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 第46章

  “不是”,青衣人颇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听说是活活乐死的。”“很好,让他继续乐。”沈约冷然道:“那边所有不姓任的,都给我折下来。”顿了一顿,又道:“留几个能带兵的,将来要用。”“知道了。”青衣人漫不经心地应下来,明显大是不以为然,沈约明知他在想什麽,也没开口劝阻。

  

  毕竟任炜棠这个人,他是相当讨厌。虽说已经答应任晖,可没说他不能对别人的私事装聋作哑。

  

  “这几天情况如何?”虽然已从任蔻和林士明处得到了一点消息,但他最想知道的却不在其中。青衣人道:“锺聿宁一直到早上上朝才走,晚上还会过来,范家只派了管家过来,范希诚好像忙得很。兵部已经接到向安远、定远发送粮草的密旨,估计不日即将开战。皇帝那边报的是心疾复发导致猝死,验尸官也处理过了,大多数场合都是一宁扮成你的样子出席, 安生负责府内事务,沈氏族人已经有部分秘密迁出京城,叶总督那边也派人报过丧了。”

  

  “别避重就轻,说重点。”

  

  青衣人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然而一闪即没,再开口又是木头语调:“飞雪楼我派了杜子平去接,少了米澹洲的流水,他们这两年撑得很是辛苦。”“那敢情好,我们来替他们排忧解难。”沈约静静道:“有花不完的银子,还有用不出去的武器吗,照原样装备到任家军士身上,跟兵部递个消息,尽管把他们往前线送。”青衣人一皱眉,点头应了。

  

  “你这两天去了哪里?”

  

  “南澧。”

  

  沈约一挑眉,“真是千手千眼,跑得够快。殿上刺杀有他们的份吗?”

  

  “他们跟此事无关,但段远均似乎猜了点什麽出来。”

  

  “魏宁侯?那就不关我们的事,现在没那心思对付他。”

  

  “任家的两个伴当已经从大理寺弄出来了,皇帝既然都决定出兵了,秦枫借坡下驴卖了沈家一个面子。”说著嗤笑一声,“任家倒好,撇得干干净净,这种忠心护主的下人,往大理寺一丢就当没这人了。”

  

  沈约沈默,半晌才道:“给肖贵嫔递个信儿,我想见她一面。”青衣人略略挑眉,“怎麽忽然有当皇帝的兴致了?”“他们既然求了这麽多年,总要稍微满足他们一下。”沈约望著他,两手一摊,“别看我,我一点把握没有。”“什麽都不会还想当皇帝,真是胡闹。”青衣人轻声斥道。“有一个差点当了皇帝的师父,有一个正在当皇帝的哥哥,皇帝这东西想来也不怎麽难当。”沈约一声冷笑,“不过我对龙椅那玩意儿一点兴趣没有。”

  

  沈约自言自语道:“杀我父母,伤我兄长,我只不过??想好好跟他们打一架而已。”

  

  青衣人点点头,也不觉得他这话有什麽大逆不道之处,轻轻点了点头,道:“那我顺便联系下睿王府,也给那边捎个话。”“嗯”,沈约闭上眼睛,细细思索著,“对了,林士明也辛苦这麽些年了,让他回家养老去吧。”“范希诚?”“范希诚?”沈约想到他殿上那番得体应答,心中邪火上窜,凉凉道:“咱家院子里不是还养著个漂亮小姑娘吗?听说咱们陛下挺赏识他那天在殿上的表现,准备招他做小女婿呢。”青衣人微微叹息,口气里流露出一丝怜悯之情,“玉和公主也真是不幸,哪次嫁人都不顺当。”

  

  “最好你真的这麽有同情心。”沈约懒洋洋地道,“他不是最爱名声吗?咱下药也得对了路子。”青衣人不语,算算没什麽要交待的了,端起碗准备出门,正放下帐子,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你不去看看任晖?”

