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 第30章

  世子无语道:“你的功劳?日日在人家襄阳城门楼前,指着别人鼻子骂。”

  卜醒笑道:“你还别说,挺解气的。上庸被偷袭那次,骂了这么些日子,我已然在心中原谅他们了。”

  刘图南颇有些烦闷,叹了口气,接着问:“我此次来,料想你估计也知道原因。原本是想拿下新野之后叫常歌回上庸一趟的,没想到这小子溜的这么快,我接了消息立即来了,居然还没拿住。”

  卜醒提醒:“他真要走,谁拿得住?”

  刘图南拍腿叹了口气。

  卜醒敛了嬉闹神色,严肃说:“世子,我愿以我项上人头担保,常歌此人绝无二心,请世子放心。”

  “我并非怀疑常歌。”刘图南轻声说,“三年来,常歌待我益州如何,我刘图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卜醒像是大松了一口气。

  刘图南接着说道:“只是……不知为何,上次派他去刺杀荆州那位山河先生之后,心中总是惴惴的慌……”

  他忽然莫名看了贪狼一眼,贪狼只低着头,并未多言。

  刘图南问道:“常歌……是……有那方面的癖好?”

  卜醒被他问了个愣怔,一时未反应过来世子所问何事。

  刘图南将袖一挥,似乎难以说出口:“贪狼,你说。”

  赵贪狼行了一礼,简短总结:“回禀镇北大将军,图南世子是想问,常将军是否有龙阳之好。”

  卜醒闻言噗呲笑出了声,感受到刘图南鄙夷的目光,这才收了收神色,忍着笑说:“世子都来问我了,想是早已知晓了,那还问我做什么呢……”

  他忽而抬头,望见了世子复杂的眼神,急忙摆手道:“啊我不是我没有的,我和常歌只是单纯的知己好友。”

  世子刘图南颇为怀疑地将卜醒上下打量了一遍:“我还以为你也是呢……”

  卜醒急忙开脱:“真不是我。他看上的,是荆州那位山河先生。”

  刘图南将桌一拍,说:“果然如此!”

  卜醒自知失言,只好低声帮着常歌开脱:“我是想着,他看上了便看上了,实在不行,擒了过来,还能为我益州去一心腹大患,也就没怎么管……”

  刘图南望着面前的沙盘,缓缓说:“此次军前单骑脱走,有些过分了。”

  卜醒连连赞同道:“是!世子说的是!怎么能为这等事情冲昏了头脑!待他回来,我好好罚他!”

  刘图南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得了吧,我面前你还演。怪不得都说你戏精!”

  “世子,我冤枉!”卜醒连忙申诉道。

  “你冤枉个屁!”刘图南接着说道,“我问你,利川主营也少了人,你可注意到没有?”

  卜醒故意装傻充楞:“利川主营?我许久未去了,可是少了谁啊?”

  刘图南白了他一眼,颇为鄙夷他的演技,说:“张知隐。”

  卜醒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关,含糊其辞说:“知隐是不是去武陵探查地形了啊,不说图南世子下一步是……”

  刘图南举手打断了卜醒,说:“你这演技,我真想不通各地斥候是如何看不出你和襄阳军在唱戏的。”

  卜醒接连赔笑:“那是世子英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世子的眼睛。”

  刘图南此时才绽开一个笑容,说:“醉灵新野一役,着实亮眼。既挫了魏国威风,还扬我益州大名。只是……新野城门楼上那档子事儿,有点过火了啊。烧了别人大营就够过分了,还给挂城门上,据说,把人家新野本地居民吓得、都不敢走正城门。我们初来乍到、才入新野,正是树口碑的时候,你俩这么挂一惨死尸体,这不是抹黑我们益州军么?”

  卜醒连连应道:“是、是,世子教训的是。”

  “还有。”刘图南再度换了严肃语气,“常歌那档子事儿,知道就知道了,不必到处宣扬。”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卜醒一眼:“而且,不要让荆州那位占了上风。”

  卜醒面上堆满假笑,心中却暗道:“上风早都占完了。”

  ******

  滇南。

  蓝月山庄。

  沿着白水河走到头,是一浅溪。竹林隐匿之间,隐约可见一汉制飞檐阁楼。稍作打听便可知道,此楼乃滇颖王休憩避暑之地,滇南人尽皆知。

  常歌循着木篾上所述“滇南蓝月山庄”的指引,沿路顺着当地人指引,轻松找到了山庄。

  汉制照壁过后,却糅杂了滇南当地的风味儿,飞檐木雕,各式彩绘。园林之中尽是当地阔叶、花朵,别有一番雅致。一位苗装少女正背着手站在院中,巧笑倩兮。

  “我还当是谁呢,可正是你这位老熟人儿。”滇颖王庄盈笑道,“可我不知,常歌将军深夜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少废话!”常歌怒道,“是不是你把荆州的山河先生抓起来了?”

  庄盈坦然承认:“不错。”

  “赶紧将他交出来!否则……我就屠尽你这山庄!”常歌怒道。

  庄盈轻轻掩嘴一笑:“常将军,总是这么急躁做什么。我倒不是怀疑常将军的本事,只是,你以前虽然威风,但在我这里,也没沾到什么好处。”

  她轻轻地抚了抚自己戴着的银质树叶耳环,又将胳膊上的手镯晃的叮当作响。

  常歌上次所中噬心蛊毒,正是从她手上的银镯中窜出。他深知这动作之中的威胁意味,依旧面无惧色:“沾不沾的到好处,今天这山河先生,我是救定了。”

  庄盈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么关心祝政做什么?可也是爱慕他么?”

