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血 第29章

第53章 烽烟

风中不觉时间,片刻后夜色下的泱都已然面前,我久别故地,心下感慨,一时盘桓于碧泱宫上方,竟是引颈长啸,少时,我俯首低瞰治下,不想却见得汲月潭边灯火萌动,按说这汲月潭乃我水族皇家禁地,如何有人敢在此喧哗,我心下顿感不妙,当即化作人形自云端而下,落地立于汲月潭边,不想竟是大吃一惊。

水灵灯灯影重重,只见得龙溯、锦鲤二人于那汲月潭潭口对峙,龙溯身后一众兵士精兵良甲,而锦鲤与鲲寒鳞拦于龙溯面前,大约已僵持良久,此际众人闻得半空中阵阵龙吟,俱是仰首望天,一见我瞬及而至,各自表情端的是五光十色,好不精彩。

龙溯满面惊色,脱口只道,“皇兄,你何时…,灵兽长…”,他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别人不知在讲些什么,我一听却更加坐实其中因由,一时心下大怒,只将四围众人冷眼打量,开口不由厉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及有人答话,龙溯又见得我身旁天禄公主,却说此际鼎贞尚拽着我衣袖,大约是见得这剑拔弩张态势,颇有些怯怯,竟是益发往我身后避去,而龙溯见此,面色大为难看,他一步往前,一双眸子恨恨盯着我看,张口竟道,“而今我族与羽族战事激烈难解,漓城、湛阳、宛翎等诸多城池告急,锦鲤大人坚持说皇兄于汲月潭清修,不便相扰,臣弟唯恐延误战局,这才欲要硬闯汲月潭…”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听在耳中,真真是怒极反笑,实不怪麒麟嘲讽我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却道这许多年来,我一直以为龙溯温厚良善,不想今时境地,却见他睁眼说瞎话竟是连面也不红,气也不喘,实叫人心寒至极。

而龙溯见我面上表情复杂,张口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我心底怒意寒意交加,立时挥手自袖中弹出一道青光剑灵,直直将他鬓发削去数分,又厉声朝他道,“放肆!汲月潭什么地方别人不知,你定域亲王也不知?”

龙溯万没料到我会突然下此狠手,一时呆愣,片刻后他咬牙低首,这才跪伏于我面前,闷闷道,“皇兄恕臣弟无状,臣弟甘愿领罪受罚。”直至此刻,其旁一众兵士方才回过神来,莫不拜伏于地,山呼万岁,而我回首只将锦鲤扶起身来,出言冷冷道,“锦卿与朕将定域亲王押下,少时,朕有话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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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贞大约从未见过我如此严词厉色,此际一双眸子痴痴看向我,也不知心下作何感想,我回身略略扯起些笑意,不觉缓下语气,温言朝她道,“贞儿你今晚先去龙涟那宿下,皇兄久别泱都,尚有许多事情亟待处理,过几天自会去看你的。”

不想鼎贞方欲点头退下,一时却又抬首朝我道,“皇兄,龙溯他不是故意的…”,而此际一旁龙溯听得鼎贞与我言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我低首将他二人略作打量,只微微颔首道,“皇兄明白…”

话音刚落,却道我自己也不知这话究竟是对鼎贞所说,还是对龙溯而言,只见得龙溯为鲲寒鳞押下,鼎贞随两名侍卫去往公主府,不禁摇头轻叹,略略缓下神思,我只唤一旁锦鲤道,“锦卿,你随朕来。”

自汲月潭一路行往锦澜殿,刚入得殿内,碧螺青玳正是灯下枯坐,女儿家多愁善感,此际一见的我竟是泪水涟涟,若非锦鲤在场,青玳差点便要扑到我怀中,她出声语带哽咽,竟是对我道,“陛下,奴婢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听心下诧异,怎奈此刻实在无暇听她们诉说离别之苦,只略略摇首,示意她二人先行退下,好容易压下心中不尽感怀,我不由长叹一声,再回首却见锦鲤亦是目泛泪光,且道这平时迂腐严谨的枢密使竟仿似大有一头栽到我怀中,嚎啕不止之意,我一时失笑,不觉调侃道,“哭什么哭,怎么像个女儿家?”