  

  沈约往被子里缩了缩,翻身朝向墙壁,轻声道:“不了。”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3)

  越春雨水不多,即便是春夏也不常有。可这场秋雨已经下了两天一夜,竟无稍停的意思。任蔻左手撑著伞,右臂怀抱著一只黄铜小暖炉,手里提著一只竹篮,远远地望著跪在灵堂外的哥哥。不准守灵,不准进祠堂,这简直荒唐。任蔻想到父亲就任族长後的第一道命令,只觉疑窦丛生,全然不可解。爷爷去世的消息自是瞒不住的,哥哥一听说就挣扎著下了床,一宁和晴弓都不能跟来大宅,更不可能在此时离开沈家,自然将一切交给了她。她生怕哥哥发现沈家状况更受刺激,命轿子从侧门一路抬进了大宅里头,这几日找沈约和照顾哥哥,她都不知先顾哪一边才好,沈家的惨祸,哥哥的病情──任蔻只觉一颗心掰成两片,搁哪头都是一样痛。

  

  父亲严禁她再和哥哥说话,哥哥脸上的表情又太可怕,她既不敢上前劝慰,却又不能就此不管,只能在这雨里站著、望著、陪著。想到此处,任蔻越发黯然,痛恨自己的怯懦,又深深感到无助。若是一宁在就好了,她黯然想道,又摇头驱散这一念头。不能再依靠别人了。可这到底要怎麽办?哥哥受伤才几天,本来就没痊愈,再这麽糟蹋,肯定是要落下病根了。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任晖身边,蹲下身来,将伞搁在肩头,从篮里拈出一块桂花糕递到任晖嘴边,轻声道:“赵婶捡了新桂花做的,吃一口吧。”她知道任晖性情执拗,他既要跪,劝是劝不动的,於是每日总送点东西过来,厨房不给任晖做饭,她早被赶出家门,那些下人也不怕她,什麽食材也不给,她忙活了半天做不出什麽好的,干脆回安和公府拣些任晖爱吃的糕点带过来。

  

  任晖此时眼皮沈重,浑身发疼,已被胸口和右腿的伤处溃烂的高热搅得浑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抓著妹妹的手,模模糊糊地摇了摇头,喃喃地问:“我哪里做错了?爷爷为什麽责罚我?不杀安仁,我不杀安仁。错了吗?我是不是错了?”任蔻心中猛痛,身子一颤,手里的桂花糕便落到了地上。她低头去捡,却瞥见任晖领口里一抹浓重的血色,她心中大骇,掀鼻猛嗅,却发现空气里除了雨水的湿气、青冈树的味道和桂花糕的香气外,又过了一股说不出的气味,腥臭难闻,竟似是某种肉类腐败了一般。

  

  “哥哥!”任蔻失声惊呼,任晖却仿佛不闻不见,两眼发直,死抓著任蔻手腕,任蔻吃痛,扔了暖炉,伸右手探他额头,可她的手早被暖炉捂热,哪里能察觉温度。她一咬牙,用力掰松任晖手指,万幸任晖烧得厉害,手上一丝力气也无,她扯开任晖前襟──任蔻一生从未这麽大胆过,冒犯兄长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她真庆幸自己的冲动。任晖胸前伤口竟已全部发白化脓,松散湿透的绷带下一片血肉狼藉!任蔻惊恐地缩回手,再看一眼任晖的右膝,果然,地上的雨水混杂著极淡的脓血,也不知已经破了多少时候。

  

  “来人啊!来人啊!”任蔻放声叫道,只觉一生从未如此恐惧凄惶。这区区数日间她已历尽恐惧煎熬,身边人接连的去世,深知生命的脆弱。无人应答。意料之中。任蔻咬牙站起身来,对著兀自直直跪著的任晖道:“哥,你莫怕,我叫人来救你,马上就回来,哥你千万千万答应我,绝对不能死掉!”任晖哪里听得到她说话,只在茫然间瞧了他一眼,眼神却已失却焦距。任蔻心中恐惧,提起裙衫下摆发足狂奔,等她求动父亲,哥哥早跪成残废了,後娘凡事以夫为尊,更是没指望。只有安仁哥哥了。

