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右护法,我本已是歉疚万分,而今听得幽无邪这一番质问,心中更是哀感非常,只盼万年后能与血殇再相见,到那时,但凡他心所愿,但凡我力能及,决不推辞,而幽无邪见我沉默良久,却是怒意愈盛,他步步逼于我身前,竟又道,“莫不是当初九幽境,你就背着本尊勾引血殇,也不知多少次暗度陈仓,难怪他竟会失手让你走脱。”
我闻此大怒,正欲出言反驳,不想一旁凤百鸣见我与幽无邪纠缠,早是不耐,此刻这羽帝陛下一步上前,却将幽魔君主拦于我面前,无奈我本是话到口边,尚不及言语,却又生生咽下。
而幽无邪见凤百鸣此举,只不住冷笑,他开口语辞尖利,仍是朝我道,“怎么,水族、羽族何时交好了?亏得羽帝陛下现时还将你护在身后,只怕他还不知青龙帝水性杨花,方才战时,口口声声唤得可是灵兽长!”
此言既出,一时间凤百鸣,甚至连麒麟俱是盯着我看,目光灼灼,直叫我连耳根亦止不住发烫,我心头巨颤,面上极为难堪,盛怒之下,手中青芒直往幽无邪面门袭去,那幽魔君主闪身避过,口中仍是冷笑不止,“是不是不幸被本尊言中,龙帝陛下这就恼羞成怒了?”
我腹内怒潮汹涌,此际已无心理会羽帝或灵兽长是何反应,只恨不得一剑将幽无邪劈死,青芒剑寒,直追幽魔君主而去,不想半途竟被麒麟一手拦下,灵兽长轻按于我腕上,却道,“龙兄稍安勿躁,今时在我灵兽族境内,怎可劳你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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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初时与凤百鸣相争,尚可全身而退,奈何之后又遭幽无邪发难,却该是伤势不轻,虽说现今地处灵兽族境内,按常理的确该他灵兽长出手处理纷争,然而我与凤百鸣也好,与幽无邪也罢,实在俱有一番不堪纠缠,若此际再牵扯上麒麟,叫这灵兽长得知详情,岂非更为糟糕?
而麒麟见我面露忧色,大约以为我担心他伤势,不足以同时应对羽帝与幽魔君主,这灵兽长眉角微弯,却是朝我扯了个“安心”的笑容,又道,“龙兄不必担心,小伤而已,不妨事的。”
我听他此言,心下不由一阵赧然,本欲略往后退开几步,不想凤百鸣于一旁已是愈加不耐,此际他一剑而上,横于我与麒麟之间,竟朝我怒道,“孤王不管你与他人有什么瓜葛纠缠,今时既是自秘道而出,还不过来与孤一同回九天城!”
他此话说的无理至极,竟仿似我与他关系甚密,然而话未及完,却见麒麟眉头深锁,正是回首与我对视,灵兽长眸色暗沉,既有探寻之意,又仿佛极为愠怒,竟不知心中是何所思,而我被他灼灼目光所逼,莫名便是一阵心虚,张口亦不知何从说起。
片时尴尬,麒麟挥袖荡开炎火剑气,他鼻间冷哼,却朝凤百鸣道,“回九天?莫说龙兄不会与你回去,今时只怕连你羽帝自己也回不去了!”麒麟平素温和,行事稳重,鲜少喜怒形于色,如今这般杀意外露,倒叫我心下一惊,然而不及深思,他二人已缠斗至一处,几番相争,竟仿似比方才还要激烈数分。
我本欲出手相助麒麟,然而他既是开口劝止,再加上我血毒方解,灵力恢复尚未至五成,于是便听他所言,暂不动灵息,只立于一旁观战。
奈何这边厢灵兽长与羽帝恶斗不止,那一旁幽魔君主却好整以暇,此际他不着急相助一方,却步步朝我而来,我心中五味繁杂,尴尬愤怒种种皆有,下意识竟不住后退,而幽无邪挑眉冷笑,瞬及闪身于我面前,这厮仍是伸手便要将我圈于怀中,口中直道,“我看那羽帝与灵兽长此番都不要命了,龙帝陛下也莫记挂去什么九天城,还是与本尊回九幽境去吧。”
他言行轻佻,只还当我灵息衰微,手无缚鸡之力,却不知我胸中怒意恨意如大潮,灵力虽未能悉数恢复,但无论如何也再不会受他所制,我屏息凝神,一手格开他横于我胸前的手臂,另一手掌心凝起青芒,开口冷声道,“灵兽长与羽帝相争,不过是因为羽帝纵火烧山,累得灵兽族陌阳关不保,倒是你我之间私人恩怨,今时虽在连云山他族领地,却也该好好清算一番了。”
而幽无邪听我此言,面上一愣,回过神来竟是轻笑不已,却朝我道,“哦?龙帝陛下想如何清算?”
