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她投敌,恨她不成器。
习音音又问:“那若你发现嫂嫂是沈靖派来的人,你会怎么想?”
习青一愣。
如果沈岚是沈靖的人?
习音音越说越激动:“会不会恨死了沈靖,想要把嫂嫂从他手里抢过来,让他们从此再不能相见,往后嫂嫂只属于你一个,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嫂嫂锁在身边,就算是死也要埋在一起!”
“不。”习青斩钉截铁摇摇头,“我会先杀了他,再杀了沈靖,然后把他们骨灰都给扬了。”
刚刚迈进殿门,将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的沈岚:“……”
他失笑摇头,轻轻咳了一声,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串玉佩,走动间叮铃当啷响个不停。
习青立马站直身子朝他看去,“这是什么?”
沈岚作势要一人分一块玉,“见面礼,我这当嫂嫂的,头一次见你家中弟妹,总要给些东西。”
玉佩拴在一根麻绳上,看上去十分廉价,但实则个个都与习青的玉镯同源,那可是全上京最好的料子。
习音音几人不好意思接,纷纷看向习青,得了习青点头才接过去,除了闷不吭声的老五,个个嘴甜得很,一人一句“谢谢嫂嫂”,把沈岚喊得飘飘然。
当嫂子,也不是不行。
“是不是太贵重了?”习青摸了摸老八手里的玉佩,又摸了摸自己的手镯,分辨出两个是相同的玉。
“都是身外之物,有什么贵重的,叫他们拿着玩就是。”沈岚拍拍习青的腰,“跟我去见见明心?”
“好。”习青转身叮嘱一番,“寺内不可大声喧哗,不要给别人找麻烦,对待旁人记得客气,受人相助要道谢。”
“知道了知道了。”习音音摆摆手,待沈岚同习青走了,几人又齐齐感叹道:“有个嫂嫂真好啊。”
只有席朝病恹恹躺在床上,闻言强撑着抬起脑袋,骂骂咧咧,“嫂个屁!你们知道什么?”
也不看看沈岚像是在下头的人么?
“席朝施主醒来后,便立刻差人送来这么一副地图,是去龙吟山的。”明心将地图展开铺在桌面,指了指上头一处用朱砂笔圈起的位置,“这里就是沈靖进山的地方。”
自打知道明心就是太子,习青对他愈发好奇,进殿后便一瞬不瞬盯着明心瞧,明心意识到后,冲习青微微一笑。
“小崽儿施主这样看我是为何?可是我今日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习青摇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
明心没在意,从旁边取过一样东西放在两人面前,“据席朝施主所说,龙吟山不止是沈靖的藏宝地,还有数位高僧日夜诵经以超度亡魂,这牌位便是他从龙吟山带回的。”
习青看去,上头赫然刻着习歆的名字,他探出指尖,小心地触碰,却发现牌位边缘尽是凹凸不平的纹路。
“这是什么?”
“这是经文。”明心将牌位调转方向,背面刻满了相同的文字,“用于镇压恶鬼,让其永无超脱之日。”
那些经文入木三分,可见刻下时用了十成的力气,像是把习歆的三魂七魄全都死死楔在这一块小小的木牌之中。
习青气得面目狰狞,恨不得将这些经文尽数刻在沈靖的脑袋上,让他滚下十八层地狱,将其中酷刑尝个遍!