  

  任蔻跑出任府大门,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和二叔的对话,心下忽地有些绝望,安仁哥哥他,会不会不愿意来?一定有些什麽是她不知道的,所以爷爷才会有这麽荒诞的死法,所以父亲才会要惩罚没有过错的哥哥,所以哥哥才会念叨著“不杀安仁”,可是──不管怎麽样,她只要相信就好了。

  

  相信他舍不得,像哥哥一样的,舍不得。

  

  她趴在沈府大门上,用力捶了下去。仿佛过了千万年之久,那大门略略开了一线,见是她,忙整个拉开,“怎麽回事?”一宁接住扑跌入怀的任蔻,颇为焦急地问道,任蔻又惊又喜,刚想说什麽,眼前却一阵黑甜,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哥哥!”任蔻乍地醒了,发现是梦,这才放下心来,捂著疼痛的胸口微微喘气。“难受吗?”一宁担忧地望著她。他原本便只伏在床边浅眠,她刚有动静时便醒了。任蔻摇摇头,汗珠顺著额发淌到眼里,颇为难受,一宁拈起衣角替她拭了,轻声道:“任晖没事,少爷从太医院请了大夫过来,现在林少爷和晴弓姑娘在照顾著。就住在少爷隔壁,一有动静马上就能知道。”

  

  任蔻知他含蓄,这麽糟的天气,沈约定是派人狠狠“请”了一番才把那些老先生弄来,她稍觉放心,随即又担忧问道:“安仁哥哥没事吧?”一宁苦笑道:“总算比你哥哥好些──别尽顾著担心他们,这两天蜡烛两头烧,你以为自己比他们好得了多少?”任蔻望著他眼里血丝,柔声道:“你还不是一样。”一宁摇头道:“你今天跑来时的样子,我都吓死了。”现在想来犹自心有余悸,想到此处,一宁伸手握住了任蔻,“答应我,以後有事跟我商量。”任蔻面上一红,这才注意到已然入夜,当即便欲抽回手,颤声道:“一宁??这样不好??”一宁叹了口气,温柔道:“现在连任晖都被赶出来了,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你哭著跑到沈家门里,你还待嫁谁去?”

  

  任蔻大羞,双颊便如火烧,虽说早就住在一间府邸,可他两人都是温柔含蓄的性子,平素相处相持以礼,这样亲密的动作从来没有过。“哥哥??和安仁哥哥,他们不好吗?”一宁思忖片刻,长叹一声道:“还是等你好了自己去看看吧。”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4)

  任蔻一觉醒来,天光已然大亮。一宁早已离去,沈府虽少年轻丫鬟,自有嬷嬷伺候梳洗,她记挂哥哥伤势,匆匆用完早膳便由嬷嬷领著来到任晖房间。任蔻素来心细,一进门便发现不对,听说沈约派人拎了十几个大夫回来医治,但此刻围在任晖床边的只剩下三个老头子,值夜一般杵在床边,俱是东倒西歪、涎水长流。林蓬正伏在床边小憩,听得任蔻脚步声,模模糊糊地抬头回身一看,见是她,赶忙站起身来小声打了个招呼,拍拍衣上褶子,又拿衣袖拭下眼角,神色间颇为尴尬。

  

  任蔻知这位林哥哥重形象,对他的狼狈模样佯装不见,轻声道:“晴弓姐姐怎样了?”听她未问任晖,先问晴弓,林蓬倒是颇为惊异,挑眉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两年不见,小妹子越发懂事了。”任蔻抿唇一笑,“哥哥和安仁哥哥都叫我豆哥儿,您也叫我豆哥儿就好。”“那怎麽成?”林蓬板起脸,“咱这哥哥能和安仁哥哥比吗?”若换做从前,任蔻定然已是躲在人後满脸飞红,任其调笑不敢还嘴,然而经由这种种变故磨练,此时的任蔻已非吴下阿蒙,顺口回他一句,“是豆哥儿失言,我叫晴弓一声姐姐,将来还指不定叫你什麽呢?”

