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有病 第38章

杨安宁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微微睁大了双眼。这间房间太熟悉了,如果不是他很清楚他不在折柳山庄,他会以为这里就是他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凌燃说:“我怕你不习惯,让人按照你在折柳山庄的卧房布置的。安宁,总坛不会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能让你安心了。”

杨安宁向房间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萧江说:“这是阿宁自己安排的,我都不知道他把屋子弄成这样。不过这样也好,我看你住这里比我那里更合适,安宁你看呢?”

杨安宁看了一眼凌燃,凌燃也认真地看着他。

杨安宁抬起头看着天空,终是叹了一口气,迈进凌燃准备的房间。

杨安宁说:“那我就住这里吧。”

61.

入夜之后,杨安宁很快就入睡了。

昨夜一夜未曾合眼,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杨安宁的身体十分疲倦。睡在床上,杨安宁几乎分辨不出身下的床与折柳山庄那张床的区别。太像了,甚至于都不能说是像,整个房间如同复刻了他在折柳山庄的卧房,没有分毫不同。

疲累的身体,紧绷的精神加上熟悉的环境,杨安宁几乎没怎么费工夫就沉入梦乡。

屋外,凌燃在确认杨安宁熟睡之后,与萧江一起来到左侧的房间,这是他的卧房。

萧江收起在杨安宁面前的轻松表情,皱起眉头,说:“他看上去不太好。阿宁,我不仅仅是说他的身体。他的精神太过紧张,我总觉得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惊扰他……”

凌燃坐在床沿,说:“那是因为我在他面前。如果我不出现,他过去十年在折柳山庄过的都还不错。”

萧江被凌燃的话堵得一时无言,过了一会才说:“那你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

凌燃瞥他一眼,说:“是我离不了安宁。我不是为了他才留在他身边,我是为了自己。”

萧江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凌燃说:“张谦说安宁的药是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对安宁好,我可以为他做一切,可是他不相信我,他觉得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害他……”

凌燃捂住眼睛:“他不敢相信我。”

萧江站在他面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说:“这是你欠他的。他可以不知道怎么做,但你不行。你把他带回总坛,他愿意跟你回来是因为他想治好自己。你要治好他,只有治好他你们才有机会重来。”

凌燃放下手,仰起脸看着萧江,眼眶微红。凌燃说:“张谦让我想清楚,阿宁为什么会出现,他的存在对安宁来说意义何在?其实这些我都不必想——因为凌燃背叛了杨安宁,将他丢弃在地牢里不管不顾,在他身体虚弱快要死去的时候,仍对他恶言相向,他信错了人爱错了人,他要被凌燃和自己逼疯了,他只能让阿宁出现,他才不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呵,阿江,我逼疯了我最爱的人,为什么疯的人不是我呢?”

萧江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惜与同情:“既然你都知道,那就补偿他。”

凌燃说:“我一直都在补偿安宁。可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如果做了什么都没有用,安宁一直都没好起来,我该怎么办?”

萧江说:“你不该想这些。你现在要想的,就是怎么才能让他好起来。”

凌燃说:“我不知道……”

萧江说:“我以前听别人说过,有些患了疯病的人,给他们一些刺激,他们可能会有好转。你……要不要带杨安宁去地牢看看?”

“不!”凌燃的双手轻轻颤抖,“地牢早就封死了,我不会带他去那里,谁都不准再到那里去!”

萧江说:“我只是提个建议。阿宁,别激动。并不是你把他带回来,他的病就能好了。治病要治本,你什么都不做,他在这里呆的再久也没有用。”

凌燃趴倒在床上,把脸埋进被褥里。

萧江将他拉起来:“阿宁,你不能一遇到他的事情就没了从容。以前他能包容你,你可以任性,做事可以不想后果;但现在他需要你,你要自己拿定主意。杨安宁已经不是以前的杨安宁了。”

凌燃整个人都呆滞了。过了许久,他才苦笑着对萧江说:“我知道。”

在提起回总坛这个提议的时候,凌燃并未想好回了之后该怎么做,他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即便到了现在,他仍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萧江的建议他不会考虑,地牢是杨安宁一生的噩梦,凌燃又怎么会拉着他重临。但正如萧江所说,什么都不做也是没有用的,杨安宁的病,除非他能自己走出来,否则只有依靠外部的刺激。可实施这些刺激的手段,凌燃一点都不想用到杨安宁身上。

凌燃说:“阿江,让我再想想。”

62.

杨安宁在总坛住下已有几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几乎不肯迈出房门。凌燃想带他在总坛周围走走看看,却遭到他毫不留情地拒绝。

虽然杨安宁开始不想住进凌燃的房屋,但他不得不承认,凌燃为他布置的卧房是这里唯一让他感到有安全感的地方。他不想出去,不愿出去,他总觉得一旦迈出这个房间,他就会被这陌生的西苗教总坛吞噬,不留一滴血肉。

凌燃对杨安宁无计可施,他不可能逼迫杨安宁出门,但是逗留在这仿若折柳山庄卧房的房间中,对治疗杨安宁的疯病又有什么用处呢?

终于,在杨安宁又一次拒绝他出门的提议后,凌燃做了决定。

杨安宁醒来的时候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跳跃的火光把眼前晃得忽明忽暗。

杨安宁楞了一下,心脏如同被人用手紧紧攥住,狠狠抽痛着。他立刻起身看向周围——四周的墙上插满火把,最高处摆着一张华丽的座椅——这分明就是他噩梦的起点,做血脉转移的那个厅堂。

冷汗瞬间顺着额头与后背流下,杨安宁想让自己保持镇定,但颤抖的身体却不受他的控制。杨安宁左手抓住自己的右臂,想让自己冷静,但身体却抖得更厉害,直到他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不是应该在卧房里睡觉吗?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自己为什么丝毫没有察觉?莫非这就是凌燃的目的?再做一次血脉转移?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想看自己流干全身鲜血的样子?

杨安宁脸色煞白,双唇也青白一片。他想喊阿宁,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十二年前的往事一幅幅在他眼前飘过,他似乎看到了手腕流着鲜血、倒在地上无力反抗的自己,看到了坐在高处冷眼看着他的凌燃,看到了西苗教众人恨不得将他剥皮嗜肉的眼神。

杨安宁抱着头瘫倒在地,他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也分不出如今是在现实还是梦里。记忆中逃离十万大山回到折柳山庄的这些年,莫非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从魔教的总坛中逃脱过?

是梦还是真?

杨安宁的身体抖得像筛子,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漆黑一片。

有人靠近他的身边,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那人在他耳边说:“安宁哥哥,别怕,都过去了。”

那人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如寂静夜里的一声惊雷响在杨安宁耳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感觉不真实。

杨安宁胡乱抓住他的衣服,努力看向他的脸。眼前仍是黑蒙蒙的一片,但黑雾却开始慢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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