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系法师和土著小哥儿 第13章

  汉子墨绿色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季灯摸了摸鼻尖,悻悻道,

  “哪里是赶你走,这是山上,平日里没有人住的,也不是我家,我怎么能赶你走。是说你既然伤好的差不多了,就该回你自己的家去、了……”

  季灯在绿眼汉子控诉的眼神中再一次咽下了最后两个字,带着不知怎么回事的心虚别开了视线,放在啃着果子玩着草兔子的季小妹身上。

  伊格纳兹温和平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龟裂。不只是不可置信,更是像突然发现自己从诺亚大陆来到了大安国一样的震惊。

  怎么会有人拒绝一位中阶七级木系法师的效忠誓言与终身追随?!!

  伊格纳兹咬咬牙,他忘了,这里不是诺亚大陆,是大安国。

  可那又怎样?!!

  伊格纳兹显然不能理解。他都还在坚守着对亚特斯神发出的誓言,这个少年居然想赶他走?!

  大安国和诺亚大陆完全是不一样的大陆,如果离开少年,他要去向谁实践他的承诺,他又怎么能在最安全的情况下摸清大安朝的情况,长长久久的活下来?!

  就凭他这七拐八弯的大安国语言和突兀的绿头发绿眼睛?!

  伊格纳兹不肯相信,

  “你在骗我,我做错了什么?”

  活脱脱一副被赏金佣兵抛弃的酒馆女郎模样。

  “没有…”

  季灯难为情的挠了挠脸,

  “只是说我是哥儿,你是汉子,站在一处叫别人瞧见了会说闲话,你也该回你家去了,你家人指不定多担心你呢。”

  少年虽然支支吾吾,却没有改口的意思,伊格纳兹便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好的,”

  看向少年的墨绿色眼眸中浸满忧郁,

  “给你带来了麻烦,真是抱歉,我会尽快收拾,东西下山去的。”

  季灯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催着你赶紧走,是说怕你家人担心,早些回去也好,在外头没银钱连个团子都吃不上,哪里有家好。”

  这话放在季灯身上虽然违心,但对于绿眼汉子就不一定了。光他身上的衣服就看得出非绸既缎,又是个汉子,不是哥儿也不是女娃,就算家里一堆糟心事,有了钱自个儿分出家来过也是有滋有味的。

  更主要的是,季灯实在供不起第三个人吃团子了。他想了想,两筒三十文的药,一文钱四个的团子,绿眼汉子这些天帮忙采蕙草摘果子也算抵了大半。

  何况当初因着私心没给人找大夫,人家靠着一筒三十文的药硬生生自己熬下来的,季灯也没脸领救命之恩。

  伊格纳兹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家人?他的家人早八百年就在光明殿与黑暗殿的混战中死的一个不剩,就算是还有人在,伊格纳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大安国,说什么回去诺亚大陆。

  就算回的去,可他在大战中反戈一击用藤蔓绑了好几个光明殿骑士扔给对面做俘虏,回去诺亚大陆?只怕一堆赏金猎人正等着抓他这个黑暗殿卧底去领赏!

  “好的,我晓得了,等我伤口再长好些,我就会离开了。”

  “那,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活儿等着我呢。”

  季灯也不好意思再待下来,拉着不知所以然的季小妹便急匆匆下了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伊格纳兹站在原地,看着两个瘦小的背影离去,墨绿色的眼睛里尽是狡诈。

  想抢先甩开他?

  天真的小男孩。

  ……

  正好四月里蕙草渐渐的过了季,季灯便不用再常常深入山里,也因此减少了与绿眼汉子碰面的尴尬

  采野菜的季节也过去了,季灯再上山就是砍柴。季家只有季江一个成年男人,下地的活儿当然主要承担在他身上。除了季江,就是到了说亲年纪的季灯,多少比女人家强上些,力气大,下地上山都能干,还要定期去县里卖菜换钱,因此成为了季家第二忙碌的人。

  季家这些日子既平静又热闹。离乡试只有短短的三四个月,一鼓作气的季海每天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读,一家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归都噤声噤气,生怕打扰了季海温书。

  季烁也不再跟季焕卯着劲儿比,但眉眼间的得意还是挥之不去。

  等白天季家的三个书生都去了县里后,家里便时不时来个妇人,一来便是在方老太的屋子里呆半天,或者在方老太眼皮子下打量打量季灯,问他些问题。偶尔方老太也会跟着那妇人一道出门去,直到傍晚才回。

  忙着上山砍柴下地种田的季灯知道,这大约就是方老太在托媒人给他相看夫家了。

  至于相看的标准,那必然是彩礼越高越好了。

  14.第十四章

  知道自己约莫在季家待不了多久了,季灯想了想,这日去县里的时候,便从藏着钱的荷包里,摸出了一百文。

  因着怕有拍花子,季灯从不会把季小妹单独留在摊子,只等菜都卖完后才去铺子里。

  香铺里的伙计早就和季灯熟了,见季灯兄妹过来,笑呵呵的问,

  “灯哥儿来啦。”

  季灯喏喏的点了点头,

  “我要称些香料。”

  “恩?”

  伙计疑惑了一下,随即又笑呵呵道,

  “能行能行,灯哥儿要点儿什么?”