  

  林蓬被她一番抢白,显然吃了一惊,随即哑然失笑,“看来这声安仁哥哥没白叫。”他平素周游四国放荡不羁,和青楼女子调笑惯了,几句玩笑後想起任蔻身份,微觉不妥,当即岔开话题,正色道:“彦升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应当无甚大碍。只是那条腿,在雨里跪得太久,只怕──”任蔻知他言下之意,不禁一阵黯然神伤,低声道:“是我不好,若是我胆子大些,早点叫人来,或者干脆打昏哥哥就好了。”林蓬摇头,“彦升又岂是你能劝动的,昨儿个还是安仁亲自去抱他回来的。唉,你哥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实在倔狠。”言语间很是不以为然。任蔻扑哧一笑,转悲为喜,“这话倒是像安仁哥哥口气。”“是吗?”林蓬颇感兴味。“是啊,安仁哥哥每次提起哥哥都是这副口气,又想教训他又懒得和他争的样子。”任蔻回忆幼年时三人打闹嬉戏场景,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她出身军中高门,虽是被娇惯的幼女,却是在一群男人中长大的,是以养成了娇憨中有豁达的性子。哥哥能捡回一条性命,她已然颇为高兴,至於武功不能恢复,虽然遗憾,倒是次要之事了。

  

  林蓬见她笑意天真甜美,一如幼童,全不知她满心钦慕的哥哥即将沦为废人,心下掠过一抹说不出的滋味。天下间事,不知便是有福,故而有难得糊涂之说。晴弓若是能有豆哥儿一半天真,两人之间有岂能闹到这番田地?他当日离开京城,除了不堪杂事纷扰、旧友俱都忙碌之外,也不乏因感情不顺而生的心灰意冷。想到此处,林蓬不由心下叹息,他本是不擅作伪之人,心中难受,面上便流露出颓然神情。任蔻不知哪句话触著他痛楚,忐忑道:“海路哥哥?”

  

  林蓬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涩然道:“没什麽,一点伤心事而已。”任蔻虽对世事颇为懵懂,终究并非无知,她也不知如何劝慰,略略迟疑了下,柔声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仍有希望,耐心努力的话,终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一日。”她这话隐了“若是毫无指望,不如果断放手”之意,林蓬何等聪明,心下自是雪亮,他不欲多谈此事,转而道:“晴弓顾了彦升两晚上,晨间才去睡,她没来过这院子,我不大放心,还是去看看她需要什麽的好。彦升处你先照看著,我一会回来。”说罢略一点头,转身离去。任蔻怔怔地望著他背影,心中暗道青楼女子也有青楼女子的好,想去探望便去了,再不像她,连哥哥病了都不能贴身照顾,唯恐传出些什麽蜚短流长来。

  

  可父亲这次为何又放任她到沈家求救呢?想到这里,任蔻心中疑窦丛生。忽听得床上一丝呻吟,赶忙快步上前,“哥哥,你怎麽样?”任晖却未醒,只是呓语呼痛。“任姑娘,能否让老朽为安和公把把脉?”任蔻一回头,却见她身後几个大夫也已醒了,正满脸戒慎戒惧地在她身後站作一排。她忙让到一边,谦声道:“您快请。”老大夫们轮换著把著脉,均是眉头深蹙,任蔻心中惊恐,颤声道:“我哥哥他好像还发著热,可林公子刚刚明明说──”

  