不想话音刚落,我因灵力受伴月兰所制尚未全解,方才出手教训龙溯又大动肝火,此际腹内血气翻涌,唇角竟是丝丝鲜血溢流,锦鲤见此立时大惊失色,他上前一把扶住我,只不住道,“陛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我伸手略略推开他扣于我腰间的手臂,稍稍闭目理气,开口答道,“无妨,休息几日就好,锦卿且暂收起这许多伤感情绪,告诉朕,这一年多来,泱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锦鲤抬手抹了抹眼角,方才正色道,“当日陛下行踪不明,微臣多方打探只得知你去过定域王府,之后就再难寻觅蛛丝马迹,微臣惶恐,无奈只能对外宣称陛下于汲月潭清修,前半年尚算平安无事,不想数月前那羽族如歌王忽至泱都,竟道陛下在连云山遭羽帝所掳,一时泱都大乱,亲王殿下当即率人去连云山寻找,几日返回只道你…”

锦鲤所言至此,略作停顿,我不由接下话头,却道,“龙溯他是不是说朕损折于羽帝之手?”

锦鲤点头,他见我眉峰深锁,忙又道,“后来微臣又多次遣人去连云山查探,不知为何,所遣之人俱是下落不明,微臣心知其中有异,本欲亲自前往,奈何泱都形势不稳,亲王殿下坚持说陛下已殁,当即向羽族宣战,只道漓城关战火方熄,又燃烽烟,本来羽族疲于应对,我族声势日盛,不想近一月来,亲王殿下无心于战事,羽族却仿似发了疯一般,羽帝亲临督战,连下三城…”

他话说到这儿,我心下已有所计较,想来龙溯初抵连云山,大约是我陷于灵兽族秘道之时,再说他根本无心救我,寻不到我与凤百鸣踪迹大约还不放心,回到泱都立时向羽族宣战,应是想要激怒羽帝,欲借丹凤之手除去我,而近一月来,亲王殿下不知怎么又和灵兽长有了谋划,这才无心于羽族战事,奈何他未料凤百鸣连云山受挫,此际返抵九天城,又闻得漓城关战事,必是大怒难忍,这才亲临督战,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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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战事详情如何?”我按下心中诸多思绪,只问当务之急,而锦鲤面露难色,他略略皱眉,却道,“前线战事实在不妙,前番亲王殿下私自调遣兵将于漓城关挑衅羽族,战事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就是连灵兽族边境壅涉关的兵力业已调往漓城增援,目前还是十分吃力…”

而我听得连壅涉关兵力俱已调遣,当下心中一凛,立时大惊道,“什么?”

只道锦鲤被我这一吼吓得略微愣神,我当即摇头怒道,“龙溯简直太不像话,纵是调岐门关兵力也不能动壅涉关,壅涉关乃是灵兽族与我族交通咽喉要道,若是此际被灵兽长攻占,日后灵兽族若因此与幽魔族相连,我族要想收复必定比登天还难,五灵形势大变,于我族大大不利,祸患无穷…”

锦鲤聪慧,应该不至于不明白这点,此际他听我一番话,立时跪伏于我面前,直道,“微臣无能,亲王殿下一意孤行,他大约认为灵兽长与我族交好”,他话未及完,我忆起麒麟日前所作所为,不由拂袖冷哼,“好了,你此番失职暂且不谈,先将壅涉关兵力补足,纵是漓城、湛阳、宛翎不保,壅涉也不能出半点差池!”

锦鲤忙不迭地点头,却又问我道,“陛下,那现时漓城一线怎么办?按说此际战事胶着,羽族倾一国之兵力与我族相争,必是见好就收,不敢长耗,若实在不行,我们可否先向羽帝求和?”

锦鲤抬首满面探询之色,我心知他此言不错,现时情况糟糕,若是求和拖住凤百鸣也不失为缓兵之策,只是他太不了解丹凤,这厮好勇斗狠,又怎会见好就收,我若是亲往漓城关与他求和,这羽帝陛下必是愈发得胜,到那时羽族兵将士气大增,势如破竹,只怕非但漓城一线不保,却要惹出更大麻烦。

我心下焦躁,思来想去忽而开口问道,“锦卿,朕听闻九翼王既殁,这是何时的事?”

而锦鲤听我问起九翼王,倒不觉叹口气道,“陛下方离泱都不多久,有翼族发了国丧,说是九翼王故去,具体因由无人知晓,而今有翼族诸王夺嫡,内乱不息,陛下若是想求有翼族相助一臂之力,只怕是十分困难…”

锦鲤言毕,我不禁苦笑,难怪凤百鸣敢倾一国之力于漓城关相争不休,敢情他料定羽族后方太平,正是借此机会挑战我族尊位?