我不想与他多作废话,手中青芒光寒,一剑直逼他面门而去,而幽无邪脚下移步,正是仰身堪堪避过,刚待站稳,我又是一剑横于他胸口,紧追不舍,如此这般,初时这幽魔君主尚一味躲避,并不出手与我正面相交,奈何几次三番过后,他眉间愈冷,抬手幽魔索渐次成形,却向我冷声道,“龙衍,你莫要以为血毒解了就万事大吉,再不住手,莫怪本尊伤了你!”
我挑眉与他相视,只鼻间冷哼,挥袖间青芒愈加凌厉,招招致命,而幽无邪眉间阴郁,幽魔索立时缚于青芒之上,几番绞紧,数度相持,我仍是不肯示弱半分,幽无邪显然未料及我会如此坚持,一时间满面怒色,直朝我厉声喝道,“龙衍,你还不住手!”
我对他此言不做理会,只唤起周身水灵,运力于青芒之上,倏忽间水灵光华流转,立时便要挣脱幽魔索直取他眉心而去,幽无邪见此大惊,他闪身往后退去数分,一双眸子更是不住打量于我,片刻,这幽魔君主勾唇一笑,却道,“自离灯湖初遇,只见龙帝陛下楚楚之姿,惹人怜爱,不想直至今时,本尊方知你既为水灵至尊,原也并非是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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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幽无邪正是相持,麒麟以为幽魔君主对我不利,竟不顾与凤百鸣争斗之中,一步近前,而凤百鸣亦跟着飞身而下,赤炎炙烈,正是往灵兽长背后袭来,我见状一把扯开麒麟,袍袖中寒光忽现,瞬及弹出一道冷龙,正与那炎火息相撞,一时间白芒道道,好生刺眼。
麒麟立于我身侧,他自嘲笑道,“原以为龙兄需我相助,不想竟还是龙兄助我。”而凤百鸣止步于我面前,眉间阴郁,神色难明,不及那白芒散去,这羽帝竟又是一剑刺向麒麟,我看在眼里,下意识便抬手以青芒相抵,而凤百鸣此番再遭阻拦,盛怒之下竟对我道,“龙衍,你居然真帮他?!”
