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血 第28章

而麒麟知我心中怒意,此际倒笑得开怀,他一把拽过我手去,竟是厚颜道,“那是因为本座比她更爱你啊…”

简直是不可理喻,每每与他言语,到最后俱是不知所云,连日来如此困顿,我早已是心身俱疲,实是不愿再与这厮打哑谜,我抬首挑眉,沉声问他道,“鼎华,贞儿此去泱都,你就不怕龙溯知我行踪,泱都发难?”

不想麒麟听我此问,竟是半晌无言,半晌后他摇首轻叹,却对我道,“龙衍,你继位称帝千余年,外界传言莫不道青龙帝冷酷无情,独对一双弟妹疼爱有加,只可惜,你对你自己的弟弟太不了解…”

他话音刚落,我顿时如堕冰窖,浑身发冷,反应过来竟又被这厮拢于怀中,这灵兽长低首埋于我颈间,只不住喃喃道,“龙兄,你可知这世上只有本座爱你最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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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麒麟难得没再逼我行那欢好之事,他言尽于此,只在一旁陪我彻夜枯坐,而我生长于帝王家,纵是再迟钝愚蠢,也该明了他话中含义,思来想去,实不知何处亏待了龙溯,莫非就因为鼎贞一事,他竟至于勾结外族,欺君罔上?

翌日晨起,麒麟只在我面上轻吻,他转身方要离去,却又折返回来将我拥入怀中,开口温言软语,直道,“安心陪我一辈子,可好?”

我低首苦笑,直待那灵兽长出得云澜殿,胸中悲哀远大过愤怒,不觉凭栏远眺,又见得四围遍地伴月兰,一时烦闷至极,竟至于周身脱力。

且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伴月兰锁灵虽厉害,却仿佛对灵兽族族人丝毫无碍,不知是他们天性与伴月兰相抵,还是说另有他解,而这偌大云澜殿空阔寂静,麒麟大约害怕横生枝节,只在我身侧留的数名婢子,那些婢子生恐灵兽长怪罪,平素连一句话也不敢与我多言,我若是想从她们口中探询一二相关事宜,只怕无望。

然而即便如此,而今我已是走投无路,已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希望,正是唤来身侧侍婢相询,奈何不及我开口,那婢子已是跪伏余地,语带哭腔,“龙帝陛下莫要为难奴婢,我等什么都不知道。”

虽说我已料及会是如此结果,但眼见这她这般姿态,不由长叹一声,方要挥手着她退下,不想此际,只听得殿外喧哗,竟是有人闯入云澜殿来,我心下一惊,忙起身上前查看,却只见鼎贞不知何处而来,这天禄公主一把拉过我的手,只急急道,“皇兄,快些跟我走!”

我糊里糊涂随她一路直往云澜之外,只道日近午时,四围伴月兰马上就要花开,我心下焦急,开口方要与她言及此事,而天禄公主大约已知其中因由,此际她闭目凝神,周身丝丝灵息环绕,正是那牙黄兰朵吐苞时,只听得她喝一声“退”,兰朵竟然自行合拢,花势萎靡,见此我心中大喜,而天禄公主收敛灵息,回首又朝我道,“皇兄,离了这伴月兰,你灵力尚需三天方能完全恢复,云澜殿外御林军太多,还有我阿哥加诸的灵璧,方才我强行闯入殿内,已经惊动了侍卫,现时不如先寻个地方躲一躲…”

她说着又拉过我手,顺着山径一路七拐八弯,好容易躲过巡逻的兵士,试了好几道路线,奈何每次俱被灵璧所阻,这天禄公主一时气的直跺脚,口中直骂灵兽长过分,而我到现在尚不知到底是何状况,只不着痕迹抽回手来,开口问她道,“贞儿,你日前不是回泱都去了么?”

而鼎贞听我此问,一双眸子直直看向我,目光复杂,片刻,她摇了摇头,皱起两道娇俏的柳眉,只道,“都怪我阿哥,他居然囚禁你?!若不是那日我在山亭见到你们…”,她说着更是不住摇头,又道,“我昨天启程回泱都,好容易瞒过驺虞,半路跑了回来,既是皇兄有难,我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的。”

我闻言心中略感宽慰,回过神来却更觉尴尬,而鼎贞依旧直直盯着我看,她粉面一阵泛红,忽而又道,“我阿哥一时半会儿还不知我半路折返,皇兄要不先与我去那公主寝殿避一避,也好再作打算。”

且道这凌云宫她自小生长,自是熟悉万分,而如今情况,我只有一切听她,只盼真能躲过三日,待我灵力恢复也好直奔泱都,而鼎贞见我首肯,正是从前带路,穿过郁郁森森丛丛林木,不消片时,果是到得公主寝殿。

第52章 重返[下]

