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乘风虚弱地慢慢进殿,跪下行礼,直接说:“启禀皇上,杀害何庆东的不是家乐,是我做的。”
“啊……”在场众人,除了庭霜宝琪和狄秋,都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回事?”皇帝惊讶地转向庭霜,要他解释。
庭霜暗叹一声,只得实说:“启禀皇上,真凶的确是叶乘风,他听家乐说与何庆东约好见面,不大放心,就暗自跟着他,原是怕家乐吃亏,没想到看见家乐一气之下拿石头砸人,然后惊慌逃走。家乐并非有意杀人,并未用全力,所以何庆东被砸后没有死,晕了一会儿用手抓着草皮撑着地想挣扎着起来,叶乘风怕他告状会对家乐不利,所以索性又拿起石头补了一下,将他砸死。”
“可是,你怎么知道真凶是他?”
“是蚂蚁。”
“嗯?蚂蚁?”皇帝愈发搞不懂了,“快说怎么回事。”
“臣发现那块做为凶器的石头上爬了几只蚂蚁,蚂蚁喜甜,闻到石头上的甜味就爬了过去。”
“可是那石头怎么会是甜的?不要卖关子啦,快说。”皇帝更好奇,急切地催促。
“有一种人,出的汗里面含糖份,这个人杀人时肯定是紧张的,再加上天热,手心里必然有许多汗,紧紧握着石头,石头自然沾上了含着糖份的汗液。所以蚂蚁会循着甜味爬到石头上,这种人,就是消渴症患者。”
“叶乘风有消渴症?”
“没错,已经到了后期,命不久矣。请皇上念在他身有重病,法外开恩。”
皇帝沉默一会儿说:“国有国法,杀人偿命,律有明文,尤其是国家官员,行凶杀人,罪不可恕。”
侍卫把叶乘风带下去,押入大牢。出殿门时,叶乘风看向庭霜,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来自首,你会不会说出真相?”
庭霜沉默了,过一会儿说:“我想我会的,真相只有一个,哪怕它再不堪,也要把它大白于世。
你要知道,不管这人多么讨厌碍眼,做了多么让人痛恨的事,你也没有权利凌驾法律之上残害他人的生命,任何人都没有。
如果,大家都象你一样,觉得某个人讨厌碍事,就下手杀害,那么这个世上岂不是处处都有残杀?”
叶乘风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你和家乐一样,都是珍惜生命的人。我死之后,麻烦你开导他,要他珍惜活着的机会,好好活下去。”
59、相随(结局)
刑部大牢里,阴森黑暗,墙上沾着发黑的血迹,这里关的都是重犯,比如杀人放火的凶徒,以及犯了重罪的官员。牢房里时时传来惨呼和哭泣声,好象来自地狱的声音。
这样的地方,任谁也不愿意来。
家乐是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他是胆小的人,最怕黑暗阴冷之地,现在却勇敢又镇定地往前走着。
通道尽头,是一处安静的牢房,里面的人靠墙躺在地上,地上铺着发了霉的稻草,上面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家乐流下泪来,那个人从小锦衣玉食,享尽快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处。在这种地方相见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抓着牢门不停哭泣。
牢房里躺着的人听他哭个不停,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家乐听到他说话,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一阵狂喜,瞬时又沉入深渊。
“我……我……你转过头来,让我再看你一眼。”此情此景,向来能说会道的家乐也不知说什么好。
叶乘风仍然面对墙壁,声音冷得象冰:“你想看我死了没有,放心,我不会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就是死,也要死在有阳光照着的刑场。”
“呜……都怪我……”家乐又哭起来,后悔自己怎么沉不出气,居然拿石头砸人,害得宝琪做伪证不说,还累得叶乘风被判死罪,早知如此,该沉着应对一切挑衅,忍下那些闲气。理想未实现之前,干嘛和人斗气啊。
“跟你什么关系,那何庆东我早瞧他不顺眼了,索性除了这眼中钉,你以为我会为你杀人犯罪?少自作多情了。”
这冷酷的话语却不显得无情,家乐更伤心,根本不能释怀,强忍了悲痛,说:“你忍一忍,小王爷他们都在想办法,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我反正是快死的人了,不用这么麻烦,就算得到赦免,也活不了多久。”叶乘风还是很冷淡,语气中不带一点温度,好象是从心里到外面都已经死了的人。
“你打起精神来,不要只想着死,就算你免不了一死,也不能没有尊严地在刑场上被砍头。”家乐给他鼓劲,握起拳头,“我会陪着你,等我,等我。”
家乐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他走了,一直面朝墙壁的叶乘风才转过头来,默默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眼里没有恐惧和哀伤,只有缱绻深情和不舍。
家乐回到叶府,只见叶太太和周氏两位母亲哭得如泪人一般,宝琪在一旁劝慰,又对庭霜:“现在定了案,小叶会被判为死罪的,你快想办法啊。”
庭霜无奈说:“我有什么办法,他行凶杀人证据确凿,他本人也承认了。要想平安无事,除非……”
“除非什么?”家乐和宝琪一起大叫。
庭霜摊手:“除非他爹是李刚。”
家乐失望:“他爹早就不在了,和他爹有什么关系?”
庭霜说:“如果他爹比较牛,那么可以以重病为由要求监外治病,取得保释,然后死刑变死缓,死缓变有期,有期再转为提前释放,说不定……”
“哎呀……”叶太太惊呼一声,“我怎么没想到呢?”
众人纳闷地看着叶太太跑回内室。
叶太太在内室一隐秘处取出一个卷轴,打开看了看又原样卷好,对跟过来的周氏说:“这是先皇帝为了酬答老爷当年的拥立之功写下的一道圣旨,可以赦免叶家一名犯死罪的直系子弟,现在情况紧急,只能拿来用了。你切记,打死也不能泄露大少爷是你生的,你我都要一口咬定他是叶家的子弟。”
周氏点头:“如果有人怀疑大少爷的叶家血脉,我就一条绳吊死,绝不留下一丝把柄。”
两位母亲紧紧握着救命的卷轴,互相看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坚决。为了救命,也只能冒着欺君的危险拼一拼了。
看到叶太太拿出发黄的旧卷轴,家乐等人都欣喜若狂,庭霜感叹:“果然千好万好不如有个好爹啊,”
皇帝看了卷轴,得知叶乘风是先皇帝宠信的功臣之子,又有先皇帝手书的免死卷轴一幅,对刑部尚书说:“叶乘风得了重病,毒入大脑,以致精神混乱脾气暴躁,所以才行凶杀人,象这样的人处以刑罚也没什么警戒世人的意义。何况先皇帝有遗旨赦免叶家一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赦其死罪,减等处置。”
刑部尚书接了旨意,按律将死刑减一等,改为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