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大厨房蒸的馒头也出了锅,热呼呼的又软又喧,掰开来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用花生酱抹着吃,麦香混合着花生浓香。细腻软滑又香甜的感觉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丫头们没想到这么普通的馒头醮酱也这么好吃,越吃越想吃,可是家乐只拿了一小罐花生酱,四个白馒头,分下来一人不够一个。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才拿来这么点儿,怕吃穷了叶府?”有人抱怨。
“现在吃多了,晚饭就吃不下了。”家乐一笑,秘诀不可说不可说,馒头不值几个钱,只是凡是好吃的东西都要有个度,让人吃了还想吃的时候,偏偏没有了,那样就会保持对这样食物最初的好印象,人们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对吃食也是这样,越是吃不着越是觉得美味。
丫环们每个人分下来只有半个馒头,馋虫刚上喉头就难以为继了,只好不停舔手指头。叶乘风手里的那份更小,只能略尝一口。因为他有病,这种甜食吃得越少越好,所以家乐从自己手里掰了一口给他吃。
叶乘风吃下可怜的一口馒头,怒瞪他,你这不是故意折磨我么?
家乐感受到他射来的眼刀,把藏在一边的食盒拿出来,在他眼前晃晃:“专门为你做的好吃的。”
叶乘风又高兴起来,看他把盒子里的东西端出来,原来是一盘灌肠,色泽味红香味扑鼻,旁边还备着竹签和盐水蒜汁,他从小就爱吃这个,立即拿竹签扎了一个醮着蒜汁吃下去,煮的不软不硬,煎的不老不皮,两面焦黄,香脆绵软,微带辣味,可是这里面灌的是什么呢?
旁边的丫环也流口水,想尝一块,却发现家乐只准备了一根竹签,这东西要用签子扎着吃才有味,用筷子吃就傻了,看样子这大厨分明是只给大少爷做的,根本没打算给她们吃。
“小气。”丫环嘟哝一句,“我们去厨房吃馒头。”
忽啦啦,丫头们全都跑到厨房找馒头吃,屋里只剩下家乐笑眯眯看着叶乘风吃东西。
叶乘风一块块地扎着吃,一边品味。
灌肠这东西很常见,就是把馅料灌入猪、牛、羊肠,以馅料的不同大致分为几种,灌入碎肉的叫肉肠,灌入猪血或羊血的叫血肠,装入碎肝脏丁的叫肝肠,以羊油为主料拌肉丁的叫油肠,灌入面糊和油的叫面肠,煮熟后切段放到铛上或煎或烙或烤,到皮黄脆硬时就可以吃了。可是家乐做的这个灌肠,里面灌的是什么呢?不是肉也不是血,更不是肝,也不太象白面,到底是什么呢?
家乐看着他笑:“你不是说你是皇帝舌头么?吃得出里面是什么吗?”
叶乘风又细嚼嚼,只好认输:“不知道,你还是直说吧。”
家乐得意起来:“知道你猜不出,这里面灌的是荞麦。荞麦面调成糊加入丁香盐葱姜末花椒粉什么的灌入肠衣,煮熟再切片煎得两面金黄就可以了。”
“怎么又是荞麦?我不爱吃荞面,你还老做给我吃。”叶乘风抱怨着,又不停地拿竹签扎着吃。“不过挺好吃的。”
家乐听他口气带着撒娇,忍不住笑:“你别那么挑好不好,荞麦可防治多种病,尤其对消渴症效果更好,我把荞麦面做成面条,扒糕,粉条,凉粉,换尽花样,可是你吃了两三次就不爱吃了,这次来京城我看你看见街上卖灌肠的一副子贪馋的样子,所以想法子用荞麦做灌肠给你吃。”
叶乘风心里一暖,觉得碟子里的灌肠更好吃了。
“你如此有心,做的东西再平常也是极好吃的,我能娶你是我的福气。”
家乐脸色一变,说:“我又没答应嫁给你,你不要这样。”
“你还怕什么,我看得出来你并不讨厌我,也不排斥我,如果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就没必要了,我的身世你也知道了,比起你来也高不到哪去。”
家乐头垂得低低的:“我担心的不是地位财势什么的。”
