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瞳兮这才抬首凝视着他,神情依旧温和无比,慢慢说道,“你要离开了,或者该说你们才对,但是无法带上我。”
“是。”
他话音刚落,傅瞳兮便淡淡地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分凄然。随即微微敛眸,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花希晨说道,“都已安排好了,还和我商量什么呢。”
纵然心中早已设想过这天,也为此做好准备,但此刻听到他如此干脆的回答,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
这一个多月来心情一直甚好,调养也得宜,肚中的孩子不停地长大,仅仅几日,身子就已沉了许多。这样的身子,根本无法与他随行,只会拖累他而已。纵然都是事实,但到了分别这一刻,心中还是百般委屈和无奈。
一抬首便见那漆黑的眼眸里满满地疼惜与不舍,只觉胸口一痛,心中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眼下,还真不知说些什么好……
屋外,漆黑一片,只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和虫子的鸣叫。
“夜已深了,大家都睡下了。”
花希晨并未答话,只是随意地靠在床边,从枕下摸出木扇,这还是二人重逢后傅瞳兮交给他的。凝视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合上,再打开。此刻,他只是想稍稍给傅瞳兮一点时间,让他接受亦想明白一切。
二人就这么静坐着,无疑傅瞳兮是清醒而冷静的,不过片刻,便欣然地接受了这件事,脸上的悲痛神情也不见。
事已成定局,根本没必要再去追究多余的,孰轻孰重他岂会不知。
气过、恼过,便也就罢了。
“也罢,准备何时动身呢?”
“五日后。”
“真快…”
花希晨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柔声道,“嗯。照顾好自己,守在大都等我回来。”
听他这么说,傅瞳兮嘴角扯出一丝安慰地笑容,说道,“我和宝宝等你回来便是,你无须多担心……”顿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熙儿和青衣会留下陪你,还会有五千将士留驻城中。记得…无论听到什么…千万莫要相信…若是没有收到我的消息…也莫要慌…一定要相信我…等我回来…”
花希晨说这段话时,声音很轻,很慢,很低,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下。
“我从来便只信你而已。”傅瞳兮缓缓地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朝他走去,然后立在床边。
花希晨笑了笑,坐直身子伸手抱住了他,将头轻靠在他的肚子上,道,“快了,一切都快了。”
傅瞳兮瞥了他一眼,便推开他独自爬上了床。
“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很多事呢。”
熄灭掉屋内的烛火后,花希晨也躺了下去,从后面将他轻轻搂住,然后握过他的手十指紧扣。
黑暗中,一个睁着眼,一个闭着眼,都未入眠。
“瞳兮,你知道吗?这十多年里,很多个夜晚我都是这般无法入眠。可是每次想要忘记你、放弃你的时候,耳旁便会响起你甜甜嫩嫩的哭声,一直重复不停地呼唤凤竹哥哥…凤竹哥哥…”
怀中的人身子明显一颤,随即将身子蜷了起来。
“声声呼唤让我心碎,我便开始幻想,是不是你也如我这般难受?是不是也如我这般思念?”
“岁月如梭啊,待你我二人重逢时,却已物是人非。”
“这一路随我走来,瞳兮,你可是幸福?可曾后悔?”
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花希晨轻叹了一口气。
话音方落,屋内便一阵沉寂,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后,才听见傅瞳兮轻声答道,“很幸福,幸福到像在做梦一样,一个有你在、有宝宝在的梦。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宝宝等你…”
*
五日后,花希晨带着梦E等人先行离开了。
花希晨离开后不出三日,王Z平便与段宵白在城外发生了一场恶战,那一战使段宵白损失惨重,而花希祈得知消息后并未派兵前来支援,只是下旨让他前去与赵前会合。
两日后,王Z平带领四万将士连夜出城离开了大都,一路朝江云城攻去,而另一路则是林家兄弟带领的几万将士直接朝北面而去了。
在所有人对这一切还未反应过来时,段宵白也无声无息地连夜拔营撤退了,却并未去建都与朝前汇合,而是朝吴州方向而去。
傅瞳兮在得知消息后,立即上了城楼,果然城外的大军早已不见了踪影。对此,他也微微诧异,只是吩咐大家继续守城,多多留心城外和其他州郡的动静而已。
*
江云城。
太和殿内,一名老太监急急地走了进来,“奴才参见皇上,这是太尉的加急信。”
一袭黑衣的花希祈静静地靠在龙椅之上,闻言后慢慢睁开眼,深邃的眸子冷若寒星。看过信后,微微皱了下眉,片刻之后,手中的信函慢慢变成粉末落下,冷冷吩咐道,“怜心,不许跟来。”说完拿起一旁的鞭子便走了出去。
太监偷偷瞄了一眼,殿内并无他人,暗暗奇怪皇上在对说话。
不到一会儿,便来到皇宫里最偏僻的一处院落,转身对着身旁地太监说道,“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随着房门被推开,昏暗的房间内立刻变亮许多,床上的人对突然的光明感到微微不适,眼皮轻轻抬了一下,随即又慢慢合上。
花希祈踱步来到床边,冰冷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叹道,“几日不见,怎憔悴成这般模样,看的我好生心疼啊。”
见他没反应,花希祈接着说道,“他出大都了。”
床上的倏地睁开眼,紧紧地盯着他,好似在确认他说的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