他说这话语气实为古怪,若不是我听在耳中生出错觉,竟仿似这羽帝陛下现时悲愤莫名?我心下略作思考,不由顿觉荒唐,正是摇首摒去杂念,却只见连云山大火燎原,风助火势,已全然收止不住。
那赤炎翻滚,顺着一路苍莽林木,直往东去,而此地灵场大动,炙气上扬,方才刚被我探出的暗河因大火炙烤,竟已然消失不见,无迹可寻。见此情形,在场诸位无一不知后果严重,麒麟焦急自是不提,就连幽无邪也不禁面露忧色,只凤百鸣这罪魁祸首毫无愧意,此际他提剑与我对视,眉间郁气甚浓,倒好像这一切全数因我而起。
我心下暗骂糟糕,顾不得今时尴尬局面,且先按下与凤百鸣、幽无邪之间纠葛不清,瞬及脚尖点地,愈往崖上而去,而麒麟不解我意,抬首间满是问询之色,按说依他所思,方才见我衣衫破败,冠带不整,应是早已明了我先前遭逢大难,落魄万分,现时大约见我强动真力,他心中颇有些担心,而我知其心意,于是微弯唇角,亦朝这灵兽长扯了个安心的笑容,转身径自立于连云之巅。
我闭目感知四围灵场,但觉火势过甚,此处通路受阻,若不能及时化解,只怕连云山崩塌亦非没有可能,不想脑中此念方才闪过,一时间地动山摇,竟真是灵场异动之兆,我心下大惊,焦急下强动真力,直将这连云山水灵悉数唤起。
水灵聚流成河,自远处奔涌而来,瞬及水火相交,四下里“兹”声不断,空气中白雾弥漫,奈何这连云山不是泱都泽国,虽不至水系贫乏,但此处水灵荏弱,远比不上我水族境内,一番相冲,虽略略收止火势,却还不足以复原灵场。
我依旧立于崖上,脚下风过火起,星星点点竟又是死灰复燃,而麒麟未料及我会如此耗损真元相助于他,虽说现时险情未解,他面上倒是十二分的又惊又喜,当然,那一旁凤百鸣亦未料及此事,只不过现时这羽帝面上表情复杂,心思难明,他此番不言不语,手中炎火剑赤芒大盛,扬手剑气纵横于半空中,竟化为流火阵阵,燃于这一地枯枝败叶上,瞬及又是燎原之势。
凤百鸣自胁下忽生双翼,此际他扇动羽翼,停留于半空中,正是与立于崖上的我对面相视,这厮眉间阴沉,一双眸子满满都是挑衅,我但觉心头大怒,要知道连云山崩塌,固然灵兽族受害首当其冲,累及幽魔族与我水族亦是定然,然而五灵界如此重要的灵场受损,灵息大乱,其糟糕结果却并非我等能全然预料,到最后难道他羽族就真的能一毫不受牵连?难道这羽帝陛下天生就偏好作这损人不利己之弥天蠢事?!
只可恨他能不顾大局,乖张行事,我却不可意气用事,一走了之,虽说麒麟与幽无邪应是有心救火,奈何草木惧火,生发之灵助火,麒麟纵是倾陌阳关一城驻军,火势蔓延亦难控制,而幽无邪此行不见随从,幽魔息与火灵既无相生,亦无相克,叫他与火灵相抵,更是鞭长莫及。
思及此,我不由仰天长叹,顾不得血毒方解,陡耗真力所致的心脉剧痛,挥袖青芒剑冷,直指长空,倏忽间青芒化为水灵冷龙,直将空中水气凝集,一时间,电闪雷鸣,密云滚滚,片刻后,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雨势疾狠,落于我面上,身上,周身衣物立时俱已湿透,而那火势消减,终是湮灭于疾风暴雨之中,只可惜我不及欣喜,正欲自崖上移步而下,不想却是脚下不稳,气短神虚,混乱中只知麒麟一把揽过我去,而此际灵兽族大军业已赶至,只见大火后,连云山屹立风雨中,徒剩下光秃秃焦黑一片。
第40章 卿云
狂风骤雨中,麒麟怕我脚下再不稳,正是一手揽于我腰身,而我只觉这姿态太过亲昵,忙不着痕迹推拒几分,不料这灵兽长平素善解人意,今时却不知怎的,我几番暗示,他仍是无动于衷,环于我腰间的手臂竟愈发收紧。
而此际灵兽族援兵已至,光秃秃的连云山上一时俱是云纹大旗,我面上尴尬,又不便发作,大雨中抬首但见幽无邪立于远处,他目光死死胶着于我身,眉间且惊且愠,我二人相视片刻,这幽魔君主神色复杂,倏忽化为幽魔息,眨眼间已是无影无踪。
那一旁灵麈方才赶到,此刻见幽无邪化风遁去,忙欲追赶,不想麒麟却挥手阻止,一时间这漫山遍野的灵兽族兵士全数敌意都聚于羽帝一人之身,剑拔弩张。
而凤百鸣因疾猛的雨势收止双翼,迎风落于崖上,他应知现时情况于他极度不妙,奈何这羽帝陛下却仿似丝毫没有知觉,张口却对我道,“龙衍,你今时这般相助灵兽长,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他此话言辞凿凿,尚不及我仔细推敲,那一旁麒麟却已是杀意愈盛,瞬及,灵兽长扬手,万道箭光直指凤百鸣而去,如此情势,雷霆万钧,羽帝若不能及时遁去,难保不会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一时间我念及他此番纵火连云山,的确是因我而起,无来由心下一紧,不觉竟一把按于灵兽长之手,大有阻却之意。
麒麟显然未料及我会有这般举动,正是一丝犹疑,却让凤百鸣得此罅隙,倏忽化为赤羽火凤,直往南去。
此一幕众人看在眼中,不过是赤芒忽现,瞬及无踪,而麒麟直视于我,面上神色大为不解,片刻,他自嘲道,“那时在泱都,都怪本座多事,阻止龙兄取凤百鸣性命,不想时至今日,形势陡转,龙兄与那羽帝倒仿似交情大好么?”
