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咬牙：“我是缺那一个给我养老送终的人么？”
“不是你说的么？”习青诧异地看向沈岚，“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还能不能活到带我进京那天？”
沈岚一下没了脾气，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能。”
习青放下心，把兔子拆了，递给沈岚一根兔腿。
“沈靖收回俸禄，在我意料之中。”沈岚慢悠悠啃着兔腿，同习青说话，“不止是我，其他不愿同沈靖站队的亲王俸禄也全都锐减，就连朝中大臣平头百姓，也开始受苛捐杂税所害。”
“沈靖要干什么？”
“你可知道仙岛行宫？”
习青摇头，“不知。”
“仙岛行宫，是沈靖为自己建的长生仙境，上为行宫，下为陵寝，传闻只要踏入仙境，便可长生不老，沈靖费心费力建造行宫，怕是已经将国库掏空了。”
饶是对这些事不太敏感，习青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若能长生不老，那他为何还要在行宫下建陵寝？”
沈岚赞赏地看他一眼，没立刻回答，而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可见过狼族从前的神女？”
提起神女，习青瞬间紧张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传闻那陵寝，就是为神女而建的。”
“不可能！”习青突地站起身。
“为何不可能？”沈岚觉得习青反应有些古怪，目光灼灼盯着他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习青扶着桌角重新坐下，半晌摇摇头，“我很小的时候见过神女，可三岁那年，我受了很重的伤，再醒来时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岚指尖一缩，屏住呼吸，听习青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被抓回斗场，见到了其他族人，臧爷爷说神女已经死了，狼族神女死后，会化去肉身，什么都不剩，等来年，努塔格的草原上便会开一片花海，神女就在其中。”
所以已经死了的神女，怎么可能出现在仙岛行宫的陵寝中？
“你在斗场€€€€”沈岚突然提起，又立刻闸住。
习青在斗场过得如何，沈岚不必问也知道，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同毫无人性的野兽关在一起，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去了半条命。
他只以为习青从白家逃走后便回了努塔格，亦或是去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若是知道习青被抓回斗场，他便能早些将人救出来。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阻止他继续祸害苍生。”习青靠近，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杀了他。”
第18章 我废了他的鸟（一更）
“要杀沈靖谈何容易？仙岛行宫的位置至今无人知晓，行宫一旦建成，沈靖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沈岚面露嘲讽，“天下苍生与他何干？一旦坐上那个位置，是看不到人间烟火的，看不到流民万千，看不到百姓疾苦，甚至连自己的心都看不到了。”
上京繁荣百载，临到末了，却出了两个昏庸无道的帝王，先帝荒淫无度，不干朝政，而沈靖登基后更加变本加厉，大肆敛财，不问苍生问鬼神，鬼神指路仙人境。
习青看了眼沈岚，斟酌开口：“有人同我说过，若沈靖做了皇帝，天下百姓就如同草芥，从前狼族什么下场，往后百姓便是什么下场，杀沈靖从来不是替谁报仇，而是为救芸芸众生。”
沈岚内心震颤久久不能平静，半晌才感慨道：“这人心中装着苍生，若有助力，必有一番大作为。”
习青垂下眼帘，“她已经死了。”
沈岚立刻道歉，“抱歉。”
“你不必抱歉。”习青摇摇头，“你也不该抱歉。”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一旁，指指沈岚下身，问道：“你的腿是怎么瘸的？”
“哦。”沈岚神情自若，“一次意外而已，从马上摔下来，两条腿都断了，到现在都使不上力气，也没什么知觉。”
习青追问：“是沈靖干的？”
“……”沈岚笑笑，“或许吧，谁知道呢？”
“你等着。”习青猛然拉下脸，“我会帮你报仇的。”
沈岚十分感动，嘴角愉悦地勾起，“好。”
习青：“他废你一双腿，我就废他一双腿，他废了你的鸟，我就废了他的鸟。”
沈岚：“？？？”
“等等。”沈岚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下，“其实我的还不是很废……”
