“你要亲自送过去?不必了,禹王府的马车就在那里。”小沈岚从小就会睁眼说瞎话,他将钱放在一旁的匣子上,也不知一个半大孩子哪来的力气,竟直接将习青带笼子一同抱了起来。
小贩往不远处看了眼,果真停了辆禹王府的马车,仔细看去,还是禹王府女眷出行时才坐的马车。
想到那位雷厉风行的禹王妃,他哪敢不给,只好含泪拾起十两银子,任由小沈岚将习青带走。
小沈岚怀里抱着笼子,一路小跑回马车跟前,一双细如葱白的手从中探出,将习青接了过去。
“多少钱?”禹王妃将习青带笼子搁在马车角落,转头问爬上来的小沈岚。
小沈岚将钱袋递还回去,答道:“十两。”
“十两。”禹王妃冷笑一声,“一条性命,不过十两,沈靖造下的孽障,他十辈子都还不清。”
小沈岚没回话,上车后便趴在笼子跟前,一瞬不瞬盯着里头的习青看。
禹王妃瞥他一眼,提醒道:“莫把他放出来。”
而后又看了眼习青白色的耳朵,目光柔和许多,“未经人事的小白狼,牙倒利得很,还知道保护自己。”
许是看出禹王妃对他并无恶意,小习青缓缓放松身子,抱腿蹲坐起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沈岚看了会儿,突然将手伸进笼子里,差一点要摸上习青的耳朵时,习青呲起尖牙,将小沈岚吓得愣在那里。
禹王妃一把拍在小沈岚的胳膊上,拧眉斥道:“手不想要了?”
小沈岚定定心神,缓缓伸手过去,嘴里低声安抚着,“莫怕,我不打你。”
小习青看了眼那只嫩生的手,里头没握竹竿也没抓刀,他恍惚片刻,等反应过来时,耳朵尖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小沈岚只摸了一下便收回手去,任由习青在里面低吼威胁,没再碰过笼子。
“你若要养,便好好养,等他什么时候能将耳朵藏起来了再放走。”禹王妃低头喝了口热茶,斜睨两个小孩一眼,“方才那样哀求我,别养两天就腻了,到时候可没人愿意帮你养。”
小沈岚直起腰来,眸子里尽是认真,“娘亲,我可以养他一辈子么?”
禹王妃一愣,目光不自主移到小习青脸上。
看了会儿,她喃喃道:“长成这样,你若想养一辈子,怕不是要养个祸水出来。”
小沈岚还不知道什么是祸水,他将习青带回禹王府,单独圈了个院子养起来。
狼族天生的野性影响下,小习青这个年纪还无法与人完全沟通,在他的认知中,所有人都是可怕的,他们会逼族中女子脱衣取乐,会逼族中男子互相厮杀,稚子幼童全被带走,卖去富贵人家,像猫狗一样供人取乐。
他便是其中一个。
而小沈岚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让习青从笼子里走出来,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掉了习青脖子上的铁链。
“过来。”
小习青闻声看去,小沈岚正蹲在院子的梧桐树下,手里还举了只金灿灿的鸡腿。
“过来,今日府上设宴,娘亲给我两个鸡腿,我偷偷给你留了一个。”
小沈岚说着,正要往地上丢时,看见习青的小短腿和小短手,动作突然停下。
习青瞧见小沈岚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了个蓝底嵌金的盘子。
“这样吃就不会弄脏了,你可以用手拿起来吃。”小沈岚将鸡腿放在掐丝珐琅牡丹盘中,走到习青跟前,缓缓弯腰将盘子搁在地上。
这个过程习青一直保持着警惕,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与他相处了三个月的沈岚,别人给的东西他从来不吃,只有沈岚给的,他饿极时才敢吃上两口。
“世子呢?客人还没走呢,他怎么就离席了?”外头突然传来禹王妃的声音。
“回王妃,世子在里头喂狼呢。”
禹王妃斥道:“什么狼?我说过多少次了,就是一只狗而已,开门。”
听到声音,小沈岚突地转过身,将习青挡在身后。
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挡住什么,禹王妃一进来便瞧见她最喜欢的掐丝珐琅牡丹盘正摆在那只白狼跟前,里头还盛了只油汪汪的鸡腿。
她极力稳下情绪,试图跟沈岚讲道理,“我是不是说过这个盘子价值连城?”
小沈岚自知做错了事,垂头丧气,立马认错,“娘亲,对不住,是我错了。”
禹王妃再气急,也不可能在这个当口对沈岚发脾气,她一手牵起沈岚的右手,一手拿起盘子,带着他往外走。
“不一定非要用这个盘子,随便取个盘子不是更好?还有,你马上要进国子监,往后不可以天天都往这边跑……你养他一春,他见了你还是防备得很,不如带去白府历练一番,对他以后更好。”
声音越来越远,习青竖起耳朵,眼睛盯着缓缓合起的木门。
“……人都说白眼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到“白眼狼”三个字,习青动了动耳尖,同朝后转头的沈岚对视了一眼。
小沈岚还不知这是最后一眼,他空出一只手朝小习青摆了摆,身影很快消失在门缝中。
从回忆中抽身,沈岚转动轮椅来到桌前,提笔蘸墨,缓缓写下几个字。
小白从他身后凑上前,一字一字念出声,“白,狗,过,隙。”
沈岚:“……”
他抬头看了小白一眼,“你的成语是跟小崽儿学的吧?”
小白没明白沈岚什么意思,他踌躇片刻,扣了扣耳朵,道:“王爷,昨日来了个养鹅好手,今日又来了个养牛好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沈岚轻笑一声,似是无奈地摇摇头,“不必管他,明日再来个养羊好手,照收便是。”
第6章 被谁扁了?
第二日一早,养鹅好手,养牛好手同习青在毡房中碰面。
“二哥,你的意思是,那坐轮椅的不是沈靖?”老八说着,啃了口手里的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