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第99章

祝燕隐飞快地溜进门,幸好,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没被章叔发现。

祝小穗替他换掉脏衣服:“公子若想去藏书楼, 不就是打声招呼的事,何必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不想搞得兴师动众。”祝燕隐将拿回来的书擦干净。祝小穗翻了翻:“都是金城的地方志,这书枯燥又乏味,有什么好看的?”

“想查些东西。”祝燕隐问,“祝府在工部可有自己人?”

“有,三舅老爷家的表少爷,就在工部任职,与咱们常有来往。公子受伤之后,他还曾托人送来补品与书信,很是关心。前阵子也传了口信,说想接公子到王城过年。”

“那我现在写一封信,你差人送给表兄,我有件事要请他帮忙。”祝燕隐道,“速度越快越好。”

他想查一些昔年旧事,不过现在一切都只是朦胧猜测,尚不好说。

夜间寒风骤起,刮得窗外一片鬼哭狼嚎,房间里也冷了三分。远处不知是谁在吹埙,断续不成调,难听更悲凉。

祝燕隐被吹清醒了,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后来索性披衣下床,桌上还放着厚厚一摞纸,都是章叔带回来的、白日里那些聚集在城门口的文人写的诗。平心而论,有许多都写得不错,辞藻华丽者有之,荡气回肠者亦有之,但就是提不起精神看,心神跟烛火一样忽高忽低,一直在想别的人、别的事,想得天快亮了,才趴在桌上沉沉睡着。

睡梦中,像是有谁往自己身上裹了件衣服,驱散了初冬寒意。

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祝燕隐陷在柔软暖和的云丝锦被里,一派不学无术的慵懒模样,哑着嗓子问:“是你将我扶上床的?”

祝小穗没听明白:“什么扶上床?”

祝燕隐坐起来:“我昨晚看那些诗,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却在床上。”

祝小穗端给他一杯清茶润嗓:“我没有啊,是不是公子做梦了。”

祝燕隐:“……”

他不觉得自己能自己梦游回床上,那真相可能就只剩下了一个。祝二公子靠回软枕堆想了想,自己看诗看到睡着,一身单薄白衣伴孤灯,好像场景也还可以,像一卷初冬飘雪的画,十分优雅迷人。

祝小穗在他面前晃晃手:“公子在高兴什么?”

祝燕隐迅速收回表情,端庄回答,我没高兴,我再躺会儿。

祝小穗道:“那我去替公子准备午饭。”

祝燕隐应了一声,继续躺在床上思考人生,还有什么能比穿着寝衣被大魔头抱上床更令人心乱如麻呢,没有了,幸亏昨晚我睡得熟,不然要是中途醒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他又掀开被子,想弄个铜镜自我欣赏一下,结果厉随恰好推门进来,四目相接,若放在话本里,此时是要从天上往下飘桃花的。

祝燕隐:“……早。”

“不早了。”厉随关上门,“外头挤满了等着见你一面的书生,整条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祝燕隐受惊,真的假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果然,到处是人,连官府都在帮忙维持秩序。

“要去吗?”

“不想去,也不急。”

祝燕隐依旧靠在床上:“那些诗我还没看完,看完之后若有喜欢的,再让章叔去安排宴饮,不过那也该是从雪城回来的事了。”

厉随不懂文人的规矩,就只点点头,道:“武林盟要在这里休整一天,我带你去城外走走?”

“好。”祝燕隐矜持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昨晚我趴在桌边睡着了,幸亏有你。”

厉随不解:“有我什么?”

祝燕隐:“?”

真相只有一个,忠诚的老管家干的。

祝燕隐:算了,当我没说。

桃花是暂时不用从天上往下飘了,大魔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善解风情。不过厉随却琢磨出了一点意思:“你想让我半夜来你房中?”

祝燕隐一边擦脸,一边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厉随又问:“那我今晚过来?”

祝燕隐将手巾丢回盆中,转头与他对视,这种事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你怎么还提前预约上了,又不是城中老流氓踩着歪脖子树与小寡妇私会,搞得一点美感都没有。

厉随伸手扯他的耳朵。

祝燕隐半天憋出一句:“你半夜不好好睡觉,为什么要跑来我房中,不行!”

厉随道:“你脸红了。”

祝燕隐不假思索,我没有。

厉随将人拎到铜镜前,自己也微微俯身,将下巴抵在他肩头:“自己看。”

祝燕隐索性闭上了眼睛,只要我不看,脸红的人就是你。

厉随又笑,头发与呼吸都拂过祝燕隐的耳侧,烫得他那一小块皮肤越发红起来,下一刻就燃烧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大家都正是冲动难耐的年纪,稍微丢个火星就能搞事情。

祝燕隐被他从身后抱着,脑子跟着乱,虽然两人之间原也没什么窗户纸,但有些事情毕竟还没说开,现在这样,搞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心思旖旎,这怎么可以,读书人金贵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于是他侧过头,在厉随脸上飞速地亲了一口。

江南恶霸调戏起良家魔头,就是这么得心应手,不服不行。

厉随:“……”

屋内屋外像是在这一刻同时安静了,至少祝燕隐已经听不太到街上的闹哄声,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厉随,没说话,当然主要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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