  一名大夫直起身来,退後一步,躬身回禀:“林公子之言并非宽慰姑娘,不知沈大人自何处觅得的良医,又用了何等灵丹妙药,安和公胸骨伤势虽然沈重,然而处理地极好,脏腑虽伤,元气不散,至於这多日淋雨、寒气侵体,沈大人说也请了武林人士,运功祛寒,我等观察得知确无大碍。只是这炎症非一两日间可消除,况且──”说到这里,大夫却支支吾吾地犹豫著不肯继续,任蔻等得心焦,忍不住出声问道:“况且什麽?”那老大夫叹了口气,道:“安和公脉象弦滑紊乱,显见此病与心疾有关,纵能救回性命,一条右腿已无生机,全身功力俱废,势成废人,非人力可为啊!”任蔻倒退三步,面色惨白如纸,厉声叫道:“胡说??胡说!”老大夫毕恭毕敬地弯著腰,却是一脸苦相,几将哭出声来,“任姑娘心肠善,就行行好跟沈大人说一声,让老朽们回去吧!该开的方子我们都开了,药材也都遣人送来了,咱几个老头子都上了年纪了,禁不起大人这麽折腾了啊!”老大夫言辞恳切,躬身深深一揖,任蔻看几人均是眼下发青、面有菜色,知道必是多时未曾休息,不禁迷惑道:“我睡了几日?”

  

  几名老者相顾无言,心道大小姐你睡了几天我怎知道?还是任蔻面前的这名老人精明,恭声道:“不知任姑娘睡了几时,老朽们是初三下午被沈大人抓??请来的。”“初三??那就是两天多了。”任蔻喃喃道,忽地发现这老人有些眼熟,心下更是疑惑,“请问老大夫是?”老人的腰杆直了几分,语气中透出一丝自嘲,“老朽鹤年堂王柏鹤。”

  

  “王老先生?!”任蔻瞬时震惊,她身子骨还算结实,只有六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听说便是请王柏鹤大夫给治的。就是那次,任家也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又软磨硬泡半拖半绑地才把王老先生从鹤年堂里请出来看诊。听说王老先生六十以後只坐堂不出诊,安仁哥哥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虐待几位老人家啊!

  

  还没等她发完善心,一个更恐怖的念头便冒了出来,王老先生说没治的病,想必真是救不了了。任蔻伤心难抑,怔怔地落下泪来。王柏鹤心有不忍,软声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截去这条腿,还是能治的,只是日後行走未免有所不便。”“那就截!”任蔻拭去眼泪,惨声道:“保住性命,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几位老人又是相顾苦笑,齐声道:“可沈大人不准啊。”王柏鹤望望诸位同仁,叹息向任蔻道:“老朽前日便提出这一方案,谁知沈公子一听大怒,将回春堂的马大夫和成大夫和太医院的几位赶出去不算,还命令老朽等人留在这房里,说是安和公少一根汗毛,就将我等全家──”王柏鹤突然瞪大了眼,再也说不下去。

  

  “说啊,怎麽不说了?”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带著几分慵懒却骇人的笑意,任蔻猛地回头,之间沈约松松披了件外袍,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微微笑道:“接著说呗,将你全家怎麽?”

  

  王柏鹤一咬牙,不顾铮铮打战的牙齿,颤声道:“将我等全家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後搅成泥,和荠菜,做成──饺子,煮一锅。”

  

  “啧啧,少了最後一步啊。”沈约笑地诡魅,“这就没意思多了。”

  

  “完整版本应该是,‘安和公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将你等全家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後搅成泥,和荠菜,做成饺子,煮一锅,最後──塞到你们每个人肚子里。’”沈约嘿嘿轻笑,笑声里透著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寒疯意,“相信我,一定一个都不落地喂进你们每个人肚子里,绝不让你们吐一口出来。”

  

  “听说岐黄之道圈子甚小,你们几个又是至交好友,相互的家人想必也都相熟,吃起来──”沈约顿了顿,微微一笑,满意地看见一名老大夫瘫软在地,这才接著说完了那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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