这时沈岚突然伸手在习青的侧腰上捏了捏,算作安抚,“你曾说狼族神女死后会化去肉身,来年变作努塔格草原上的野花,可看沈靖的样子,似乎神女的尸身还被他捆缚在龙吟山中。”
沉默片刻,习青抬头看向沈岚,“我要去龙吟山,不管如何,我都要去看看。”
沈岚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好,我陪你走一趟。”
“还是我陪小崽儿施主去吧。”明心打断二人对话,“正要同你商量这件事,沈靖搜刮来的东西,明面上运去了仙岛行宫,实则全都藏在了龙吟山,这样看来,龙吟山于我们来说十分重要,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沈岚却不赞同,“那些东西沈靖搜刮了大半年,他走时必定要带上,怎么可能轻言放弃?你带人去龙吟山,少不了要同三军来一场血战,而我们如今的兵马,尚无与之抗衡之力,再者说,你又何必冒险亲自去?这件事让小白去即可。”
白家人尽是水师,在船上打仗能行,去到山里还不如习青他们几个,如此冒险的事,明心这样的身份不该亲自上阵。
明心缓缓摇头,“应当不会,你现在问问沈靖,是命重要,还是那些东西重要?都不必去问,一想便知道答案。”
若沈靖舍不得那些东西,那他们也不必再猜沈靖在哪,直奔龙吟山去杀了他便是。
可沈靖偏偏惜命得很,他不敢在龙吟山露头,最多也只是派人去将龙吟山的东西转移,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连十分之一都搬不走。
“借我一万兵马足矣,剩下的便跟你去上京牵制沈靖,我的人则留在潮音寺,我怕把沈靖惹急了,他会拼死对潮音寺下手,这边你也要多留意。”
明心三两句吩咐好了一切,沈岚还在犹豫,原因无他,习青一旦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总觉得不安。
习青似乎也知道沈岚担心什么,他伸过手去握住沈岚的指尖,小声道:“这件事别人做我不放心,席朝又重伤卧床,你给我两天的时间,将神女带回来后,我便立刻去上京找你。”
沈岚依旧不说话,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习青后腰上拍着。
见沈岚态度有些松动,习青想了想,当着明心的面趴到沈岚耳边去,讨好的话都一成不变,还是从前那句,“等我回来,叫你拽着尾巴弄。”
然后又补充一句,“几回都行。”
沈岚没多高兴,他掀起眼皮瞅了习青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同意,“速去速回。”
习青用力点头,“好!”
“沈靖就做那缩头乌龟吧,等把龙吟山占了,我看他到底走不走,若他就这么走了,以他那副德行,不出一月就要饿死。”
沈岚烦躁得很,又像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我来时已经找人在上京散布消息,他们也该看清沈靖真面目了,本王就帮忙泼一盆凉水出去,叫大家都清醒清醒。”
说完他长臂一挥,搭在习青肩头,带着人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眸子中带着淡淡笑意。
“对了,太子殿下,佛前问了这么久,佛都没给你答案,看来你没什么佛缘,还是趁早将这一身僧袍脱了吧。”
第63章 替天行道
即将启程时,沈岚特意将习青叫到一旁去,边给他系好披风边叮嘱。
“沈靖大概会直接放弃龙吟山,但就算如此,你仍要万事小心,若遇上沈靖的人,不知该怎么办时,就听明心的。”
说着他将习青落在家里的短刀递过去,“往后刀不可随便离身。”
“好。”习青点头,转身要走时又被沈岚抓着披风拽回来,他眨眨眼朝沈岚看去,不解道:“怎么了?”
沈岚叹了口气,暗示道:“这次不同上次,我不会再偷偷跟你去了。”
“我知道,你去上京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若能活捉沈靖,你留他一口气,我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那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习青看了眼下山送行的弟妹们,有些不舍,“你帮我保护好他们,我帮你保护好明心大师。”
沈岚:“……”
习青:“还有老九。”
“……”那只狗有什么好保护的?沈岚有些委屈,小声问他,“那我呢?”
习青一怔,可周遭人太多,他不好意思干些别的,只好踮脚上去,哥俩好一般拍了拍沈岚的肩膀,“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沈岚气习青不开窍,他当着众人的面,两指捏着习青的下巴抬起,高大身躯微微俯下,精准地覆上那两片唇。
周遭传来几声暧昧轻笑,习青红着脸挣了挣,又被沈岚托住腰压回去。
这时山顶突然起了一道秋风,两人的披风被吹至头顶,一黑一白交缠摆动,几乎裹作一团。
披风要落下前,沈岚放开习青,凑去他耳边,“白家虎符已经被我摔毁,沈靖这辈子都拿不到,我告诉你新的虎符在哪,若明心出事,一切都要你替他做决定。”
然后他低声说了一句话,习青听清,猛地抬头朝他看去。
“可记得了?”
