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乘风这一场重病,又让四位姨娘生了去意,叶乘风仍旧要管家支了笔银子给她们安置。
家乐眼见这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心寒,果然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现在叶乘风还没死呢,姨太太们就开始了自己的小算盘,也难怪叶乘风并不在意与这些姨娘的所谓“恩爱”,他早看出这些恩爱是经不起考验的。
管厨房的福贵叔熬好了药,不端给病人,却端给家乐,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就跑了,临走扔下一句话:“麻烦何姨娘把药端给少爷。”
“哎,你干嘛自己不端过去……”家乐在身后叫着,福贵早跑得没了影。
厨房的小丫头香儿笑道:“姨娘不知道,少爷最怕吃药,每次吃药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根本塞不进去。姨娘要是能把药顺利给少爷灌进去就大功一件哦。”
家乐看着手里的药碗犯了愁,这种苦药汤换上谁都喝不下去,更何况叶乘风那个嘴刁的家伙。
果然,叶乘风看着那碗黑汤药,眉头皱成蚯蚓状。
“我困了,要睡觉。”
“我闻到那股味就想吐……”
“我是宁可死也不喝那苦药……”
家乐听他层出不穷的借口,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好言哄劝:“良药苦口利于病,苦言逆耳利于行,不吃药你的病怎么能好呢?”
“忠言不一定非要逆耳,用和风细语的劝说也可以说服人。同理,良药也不必非得苦口,你可以想法子让它不苦口嘛。”叶乘风狡黠地一挤眼,指指嘴巴暗示:喂我吧喂我吧。
家乐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嘴对嘴的喂药已经超过他可以接受的底线,面红耳赤地犹豫半天,再看某人笑得象只狐狸,气哼哼端了药转身就去,临走扔下一句:“不吃拉倒。”
叶乘风看着他的背影苦笑,这个人还真是个难啃的骨头啊。
水仙给家乐提议在药里面加甜汤里,或是在汤药里加糖,家乐反对:“少爷的病本来就不能用甜食的,这药不管怎样也得让他吃下去。”
“可是你不加糖他喝不下去,硬喝下去会让他反胃呕吐的。”水仙很担忧。
“他怕吃药是因为嫌药苦,怎么让药不苦呢?”家乐又支着颊沉思。
“药怎么可能不苦呢?让你加糖你不肯加,难道让少爷失掉味觉?”
“你说得对啊。”家乐眼睛一亮,有了主意。使病人暂时尝不出味道,这个思路还是不错的。甜味可以使人的味觉麻痹,所以宴席上甜点都是最后一个上,如果吃食物的人先吃了甜食,再尝后面的菜会影响味觉,可是叶乘风是不能吃甜食的。
还有一个办法是吃些麻辣的菜可以使味觉麻木,但是辣椒这种东西吃多了也没好处。怎么控制一个度呢?
