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张了张嘴,有些郁闷的低下头,好半响没有说话。
“向朝廷捐赠,说的好听,无非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怕是这些钱粮兜上一圈,最终还是回到自家手里头了,还得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卫昭嗤笑道。
长孙恪看了他一会儿,又道:“捐赠一事,是由崔家现任家主的女儿崔三娘提出的。”
卫昭心口咯噔一跳。
崔家现任家主是陆瞻夫人崔氏的兄长,这崔三娘可是崔氏的亲侄女儿。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种事情真是由一个闺阁女儿提出来的。
“他们在替崔三娘造势。为的是……进宫。”这两个字卫昭说的有些艰难。
崔家虽比武帝时鼎盛了些许,但族中子弟却少有争气的。当今皇后无子,若崔三娘一举得了皇子,崔家也不是没有机会去争上一争的。
“这件事虽知道的人不多,但消息已基本属实,只等渭南那边的事儿了结,崔家便会有动作。且今年崔氏子弟入京的不少,看来是已经着手铺路了。”
长孙恪说完,见卫昭满脸阴郁,又道:“皇上也是默许的。这也算是他和崔家达成的协议吧。不然你以为崔家付出那么大代价,就不怕竹篮打水么?”
卫昭泄了气,不免心中忿忿。
“一个冯贵妃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若再来个崔三娘……”他抿了下唇,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陆承骞到底因我而死,陆大夫人恨不得我早早死了。若崔三娘进宫,只怕姐姐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崔家可不只陆夫人一个女儿,崔三娘进宫,也不是专门为了对付卫家。崔家既如此舍得钱财,背后所图必定不小。”
卫昭郁闷的点点头:“你说的是。便是没有崔家,我姐姐多年无子,身后盯着后位的也不在少数,再多一个崔三娘,倒也无所谓了。”
正垂头郁闷间,忽觉口中一阵清甜,卫昭先是一惊,待反应过来,只见长孙恪已从脸颊红到耳根,面上却强自镇定。
“我听人说,不高兴的时候吃甜甜的东西,会,会开心一些。”
卫昭快速蠕动嘴巴,然后将嘴巴嘟起,眨巴着亮亮的眼睛看着长孙恪。
长孙恪一时有些愣怔,但很快便明白过来。他摊开手掌放在卫昭下颚处,紧接着,掌心便落下一颗还带着温热的果核。
卫昭砸吧着口中的清甜味道,而后朝着长孙恪手边盛着蜜饯的盘子抬了抬下巴,又非常自觉的张开了嘴巴。
长孙恪:……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
第56章
卫昭城西的蜜饯铺子已经开业了,生意火的一塌糊涂。每日蜜饯都是供不应求。姜氏在侯府做好蜜饯,再由府上小厮送到城西铺子,日日来回两趟都不够售卖。
卫昭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得意的问霍宝儿:“原来这铺子是卖什么的来着?”
“原先是个绸缎庄,生意不温不火的。这条街上好多绸缎庄,这间铺子也不甚打眼。”
“确实,要是生意太好可是要遭人惦记的。”
霍宝儿心道,生意不好不也被你惦记上了么。
丁掌柜见卫昭在门外,忙笑着迎了上来。卫昭却一眼就看到丁掌柜一双眯缝眼下大大的乌青。
他嘬了下嘴:“我说丁掌柜,您这大夜里作甚了,瞧着气色可不好啊。您也老大不小了,要注意节制啊。”
丁掌柜见他挪揄的神色,知道他家公子必是想歪了,忙道:“三公子误会,误会啊。我这是……”
丁掌柜说着说着,还往隔壁看了眼,似是心有余悸,他小声道:“三公子,这几日夜里总听着隔壁有动静,怪吓人的。”
卫昭抬眼看去,他家隔壁不正是荒废多年的望月楼么。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那日被劫,那小伙计背他出来时,他看到的望月楼后院那口幽幽暗暗的井。
目光左移,望月楼的隔壁正是回春堂,上面的封条仍在。
“这些日子没人来回春堂?”
“应该是没有的,咱们铺子忙,小人也没怎么注意。”
“那你听见的怪动静,是什么样的?”
丁掌柜脸色一白,支吾了半天,方才说道:“大半夜的听见怪动静,吓都要吓死了,哪敢细听。不过越是害怕,那声音却越是真切,呜呜咽咽的,像是,像是有女人在哭。”
回春堂的密室与望月楼后院连通,卫昭是知道的。只不过陈靖淮虽找到机关所在,但却没有打开暗门。后来长孙恪逮捕孟管事时,也到下面查了查,仍是没有找到。那时他们的目的在完颜鸿,便将此事暂时搁置了。如今听丁掌柜这么说,看来这望月楼里大有文章啊。
还有,这铺子原先是完颜鸿的秘密据点,既然丁掌柜都能发现不对,那完颜鸿呢?他又将目光放在高耸壮观的望月楼上,心中隐隐浮上一层忧虑。
“三公子!”
卫昭回过神儿来,见唤他的是陈大。陈大顺着他适才的视线看过去,道:“三公子不会惦记上这望月楼了吧。说来也怪,望月楼这么好的地段,竟荒废至今。听说每一个买下望月楼的,不是生意惨淡,就是家破人亡……”
关于望月楼的传说,卫昭自是听过不少的。从前也只当听个乐子,眼下却不这么认为了。他才想着去找孟三,但转念一想,长孙恪事务繁忙,南府又不那么干净,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要孟三去做。他也不好总是占着雁行堂的人,总得有自己的人手才是。
于是他转头看了眼仍滔滔不绝说着望月楼传说的陈大,问道:“陈大哥,你家少爷的病情如何了?”
说起这个,陈大又憨憨的笑了笑:“我家少爷一日比一日好,如今都能自己下床到院子里走走了。”
说到这,他又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多亏了有三公子。早前是我想岔了,若再推脱下去,只怕少爷已经不在了。三公子先替我家小弟文宇伸了冤,又救了我家少爷,如此大恩大德,我陈大终生不忘。三公子但有吩咐,陈大万死不辞。”
他目光坚定。卫昭知道,陈大这种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是一条路走到黑。从他对他家少爷如此忠心便能看出此人极重情义。
卫昭想了想,也不与他客气。
“陈大哥手底下可有得用的人?”
陈大拍着胸脯道:“我陈大虽是外来人,在盛京城中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力夫,无权无势。但若说兄弟,我敢保证跟着我的就没有孬的。”
陈大在城西码头做工,城西这片码头是赤火堂下边的重要产业,吴则看的极重。陈大块头大,瞧着一副莽夫相,但观他此前作为,以及能在这些船工力夫里拉起一个小团伙,便知他并非有勇无谋之人。
卫昭示意他倾身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叫两个机灵点儿的,给本公子盯着望月楼和回春堂。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的,便到侯府去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