那公主寝殿应在凌云宫深处,此际虽无人入住,殿前却尚有数名侍卫来回逡巡,鼎贞轻声骂了句该死,回身便拽过我衣袖自那宫阁后方绕过,她猫着腰叩开殿旁草木灵璧,一闪身直往里去,我立时跟随而上,入得殿内,才发现这正是天禄公主闺房。

宫室华奢,菱花镜台上胭脂银梳散置,紫檀床榻前帐幕流苏低垂,处处俱是女儿家的缱绻柔情,而我平生以来,就连龙涟的闺房也从未踏足,如今贸然置于此处,竟不由一阵尴尬,正是僵立不知所措,鼎贞却又朝我道,“皇兄,这宫室侧壁有一道暗门直通灵冢,我年幼时偷偷溜出去玩,次次俱是由此而出,你随我来…”

鼎贞说着愈往前行,不想方走的几步,却见宫室内尚有两名婢子,大约是在此处除尘,此际那两名婢子见得我二人,面上俱是一惊,其中一人惊呼道,“公主殿下?你昨日不是启程回泱都去了么?”

她言毕方觉逾越,却被一旁同伴扯过,慌忙拜伏于地,口中直道,“公主殿下万安”,而此二名侍婢见我与天禄公主同行,抬首略略打量,竟又自作聪明道,“亲王殿下万安”,只道我于莽原屡屡被错认作龙溯,现时已是见怪不怪,不想一旁鼎贞却立时红了面庞,当即娇叱道,“胡说!”

婢子尚不解,鼎贞已然催动灵力将她二人缚于一旁,又厉声喝道,“今时见到本宫一事,谁也不许乱说,若走漏了半分消息,小心脑袋!”

我在一旁见得天禄公主好大威势,不觉摇首轻笑,而鼎贞回身看我,视线方才相交,她却偏过头去,口中急急道,“皇兄,快与我走啦…”

撩开紫檀床榻后层层帐幕,开启几道隐秘机关,却原来还有另一爿公主的私人领地,青玉案上笔墨纸砚,水晶壁旁画卷高悬,我若不看尚好,一看顿时频生尴尬,只见那画中人物景物所记,莫非碧泱宫中我与她相处寥寥数天,鼎贞此刻已是双颊飞红,羞怯不已,而我心下好一番繁杂思绪,奈何如今事态紧急,我并不愿多作纠缠,低首只朝这纯情公主道,“贞儿,我们走吧。”

鼎贞引我自那暗门一路前行,出得凌云宫便是灵兽族密境——灵冢,一踏足其内,眼前怪石林立,耳畔风声萧萧,四围俱弥漫着一股苍凉神秘之感,鼎贞立于身旁,却又近前拉过我手去,竟是朝我道,“皇兄莫怕,我们无需进入这灵冢,绕过前面一道山梁,经连云山一路往东,便可直往泱都。”

我听她此言不觉失笑,只道这丫头当我被灵兽长囚困数日,就变得胆小荏弱起来,今时居然出言安慰我“莫怕”,我一时摇头,正欲移步往前,不想未至那山梁下,灵兽长来的倒快,此际麒麟不是自凌云宫方向,却是由东南而来,正是将我与天禄截于灵冢入口。

麒麟满面怒色,见得天禄立时高声喝道,“贞儿,你还不与本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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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鼎贞丝毫不见示弱,这刁蛮的公主殿下一步往前,却是将我拦于身后,竟冲着灵兽长大喊回去,“明明是你卑鄙无耻,将皇兄囚困于凌云宫,我今时救他出去,用得着你管?!”

且道麒麟知晓天禄刁横又不是一天两天,饶是此刻,却也气的面色发白,灵兽长眉头深锁,面色阴沉,正是步步紧逼,而鼎贞见自己兄长动了真怒,大约亦有些心慌,她拽着我衣袖略略后退,而此际麒麟再开口却是朝我,“龙衍,你知不知道龙溯之所以会起异心,就是因为贞儿,你如今还与她纠缠不清,当真是铁了心要给你弟弟扣一顶绿帽子不成?”

他语带怒意,却仿似龙溯起了异心倒还有理,而我现时无意与他争辩鼎贞一事,一步往前,只冷声朝他道,“你我勿须多言,今时朕欲往泱都,灵兽长是放,还是不放?”

