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骊盯着他的腿,却在想他家卫衍因为常年习武,身体的柔韧度也异于常人,若把他的腿压到这个角度,想来也不是什么难题,于是,他就在那里琢磨着,晚间是不是换个姿势玩点新花样,又想到卫衍向来抗拒他在榻上弄出种种花样,偶尔换个体位,卫衍都要不乐意,他又开始考虑,该怎么着让卫衍乖乖就范自动配合。
他的脑中转着种种绮丽旖旎的念头,想象着到了晚上,要把卫衍这样那样的折腾,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半分不妥,不过这盯着人发呆的动作,却始终保持不变。
景骊的身边,有忠臣有奸臣,也有陪着他斗鸡走狗吃喝玩乐的弄臣,这些人在政事上没什么作为,但是讨好他的本领却是一等一的好,此时看到皇帝直直盯着台上,联想到皇帝那特殊的嗜好,加上燕钰成相貌俊美仪态风流,与永宁侯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动了某些心思。
景骊虽然很是养了些弄臣,不过他本身算不上昏庸之君,又有着种种稀奇古怪的毛病,很是不好伺候,这些靠着讨好皇帝混饭吃的弄臣,日子过得也颇为不易。
一般来说,此路艰险可以另辟蹊径,若要讨好皇帝,下苦功讨好皇帝心爱的人,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永宁侯脾气虽好,但是出身世家,又被皇帝以举国之力养了这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让他说一声好,其实很不容易,让人想要讨好他,也是无从下手。
再加上他统领近卫营,负责皇帝安全,若与他过往甚密,稍有不慎恐怕就会犯到皇帝的忌讳,所以敢摆明车马去讨好永宁侯的人,其实不算多。
不过若是皇帝的心爱之人,换了出身贫寒的戏子,众人的机会就多了许多。
这些人肚中没啥真材实料,靠着祖荫入仕,然后依靠揣摩圣意讨好皇帝一路往上爬,但是讨好皇帝实际上是世上最危险的一件事。伴君如伴虎,马屁拍在马脚上的前例向来有之。
他们以前害怕稍有不慎,就犯了忌讳触怒皇帝,在永宁侯那边不敢恣意行事,此时,眼看着有了这样的好机会,怎肯轻易放过。几下里一动作,不消几日的功夫,那个燕钰成就被送进了宫去。
第十九章 不变万变
卫衍听说这件事, 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并非他耳目闭塞消息不灵。
一方面是由于万寿节那天晚上,他被皇帝用种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为难了一夜,次日醒过来后,又被皇帝接下来那些稀奇古怪的设想所惊骇, 忙不迭地找了个由头,丢下皇帝回府陪儿子去了,那几日压根就没住在宫里;另一方面, 宫中的事不可能转头就在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事关这种事,而且他身边的下属都不是喜好是非多嘴饶舌的人,就算听到了什么风声, 也不会在他跟前卖弄, 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这个消息,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他在府里结结实实过了好几日父慈子孝的团圆日,着力补偿儿子不日即将远行的遗憾, 后来估摸着皇帝的那阵子兴头, 也该差不多歇了,才重新在忙完公务后回到宫里,一回来他就听到身边伺候的人, 向他报告这件事。
那燕钰成被安排在西侧偏殿,皇帝派了心腹去伺候, 平日里的一应供给都以最上等待之, 那边偏殿里有几样摆设, 是皇帝特地命人开了内库取出来的, 都是人所未见的珍品。
“侯爷平日里什么都不向陛下要,白白便宜了那等不相干的人。”一宫女愤愤开口,话中的意思显然是在说这边的摆设没那边好,仿佛是皇帝委屈了他。
“这是陛下的寝殿,就算陛下要委屈我,也不会委屈他自己吧。”卫衍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她们这些宫人都是伺候皇帝的宫女,怎么有时候,他有种这是他家侍女的错觉呢。
“侯爷您就不放在心上吧,等陛下夜夜留宿那边的时候,有得您难过。”另一个宫女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念叨,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这几日,侯爷您不在宫里,陛下有了闲暇,天天驾临那边,看这情形,留宿那边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好了,我会放在心上的。”卫衍怕她们唠叨,连忙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她们的劝告。
“还有内务府的那帮家伙,这次的事都是他们弄出来的。”
“如果没有安总管在其中牵线,内务府就算有了这主意,也不可能成功。”
卫衍听了她们这番话,才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不过她们显然少说了一个人,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皇帝顺水推舟应承下来,无论谁有了这主意,都不可能成功。
说到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不得不说说皇帝身边几大内侍总管间的明争暗斗,高总管、安总管及其各自一脉的宫人,就是这场争斗中的主角。