叶乘风一想,也明白了,又说:“你是担心我风流花心是吧?其实我觉得做为一个男人,风流也不是罪过,只要对家庭负责就可以了,所以,婚前我会流连花丛,多与女子交往玩乐,婚后我就会一心一意对我挑中的那个人好,不会让她伤心,这是我的原则。”
“我……”家乐忽然有些感动,又想了一想,下了决心说:“我有苦衷,一直没敢跟你说。”
“你说。”叶乘风心里怦怦跳,打算听他说出已经另有心上人的坏消息,他不介意的,不计较对方以前的地往。
“我……我说了实话,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你只管说。”
“我……其实……我其实是……”家乐鼓足勇气开了口。
“大少爷快来。”门外传来水仙的声音,“戏要开演了,太太正等着你呢,快来。”
叶乘风赶紧拉着家乐的手往外跑,家乐心里偷偷松口气,想着晚上没人时再告诉他也行。
为了给病人解闷,也为了给太太散心,叶乘云特地从外叫了了个戏班子来府里唱堂会。
唱的戏名叫《青玉镯》,讲的是老套故事,就是一个女子在院里打秋千,看到了墙外一个男子,于是就爱上了,然后两人私奔,后来那男的高中状元后又攀上一门富贵亲,把女主甩了,女主去找他理论,最终结局自然是传统的大团圆结局。
对这种戏,家乐看得直打瞌睡,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最后结局定是渣男悔悟,两人幸福在一起,这种狗血剧情他觉得无趣之极,偏偏那些女眷看看得很来劲,不时发表意见,还拿帕子抹眼睛,对那渣男骂几句。
家乐坐在叶乘风左手,右手的是叶乘云,看他很没意思的样子,问道:“女人们最爱看戏了,嫂子不喜欢看?”
家乐赶紧掩饰:“不是不爱看戏,是不喜欢看这种戏,我喜欢看《挑滑车》《八大锤》之类的武戏。”
“啊呀。”叶乘云很惊讶,“第一回见到嫂子时,就觉得你言行举止间有男子气概,没想到爱好也与一般女子不同,居然和男子相类。”
正座的叶太太眼光朝这边扫来,家乐岔开话题,说:“这种戏太没意思,无非是才子佳人,太老套了,所以我不喜欢。”
叶太太说:“看见个男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廉耻地跟着跑,这也算佳人吗?”
家乐说:“那是因为女子多是养在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见到男子,到了怀春年纪,就容易动心,也不计后果了。”
叶乘云说:“说起深闺女子容易对男子动心倒是事实,最近京里出了件大案,你们知道么?”
“是什么?”家乐眼睛发亮,从小他对那些破案故事就很有兴趣,现在成天闷在高墙大院很烦,听到有奇案更兴奋。
叶乘云说起最近的案子,有个穷秀才落了榜后也好生复读再考,却受人挑唆,扮成卖花女子出入大宅门,那些妇女们看他模样好,嘴巴又甜,很喜欢他。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和他很亲,有一天天降大雨,那小姐就留他在内宅住宿,不料那败类趁着和小姐同榻之机,居然把小姐骗奸了,那小姐怕污了名节,不敢声张,再加上深闺寂寞就这么被他勾搭上了。
那秀才从此胆子更大,趁男主人外出做生意之际,把那家的媳妇也一并拉下水了,那不知廉耻的姑嫂两个竟把他留在内宅,日日淫乐,这家伙借着扮成女子的便利,出入深宅内院,不知骗奸多少妇女。
“这样的败类应该剁碎了他。”叶太太听了非常生气,她最见不得这种奸/淫私通之事。
叶乘云继续说后续的事:“后来事情败露,官府抓了他,判了他斩立决,真是大快人心,这种毁人名节,骗奸妇女之徒,真是祸害。”
叶乘风也附和说:“就是,这种人扮成女装出入内宅,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死也不足以赎罪。”
“说的是。”
家乐在旁边一言不发,脸色惨白。
叶乘风看他脸色不好,伸手握住他,发现他的手冰凉冰凉,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