话音刚落,麒麟一时无言,半晌他咬牙摇首,只道,“不可能。”

而我离了伴月兰所制不过数个时辰,虽不至手脚酥软,浑身脱力,奈何灵息不畅,催灵之力大打折扣,今时若真与他硬拼必是不得过,然而不硬拼却也别无他法,我一把将天禄护在身后,强行于掌心凝起青芒,一挥剑青芒直指麒麟,只道,“你我之间早该有此一战,今时灵兽长无须再惺惺作态,动手吧。”

不想麒麟仍是不住摇头,他扬手催灵,我与天禄面前立时便横起一道灵璧,阻于去路,我本欲使青芒撕开灵璧而去,奈何灵力不济,青芒方触及那生发之力,便已氤氲散乱,正是心急如焚时,只见灵兽长缓步而前,他竟不避讳自己妹妹就在身侧,开口却对我道,“龙衍,乖乖与我回去,本座不会生气的。”

这话语气暧昧温存,一旁天禄纵是个傻子,也该明白我与他之间有异,我一时气愤,反手抽回青芒,口中却不由高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恶麒麟见我气急,面上竟露出些笑意,他仍是不住往前,而天禄则拉着我步步后退,僵持下退无可退,再往后就要踏入灵冢,这天禄公主忽然停下脚步,她踮起脚在我耳边轻声道,“皇兄,灵冢内迷宫错杂,我们不如进去,说不定能躲过三天…”

这灵冢既为灵兽族密境,据闻是历代灵兽长埋骨之所,其中大约珍宝无数,想必也定是凶险无比,而现时麒麟逼得紧,我若不置之死地,只怕难有生机,思及此,我低首朝鼎贞道,“皇兄一人进去便可,贞儿你一会儿先走。”

不想鼎贞听我此话,柳眉倒竖,她瞬及一手叩开灵冢入口,一手拽过我衣袖,直往里去,而麒麟显然已察觉我二人之意,灵兽长倏忽近前,直朝天禄公主大喝道,“鼎贞,你疯了不成,先人之地也敢擅闯!”

天禄哪还有心听他呼喝,只拉着我一路疾行,她走得一段便停下催灵,也不知是启动了何种机关,想来应俱是用以阻挡麒麟,混乱中我二人只知不住往前,直入得灵冢深处,方才得片刻喘息。

鼎贞此际灵损非常,已是面色苍白,大汗淋漓,我近前一把将她扶住,这柔弱的小公主勉强扯了丝笑意,却朝我道,“灵冢内所有机关只能由我灵兽族皇族血亲方能催动,我与阿哥灵力份属一系,只是我灵力与他相差太远,这些机关撑得几时实在不知…”

我见她出言亦是气喘,忙渡些水灵与她理气,而鼎贞偎依于我怀中,半晌竟是闷闷道,“皇兄,我不知道龙溯他…”

此际天色渐暮,黑黢黢石道内不辨前路,只见几许幽火闪烁不定,再加上疾风穿过林立怪石,益发呼号不止,实叫人毛骨悚然,而鼎贞显然有些害怕,她瑟缩着愈往我怀中倚来,我心下长叹一声,不觉将她拥得紧些,开口只道,“贞儿,龙溯他很爱你,你明白么?”

然而鼎贞将脑袋埋于我臂弯,却不住摇头,“皇兄,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正是一团乱麻不得解时,不远处声息忽盛,竟是麒麟追踪而至,此刻灵兽长与我相隔不过两三道灵璧,他见得鼎贞偎依于我怀中,更是气急败坏,一挥袖灵璧不稳,再出口却是大怒道,“龙衍,真不怨你弟弟会心生二意,只道如此境地,你竟还有心情搂着自己弟妹谈情说爱?”

他话音刚落,鼎贞立时自我怀中而起,这天禄公主面薄,羞恼之余愈将灵力灌注于石壁上云纹刻印中,虽说天禄灵力远不能与麒麟相较,然而借助这灵冢之力,那灵璧复而光华大盛,麒麟一时倒也不得近前。

几番相持,灵兽长面色端的是阴沉至极,他一双眸子直视天禄,开口竟道,“鼎贞,你若是还不住手,那本座日后便再没你这个妹妹!”

只道天禄听得麒麟如此狠话,一双眸子不觉已泛起些泪花,她手下仍不放弃催灵,竟是与麒麟一争到底的态势,而我知情况不妙,不由略略提息,虽说现时灵力还不足以与麒麟争斗,想来御风归去应无大碍,我抬首略略将这灵冢上空打量一番,当即拽过鼎贞手腕,只朝她道,“贞儿,赶快跟我走,一会儿我化作龙身,你记得要抓紧我的角。”

不想此际鼎贞抬首注目于我,竟是不住摇头,她张口语带哭腔,却道,“皇兄,你自己快走,我不回泱都了。”

而那一旁麒麟手下生发之灵愈盛,眼见灵璧维持不久,鼎贞却又道,“皇兄,你快些走啊,放心,我毕竟是阿哥的妹妹,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鼎贞说着已强撑不住,那灵璧丝丝纹裂,眼看灵兽长一闪身就要近前,这厮手下催灵,竟是杀意极盛,而我见如今事态紧急,早顾不得深思,一把将天禄拽过身来,立时化作本相腾身云间,我低首朝鼎贞示意她踏足我背上,这天禄公主本还有些犹豫,然而她见灵兽长已将那灵璧化去,终是一咬牙,随我入得云间,直往泱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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