家乐想了一个办法,用最辣的朝天椒切成条,放入滚开水中略烫,再捞起用麻油浸泡,再用泡辣椒的油做调料。酸辣菠菜,酸辣凉粉,都使用特制的辣油做拌料,还用油炸了川椒捞起来磨碎洒上。
叶乘风吃着很爽,赞:“酸、咸、麻、辣、香,真好吃。”
家乐端上特制的红枣黑米粥,里面已经搀入了汤药,黑米粥本来就呈黑色,叶乘风又被麻辣味弄得舌头麻木,也没觉得味有什么不对,就这么吃了下去。
家乐又做了麻婆豆腐,蒜泥豆角。豆角断生得恰到好处,再浇上红油蒜泥,香辣又爽口。尤其是麻婆豆腐,颜色嫩白透着红亮,吃起来又烫又麻又辣又鲜。
“嗯,这豆腐又滑嫩又香辣,真是好吃。”叶乘风赞叹。
家乐微笑:“做麻婆豆腐有几样要诀,一定要用牛肉末,其它肉不能代替,二是要用郫县豆瓣,也不能用它物代替,还要剁碎滤去渣子。三是要用名为‘大红袍’的川椒,四是用文火,慢慢使汤汁收入豆腐,第五是要趁热吃,说话的人要把说话的嘴腾出来。”
“我不用腾出嘴来也可以边吃边说。”叶乘风又舀了一勺吃下去,果然说话吃东西两不误,又说:“你居然想得到把药搀和在粥汤里,也亏你想得出来,可是瞒不过我的舌头。”
“哼。”家乐绷着脸,“你装做重病不治,还哄得乐太医也帮你做戏,也亏你想得出,可是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也想借机看看这些女人们的真面目,况且我的病也不是装的,我本来就有病嘛,而且这病是不治之症,这回我死不了,不代表下回死不……”
“闭嘴。”家乐捂住他的嘴,又气又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叶乘风握住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了,求你,以后不要喝酒了,不要再吃对身体无益的食物,好好吃药行不行?我保证给你做得可口美味。”
“既然你都这么卖力了,我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放纵呢,我会尽量照你说的做。”
家乐高兴地绽开笑颜,叶乘风看他笑得开心,移不开眼,又说:“你先不用管我,这次我只是想借得病之机试试这些姨娘们的心意,没想到居然心动了京里的太太,过几天她要来看我,可能会提起某件事……”
叶乘风顿了一下,没说什么事,只说:“你帮着水仙整顿庄子的家务,也学着管理家务,再想法弄几样好菜伺候母亲。”
“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也会听你的。”
叶乘风郑重嘱咐他:“我母亲经常吃斋,别的倒没什么特别喜恶,她出身名门,嘴巴更刁,拜托你一定要让她满意。”
家乐心里嘀咕,叶太太并不在这里长住,他干嘛要使劲心机让她满意,难道叶乘风还没有放弃要娶她为妻的念头?
家乐蹲地上拣根树枝划圈圈,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和叶乘风的未来有什么光明前途。
很快,叶太太带着仆从来到了碧水山庄,叶乘风率全庄上下迎出大门,扶她下了轿,再迎入正厅,亲自奉了茶,说道:“儿子不孝,一点小病累得母亲亲自来看望,若是累着了,儿子心里实在是不安。”
叶太太很慈蔼地看着他说:“我的儿,看来你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先前听水仙写信说你病重了,可把我吓坏了。”
说着再仔细看看,看他气色确是比先前好多了。
叶乘风说:“儿子得了不治之症,原本也是过一天少一天,所以纵情声色,流连花丛,后来有人相劝,所以我也收敛了一些。”
叶太太奇道:“你这拧头居然能听人劝,这倒奇了,谁这么有本事啊?”
“他做了我不喜欢吃却对身体有益的食物逼我吃,无论我发怒还是以利诱之他都不为所动,说做食物的人要坚持信念,就是绝不可以把有害身体的东西给人吃,吃食物的人也要有自己的坚持,就是自制,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叶乘风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他还威胁说如果我不吃他的食物,那么也吃不上别人做的饭,所以我只好吃了。虽然都是以素菜为主,没有肥厚甘美之物,可是他做得极可口,所以我就吃了下去,再辅以丸药调养,又调整了生活作息,于是身体比以前好些了。”
叶太太很感兴趣:“你的嘴巴刁,不好吃的东西一口也不尝,有人能把你不爱吃的东西做得可口,这倒是不可思议。”
叶乘风笑得愈发温柔,眼眸中几乎要柔得滴出水来,声音也无比动听:“因为我在他做的食物中吃到了一个做食物之人的诚意和信念。”
“我懂了。”叶太太点点头,端着茶碗慢慢地啜着茶,眉眼间带着愁色,叶乘风已经去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心有所属,打算成亲了,只是心上人家境不大好,是个破落户。她又喜又愁,所以跑来看个究竟,现在亲眼看见叶乘风眉梢眼角堆着万种情思,显然是陷入情网了,恐怕是不会接受反对意见,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