  “与你无关!”

  庄盈轻笑道:“有意思。常将军若是想救人,何须大动干戈。我呢,对这位山河先生,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和人命过不去。”

  她轻轻拍了拍手,一位苗疆少女自房顶上跃下,口中应道:“请颖王吩咐。”

  庄盈清亮的眸子看向常歌,嘴角皆是掩不住的调笑意味,她开口,俏声说道:“快引了这位常将军,往山庄那位贵人那边去吧。这位常将军,治疗所需什么物什,你一应照办。”

  这少女领命,便朝着常歌行了一礼:“常将军,请吧。”

  常歌见她一会儿威胁、一会儿倩笑,实在不知她是何意,只好怒道:“庄盈,你究竟是何意?”

  庄盈眉眼弯弯,眸子中尽是闪烁的笑意:“我本也未打算取他性命,还等着,你将他治好之后,直接做我这滇南的王呢。”

  常歌闻言,皱着眉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卜醒:世子,我的CP是不能逆的

先生(点头)高三寸呢!

**高三寸的梗见25章《襄阳》

  ☆、蛊毒

  常歌被引着再见到祝政之时,几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沉沉地躺在木榻之上,紧闭的眉眼之间,尽是痛苦愁绪。苦楚乱了他的心思、扰了他一向清冷的面庞,让他失了以往镇定自若的神采。

  祝政迷迷糊糊之中,好似一直在唤着什么。

  常歌迅速拍了一下军医,让他迅速为祝政医治,军医刚把祝政左手腕一拉,吓得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常歌狐疑地扫了一眼祝政,却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噬心蛊毒!

  祝政白皙的皮肤下,隐隐的埋着一个蛊虫,这蛊虫已然肿胀至鸡蛋大小,将祝政左臂皮肤撑的几近爆开。

  而且,这蛊虫,还活着。

  它像是一个快要破壳而出的卵,微微颤抖着,伏在祝政皮肤之下吮噬着他的骨血。

  噬心蛊毒给常歌带来的锥骨焚心之痛历历在目,他迅速问带他过来的女子:“他中此毒已几日了?”

  那女子当即明白了常歌的忧思恐慌,轻声答道:“已有六七日了。”

  “六七日?”

  那女子平静道:“每日里,颖王都会来问他是否改了主意。他都一口咬定心意已决。这样拖下来,便已有六七日了。”

  “这噬心蛊毒……一日更比一日痛苦……”常歌深吸一口气,却再感到说不下去,更全然未注意到颖王所问“改主意”是何事。他一心只扑在蛊毒身上,拍了拍军医,问道:“刮骨疗毒,你可曾学过?”

  军医急忙跪伏在地:“将军……请恕小人不才,刮骨疗毒……此法只在医书上读到过,但,未曾修习过……”

  常歌颇有些愤懑地将沉沙戟丢在地上,那戟发出了一声闷响,像是沉暮中的警钟。

  他叹了口气,咬牙道:“那就我来!”

  常歌回头,对军医简短地说:“你备好一把好刀,烧红。煮一壶烈酒,开些宁神汤药,快!”

  军医仍愣愣地跪在地上,似乎不理解他将要做些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常歌怒道。

  “这位请随我来吧,我来助您备齐这些物品。”引他们前来的苗疆女子说道,带着军医便出门去了。

  “渴……”床上的祝政喉间低低地发出这么一声,常歌闻言,立即问道:“是渴了么?”

  他四下搜索,在一旁的茶几上翻到了一个茶壶,又舀了房内备着的山泉水,悉心温上,这才返回祝政身边,细细查看他的左臂。

  万幸,祝政机敏,第一时间封住了血脉,让这蛊虫困在左臂,没法全身溯回。

  常歌望着这蛊虫,内心焦虑痛苦,比自己当初中噬心蛊毒还要难受。他那时,只第一日,已感觉全身焚烧啃咬难以自制,痛苦的几欲要在地上崩溃。

  而祝政,这已是六七日了。

  常歌的目光怜惜地落在他的左臂上,却发现了一个浅浅的齿痕。

  ——这是……

  一个画面迅速在常歌的心中复生。

  “将军不会骑马,先生可以教你。”祝政这么说着,左手便朝着常歌后颈伸去,常歌回头便是一口,下了十等十的力气。

  祝政面不改色,甚至连眉头都没抽一下,直接将他甩上了马。常歌坐好之后,他也一步上马,二人共同驾着骏马、破开夜色驰骋而去[1]。

  常歌用指尖轻轻触了触那片已经淡化成浅色的伤痕。未曾想到,当时随意的一口,居然咬的这样深。而他那日那夜,对手臂上的这处伤痛、只字未提。

  “歌……”

  祝政似乎依旧沉溺在痛苦的梦中。这梦让他窒息、却无枝可依一般,他一如深海中溺水的人,满面的苍白痛楚。

  “水在温着,马上就好。”常歌望着他深锁的眉头,只觉得心都要被碾碎了。虽然知道祝政全然听不到,依旧轻声劝慰道。

  “常歌……”

  常歌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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