  季灯从怀里摸出一百文,

  “藁本要五斤,白芷也是,还要五两□□,八两霍香和八两香附,白芷有磨成末的么?不要磨成粉的,□□霍香和香附也是一样,都要末的,藁本却是要磨成粉的。”

  季灯仔细问道。

  “好嘞,没问题,肯定给你装对。”

  伙计拍着胸脯保证。因着就两样,铺子里也都有现成的,装起来倒也快。

  “灯哥儿看看,没给你装错吧。”

  季灯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露出一个笑,

  “没装错没装错,谢谢小哥。”

  心满意足的把盒子放在筐底,季灯正要走,账房徐先生却突然开了口,

  “灯哥儿要是想卖香粉,没有盒子瓷瓶,跟你阿爸一样装在荷包里是行的,我们铺子里也是收的,比在外面多给你一文钱。”

  季灯的脚步顿时怔在原地。

  齐氏虽是奴婢,却出身香商大家,耳濡目染之下也懂了不少香方。这世道虽然香粉多种多样,熏香美肤净面的一应俱全,可香商和世家一个比一个把方子捂得严实,半点不外露。外人就是能尽数分辨香粉里用了哪些,也搞不清楚配比和手法。也正因此,齐氏才能捡了个便宜,买些成本低的原料制成香粉再高价卖出去。

  香铺里卖的香料,大半都是自家师傅做好的成品,少数像蕙草白芷这类粗粗加工的原料,也是点了就能熏屋子的香,或者卖给些有闲钱想消遣的公子哥儿和小姐玩的。

  齐氏生前常来这家香铺卖香囊,是因着这家店香的种类并不算多,师傅手艺也称不上绝佳,店里更是只有一个伙计并一个兼任账房和掌柜的徐先生,足以窥见店东家只是个普通人家。

  不然人家自有自家的大师傅二师傅,干甚收了外来的,如若用出个事儿来店家还要担干系。

  也实在是齐氏拿来的香粉着实好用,香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收了。若非如此,季灯也不会想着卖给他家蕙草挣些私房。只是自从齐氏去了,也就没人再能弄得出这些香方,店东家虽然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但灯哥儿是齐氏亲子,保不齐从齐氏那儿学来了香方,故而徐先生才有这么一说。

  “我……”

  季灯有些迟疑。

  徐先生了然,

  “放心吧,你阿爸之前跟铺子里做了协议,只要把香囊都拿到我们家铺子里来,我们自当保密香囊的出处,这是东家说过的。现在对你,也是一样的。”

  徐先生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季灯心坎里,季灯便动了心,却又喏喏道,

  “可我没有香囊,拿别的装成么?”

  季灯虽然是个小哥儿,可打季河夫夫去了以后就干着汉子干的活,许久没从方老太那儿拿得布了,平日里缝补衣服虽然能要上些,可剩下的也不够做几个荷包的,怎能用来装这许多的香粉。

  徐先生一听便笑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我让伙计给你拿些碎布不就成了么,就当是香囊的成本,届时再多卖一两文便是。”

  至此,季灯再没什么顾虑,便应了下来。

  揣着香粉回了季家,方氏跟着季江下地去了,徐氏依旧闷在屋子里不出来,烟哥儿和熳姐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季灯便悄悄摸摸的带着季小妹先回了屋,把香粉藏好,这才把背筐放回院子里。

  也是这几日方老太总在外头,才给了季灯夹带私货的机会。

  趁着方老太还没回来,季灯关上了屋门,把香粉一样一样摆出来,这个摸摸那个摸摸,半天才心满意足的藏了起来。

  季小妹好奇的凑过来,

  “哥哥,这是啥?”

  季灯笑了笑,

  “这是咱俩将来的嫁妆。”

  季小妹还不懂什么叫嫁妆,见是一堆粉末也没什么兴趣,于是坐在一边继续摆弄着伊格纳兹给她的草扎兔子。

  季灯摸摸季小妹的发顶,找出针线,拿起徐先生给的碎布缝了起来。

  说是碎布,一块儿也足够缝成一个小荷包了,倒是省了季灯把碎布拼在一处的功夫。

  季灯要做的是最简单的去头油方,成本最低,原料也最便宜最少量,只要把藁本粉和白芷末等量混了便是,半点功夫都不费,也就不怕动作太多动静太大而引起方老太怀疑。

  方子虽然看着简单,外头人却是一点儿不知道,还当有多复杂,最便宜的去头油粉也要五文一盒。而那些卖到百文一两的,无非是用了上等的藁本白芷,再掺些唬人的珍珠粉之流,亦或用了相同功效但是价钱更高的香草,但相比较而言,去头油的效果相差并不多。

  如此这般,也就是亏的香商把方子捂得严实,才能叫齐氏和季灯捡了便宜。

  季灯一个半大少年,能把季小妹拉扯到这么大,心眼自然不少,怕外人窥见了方子,这才又买了□□霍香还有香附以混淆视听,一百文里只有五十文是季灯真正花出价值的。

  好在□□末这些经了师傅炮制过,能放不少时日,等嫁了人以后季灯就不像现在这般畏手畏脚,就能拿来做别的香卖钱,倒也算不上亏。

  饶是如此,季灯还是肉疼不已,打定主意要好好省上一段日子的钱,团子少吃两个不碍事,积蓄回来了他才能心安。

  齐氏做香囊的时候季灯也是瞧见过的,因此荷包都做的小巧,装上一两二两的便是。

  只是季灯做的这个是去头油的,荷包用不着做的多精巧,等将来嫁了人能自己当家了,季灯再做些真正的香粉,配上精致的香囊绣花,届时一个卖上他十来二十文,还怕手里没钱叫婆婆丈夫拿捏么。

  从县上回来后,季灯一有功夫就躲在拿着荷包缝。好在季灯原先干完活儿以后就爱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倒也不引人注意。

  只是山上,季灯是越来越不敢去了。每每去看见绿眼汉子强撑着苦笑跟自己报备伤口恢复成了什么模样,季灯心里都有莫名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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