第54章 天牢

心下烦乱,我不由起身来回踱步,只将我族诸位名将在心中一一默数,片刻,又开口问锦鲤道,“厖夷现在何处?”

“岐门关。”

岐门关北临幽魔族,千年来战事平息,年前灵兽长修秘道至九幽境,应是对九幽有什么不利影响,想我当初被囚时,幽魔君主大约已是要事缠身,现时看来,调兵岐门倒值得考虑,而锦鲤见我沉思良久,已料到我心生此念,他抬首与我相视,开口却又道,“陛下,依微臣浅见,当今形势,还是与羽族和谈最为妥当…”

锦鲤身为文臣,凡事求稳,这本没错,然而五百年一际的血王莲盟会眼见临近,此刻我水族若是向羽族低头,漓城关不保事小,失了五灵至尊的威信事大,再说羽帝手辣,求和他未必答应,我若贸然示弱,又惹得灵兽族、幽魔族一并相争,这才是大大的糟糕,思及此,我不住摇头,只在心中细细考量,片刻,沉声朝锦鲤道,“锦卿,传朕谕令,速遣厖夷率十万兵将避水至漓城关增援,再者,命传令官先行,赐九婴、厖夷紫金绶带,着他二人摒弃前嫌,合力一心,不日后,泱都事毕,朕自会亲临漓城,与诸将士苦难同当,共御外敌。”

锦鲤听我此言,大约认为此举过于凶险,他面上尚有些犹疑,仿似欲要进言劝阻,而我知他担忧何事,张口只道,“岐门虽远,厖夷虽然与九婴素有嫌隙,然而今时不同以往,九婴擅守,锋芒远不若厖夷,而厖夷悍勇,此番与羽族争斗,应是非他莫属…”

却道话未及完,锦鲤见我心意已定,立时离去传令,好容易待一切交代妥当,我方得片刻喘息,一时闭目长叹,刚想躺下略作休憩,忽而又念起一事,却又追出门去询问锦鲤,“锦卿,那羽族如歌王现在何处?”

锦鲤显然未料及我会突然问起金鸾,回首却答我道,“前时亲王殿下昭告当朝文武,说陛下损折于羽帝之手,微臣无奈,只得坚持说陛下于汲月潭清修,却将那金鸾如歌以妖言惑众之罪,押在天牢之中。”

我一听此话,心下一紧,脱口直向他道,“你…”

正要责备,奈何转念一想,锦鲤其实并无过错,只道当时情形,纵是他明白金鸾是受我所托前来泱都传信,却也只能如此行事,我一时摇首,只挥袖示意他先去处理急事,转身直往天牢,此番却是要向如歌王请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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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踏出锦澜殿外碧水桥,远远就听得有人声喧哗,我回首只见龙涟一路疾行而来,这丫头一见到我便立时扑在我怀中,一双腕子攀于我颈间,真真是泪如雨下,我轻拍她后背,不觉于她额上轻吻,柔声细语道,“好了好了,莫再哭了,皇兄这不是回来了么?”

龙涟一时抹去眼泪,大约想扯个笑容却又呜呜咽咽起来,小丫头将脑袋埋于我怀中,软软叫道,“皇兄,你回来就好了。”

而我听她这一句,心下止不住大为感怀,一时将她搂得紧些,只问道,“涟儿,这些天来,你可想念皇兄?”

龙涟自我怀中探出身来,连声答道,“当然想念,日思夜想,那时二哥说皇兄…,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却道此际又听她提起龙溯,我心下烦闷,兄妹二人沉默良久,我将龙涟扶起身来,“涟儿,现时皇兄尚有要事在身,过几天一定多陪你,好不好?”

龙涟忙不迭地点头,一见我欲要离开,突然却又道,“皇兄,你先别走,我有一事想要告诉你…”

“哦?何事?”我见她有些支支吾吾,不觉倒有些讶然,想来龙涟性直,在我面前从不避讳,今时不知怎的,莫非也有了什么小心思?

正是讶异时,这丫头却问我道,“皇兄,你是不是真的碰到了羽帝?”

只道她不问尚好,这一问更叫我惊奇,我微微点头,尚不解其意,不想小丫头立时满面兴奋之色,急急向我道,“这么说,那羽族如歌王没有说谎了?皇兄,他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他不会说谎的,可是,锦鲤大人非要说他妖言惑众…”

她这一番话未及完,我不觉失笑,低首只朝她道,“涟儿,你是何时认识那如歌王的,怎就知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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