“那就好。”习青一提衣摆往外走，“不然我族中秘术也救不了的。”
沈岚：“……”
从沈岚房中出来，习青在草原上躺了很久。
他早已记不清当年那个要他去救芸芸众生的人什么模样，弥留之际说的那些话，也只能清晰地记起最后一句。
“老大！”远处传来席朝的声音。
习青坐起来挥挥手，“这儿。”
席朝闻声找来，递给习青一个钱袋，“老大，发月钱了。”
习青不明所以接过去，“什么月钱？”
“我放牛的钱和你放羊的钱啊！”席朝从怀里掏出两个钱袋掂了掂。
习青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席朝的，“为何你有两个，我只有一个？”
席朝指指身后，咧嘴一笑，“老八的我给他收着了。”
习青动了动耳朵，远处依稀传来老八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老大，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我待会儿就走了。”
习青问：“去哪？”
“回上京呗！”席朝语气有些暧昧，“你也知道，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容易腻。”
习青知道席朝在上京有个喜欢的姑娘，于是没管他，只叮嘱了一句：“小心沈靖的人。”
“放心吧！”席朝摆摆手，“我小心着呢，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老大，我去上京就不回来了，等你进城，我会想办法跟你联系。”
“好。”
席朝走了没多久，老八边抹眼泪边爬上来，见到习青就是告状，“老大！二哥抢我钱！”
习青把拿钱袋的手往后一背，“抢你多少钱？”
“不知道，那是我的月钱袋子，我都没打开看，他全拿走了！”老八气急，直接揭席朝的老底，“二哥他可有钱了！咱家卖羊卖牛的钱全在他手里攥着，他还惦记我那几两银子！”
“行了，拿着。”习青懒得笑话他，把自己钱袋丢出去，转身下坡。
老八破涕为笑，颠颠追上去，“老大，那你花什么？”
“我不花钱。”
“哪有不花钱的？”
习青没再回，他眯眼看向地平线，远处层山俯峦，仿佛映着上京一座座高楼。
快了。
入夜，两人照常亲密过后，沈岚把着习青的后腰，将人锢在自己怀中。
“我给你发的月钱，你给别人了？”
“嗯。”习青叫沈岚亲得口干舌燥，又没法起身去拿水，只得舔了舔嘴角。
“待会儿叫来福再给你拿一个钱袋。”沈岚说着，手不老实地沿着那截腰线摩挲。
习青躲了一下，沈岚便老老实实收手。
“我不要钱，我也不花钱。”
沈岚劝道：“在这里是无处花钱，可到了上京，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习青刚想反驳，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来人连声招呼都没打，便直接推门进来。
从推门到进屋也不过一瞬时间，习青惊慌之下，竟直接化作白狼窜了出去。
沈岚：“……”
同他亲密竟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一道白影从脚边闪走，刚刚踏进门槛的明心先是诧异片刻，待看见沈岚面色不虞从床上坐起，才察觉自己搅了别人好事。
“阿弥陀佛。”
沈岚将习青留下的衣裳收起，扯住衣袍下摆盖住双腿，“来做什么？”
“我估算了一下，沈靖的回信也快到了，为找虎符，他必定会让你立刻启程回京。”明心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上头密密麻麻排列着一行银针。
“沈靖一向警觉，等你回京，他会找太医帮你治腿，若不想叫他发现，我现在便帮你以银针入骨，封住穴道。”
沈岚了然，俯身挽起裤腿，露出膝盖，示意明心下针。
明心取出一根银针，瞅准穴位下手，银针刚刺破皮肤，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动作突然停下，“对了，银针封穴后，你的腿就如木头一般无法动弹。”
沈岚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明心又道：“若你同小崽儿施主还有什么事没做完，不如等做完我再帮你封穴。”
“……”沈岚沉默片刻，道：“没什么事，封吧。”
明心不再多话，手指一弹，一指长的银针瞬间没入皮肉中。
沈岚小腿先是向上一弹，而后软软落下，再想用力已是毫无反应。
待八根银针全部入骨，沈岚疼得出了一头汗，他缓了口气，问明心：“若想把银针取出来呢？”
明心看他一眼，“随时都可以取，如果你真的想同小崽儿施主做些什么的话。”
“……”心思被戳破，沈岚干咳一声，随后糊弄过去，“大业未成，还是以后再说吧。”
明心点点头：“那你准备同小崽儿施主做什么的时候，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取出银针后，至少还要十日才能恢复正常。”
沈岚：“……”
第19章 亲过再走（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