习青心头震惊不已,缓缓点头,“记得了。”
“好,去吧。”沈岚往他腰封里塞了样东西,“小白跟你去,我去上京等你。”
“嗯。”
习青摸了摸腰封,翻身上马,没回头看,很快便跑没了影,沈岚目送一行人离开后,也跳上马背,缰绳一拽,带着浩浩荡荡的白家军,朝上京城的方向奔去。
今日上京城处处透着奇怪,先是一场暴雨过后,三四辆明黄马车由城门驶入,众人这才发现城门竟大开了一夜,而他们的圣上不知何时出城逛了一圈,天快亮时才回来。
继而是众大臣上朝时,在殿中干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到沈靖的影子,只好各自散开。
户部尚书府,唐知钏看着手中密信,一张老脸上愁云惨淡。
他面前坐的则是高程名单上七人之一,都水监监丞邹师洄。
“唐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邹师洄只顾叹气,半晌说不出个办法。
今日他突然收到一封密信,密信中附带一张仙岛行宫的图纸,他一时六神无主,便急匆匆跑来唐知钏府上。
“唐大人,这仙岛行宫的图纸,您也收到了?”邹师洄把密信中那张图纸铺在桌上,又将沈靖给他那张搁在旁边,来回瞧了几遍,竟是分毫不差。
唐知钏这老狐狸脑子比邹师洄灵通,一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那张也掏出来,“我们怕是都叫圣上给骗了。”
邹师洄同唐知钏收到的密信出自同一人之手,信中只有一张图纸,而这张图纸他们二人手中皆有一份。
邹师洄这才反应过来,“啊?”
“既然这图纸能轻易送到你我桌上,必定是假的。”
可恨的是全上京的宝贝全叫沈靖搜刮了去,他好好的尚书府什么东西都没剩,只剩些千辛万苦私吞下来的粮食,最后连粮食都被沈岚抢了个精光!
“那真的呢?”邹师洄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哎呦,管他真的假的,我也从未想过跟圣上去那劳什子的仙岛行宫,只不过圣上砍脑袋砍得多了,我怕一家老小因此丢了性命,苟活罢了。”
可如今眼看着连苟活都苟不住了。
“邹大人。”唐知钏站起来,双手后背,眼睛微微眯起,眼周褶子霎时挤在一块儿,“如今形势,我们十分被动,这人能找到你我二人,也能找到其他人,这张图纸若在上京城传开,少不了一阵骚动。”
邹师洄一咬牙,猛地站起身,“骚动便骚动,如今那还顾得上别人?我们不如趁现在直接出城,离上京越远越好!”
闻言,唐知钏频频摇头,“不行,这样不行,城门虽开了,可谁又敢头一个出城?若叫圣上知道了,怕是还未走出去一里,人头就埋进土中一尺了。”
说来也讽刺,从前城门关着时,他们这些人天天想着如何出城,可如今城门大敞四开,在他们看来倒像是设了个陷阱,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以身试险。
“那我们……”
“稍安勿躁,且看看这上京的天,该如何变。”
这一天,几乎所有朝中重臣桌上都多了一份密信,里头装的不是旁的,而是被大家视为机密的仙岛行宫图纸,众人纷纷心慌不已,又想起沈靖今日迟迟未露面,更是各自有了猜测。
与此同时,上京城门。
守城的士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蹲在地上,叫如今的情况搞得摸不着头脑,“哎,你们说,圣上这到底是何意?现在可以随意出城了?”
“那谁能猜到圣上的心思,我们也是听程将军的,程将军叫我们守城门就守城门,别叫外头那些流民闯进来就行,旁的我们也管不着。”
话音刚落,城门被拍响,外头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快来人啊,放本王进城。”
“外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