高庸高总管是皇帝寝宫乾清宫的总管,又有自幼伺候皇帝的情分,皇帝在某种程度上是以家人视之,不比寻常内侍,故多年来高总管始终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心腹,直到现在他的地位依然无人可以动摇。
但是高总管毕竟年事已高,今年已是花甲之龄,皇帝念其年高命其荣养,早就不用理琐事,也就皇帝和卫衍闹别扭的时候,来做做和事佬劝和劝和。
毕竟多年的情分摆在那里,他的话就算是皇帝也要听上几分,卫衍的脉他也摸得准,所以这劝和的活,还是要由他来操心。
高总管占着乾清宫总管的名头,但是他如今不大理事,这乾清宫里的具体事物,就由他的两个徒弟,福吉和福祥来操持了。
福吉和福祥在高总管手下历练多年,做事也算有模有样,如今他们二人都位列乾清宫副总管,在这宫里面已是说一不二,但是他俩毕竟资历尚浅,比不得高总管压得住阵脚,让人无话可说不得不服,免不了引得不少有心人盯着未来乾清宫总管的位置动些脑筋。
不过皇帝的寝宫在他们师徒三人多年经营下,就算说不上滴水不漏,也是让外人没法轻易插上手,特别是卫衍身边伺候的人,都是高总管一脉的人,不相干的人根本不能近他身,想要讨好他都不能够。
在这样的情况下,宫里那些有心人多方设想之下,再与宫外的那些有心人相互勾结交流数次,就想出了这捧个另外的主出来,和高庸师徒分庭抗礼的招数。
上面那宫女提到的安总管就是这样的有心人之一。
安总管是皇帝御书房的总管。按理来说御书房的总管历来也是一个肥差,偏偏皇帝如今不爱在御书房议事,一年到头来去御书房的时候屈指可数,愣是把一个多年前让人打破脑袋钻营的肥差,变成了一个闲差。
目前皇帝日常是在昭仁殿办公,这昭仁殿是乾清宫的附属宫殿之一,也算是乾清宫总管的管辖范围,安总管虽然每日随侍在皇帝身边,但是昭仁殿毕竟不是他的地方,轮不上他来管,难免做什么事都要矮上高庸师徒几分,经年累月下来,这份不满从滋生到生根发芽,慢慢长成了参天大树,如今借着东风欲行开花结果之事。
若是多年前,卫衍必是对这里面绕来绕去的纠葛,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不过如今的他听到这些话,转念间就猜到了几分。不过就算他猜到了原委,嘴里说着要放在心上,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皇帝陛下从来不是可欺的主,朝堂后宫都善用均衡之道,唯有自己的寝宫,多年来只交给高庸师徒打理,坐视他们三人将这乾清宫经营成外人无法插手的铁桶一个,自然有着他的考量。
事实证明,高庸师徒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这些年来把这乾清宫打理得当得起宫禁森严这四个字,无论是卫衍的事还是其他的事,都不会被人泄露出去。
这次的事就可见一斑。那些有心人只知道卫衍多年来得宠,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个得宠法,想当然的以前例揣摩之。
若他们听说过皇帝这份将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紧张劲头,事有不逮的时候,甚至愿意放下九五之尊的架子,做小服低小意服侍,以他们的玲珑心思,打这个主意前必要多掂量掂量几分。
既如此,就算皇帝摆出这副“新人笑旧人哭”的架势,卫衍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只是在那里猜测皇帝这次到底是看谁不顺眼了,要借机拿人做筏子。
宫中,朝中,或者干脆就是他?
皇帝可能的目标也就这么几个。宫中朝中的事都是公事,只要皇帝没打算恣意行事,他也不必多嘴,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就行,不过要是皇帝的主意是打在他身上,一定是为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卫衍想到万寿节那夜完事后,皇帝在他耳边念叨的种种设想,兴高采烈地计划着一样样试过来,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卫衍在那头伤神,景骊却在优哉游哉地看戏,听人来报卫衍入宫了,就赶紧让人唤他过来。
到了后,卫衍按例行礼,然后像往常一般乖乖坐到了皇帝的身边,落座后,他错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戏台,台上正是一片热闹景象。
他听说皇帝这几日傍晚就来这边,一直待到安寝时才回东暖阁,张嘴就想规劝几句。话未出口,他却突然想到皇帝那不知名的目的,又把嘴巴紧紧闭上了。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他刚才头痛以后想出来的对策。无论皇帝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不会落入皇帝事先挖好的坑里。
景骊见他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态,低声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眼示意人将前面的帐子放下,然后让卫衍躺到他膝上,揉捏着他的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他几句闲话。
那日看戏时他思路大开,很是想到了不少新花样,这几日卫衍躲了出去,他闲着没事,想法更多,就让人备了些器具,就等着卫衍入宫后一样样试过来。
不过,有些姿势,半强迫着也能得到趣味,有些姿势,却须对方肯配合才能尽得其中滋味,所以万寿节那日,他就琢磨着该怎么让卫衍心甘情愿地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