我听在耳中,只是摇头,而此际风雨渐止,幽无邪与凤百鸣俱已退去,我一时宽心,不想那强动真力的后果却立时突现,身形不稳,神思恍惚,竟一下软倒于麒麟怀中,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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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睁开双目只发现自己卧于锦榻之上,周身衣物也已更换一新,我心下大惊,坐起身来却见麒麟立于榻旁,而灵兽长见我醒来,忙躬身近前,他一手环于我肩侧,焦急道,“你总算醒了。”
我初醒尚有些茫然,抬眼间只见自己位于一处华美宫室中,雕栏玉砌,熏香阵阵,灵兽长身侧一众医官,此际见我醒来亦都是松了口气,见此情形,我心中略有些计较,想来这大约已到了莽原。
果然不出所料,据麒麟所述,我已是昏睡数日,他星夜兼程将我带至莽原,又唤来这一众医官几度诊治,直至今日我方醒来。他言语时满面担忧之色,手下收紧,竟愈将我揽于怀中,只是这姿态太过暧昧,我心下大为窘迫,尴尬时只得略略扯起笑容,开口轻道,“麒麟兄莫要惊慌,我不过太累了,这才多睡了几日。”
奈何麒麟仍是紧紧环抱于我,听闻此言却轻挥手示意那一众医官,侍婢退下,待这偌大宫室中只余我二人,他竟一头埋于我颈间,却道,“龙兄无恙尚好,若是此次连云山大劫,龙兄因助我灵兽族而受重创,却叫本座如何安心?”
我初时讶于他如此亲密举动,正欲推拒,然而听得这一番言语,倒不觉心下一暖,眉角微弯,只笑道,“麒麟兄言重了,此番连云山大火,已危及五灵界灵场,朕既是路见险情,又怎可袖手旁观?”
半晌,麒麟方直起身来,他大约亦觉自己失态,与我相视时面上颇带些尴尬之色,我心道这灵兽长素来稳重,今时这番情态应是百年难遇一回,想想不觉心情大好,笑意愈浓,而麒麟一双眸子灼灼盯着我看,却不知我面上是不是生出什么花来,到底有如何好看。
一时间我二人俱是无言,空气中暗香阵阵,不觉竟生出丝丝暧昧,良久,我面上窘迫万分,不由出言打破沉默,只问他道,“麒麟兄,这宫室华美雍容,不知却是何处?”
麒麟听我此问,这才仿似回过神来,他颇有些讪讪地收回拢于我肩侧的手臂,竟答道,“这是卿云殿啊。”
卿云殿,那岂非是灵兽长寝殿,而我一个外族君王,莫说是灵兽长寝殿,即便是凌云宫中其他宫室,亦怎能留宿,这成何体统?我一听心惊,不由眉峰轻耸,正是掀开锦被,欲下床榻,蓦然才发觉自己衣宽带解,赤足散发,真真是好生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