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魔君主心头暗沉,如今他面上不动声色,腹中却是连叫不妙,恨只恨那画卷此刻正藏于他幽无邪袖中,若就在这祭台上为麒麟勘破,那岂非是珍物不保,徒惹一身事端?
思及此,幽无邪倒也不否认那画卷为己所有,面对灵兽长连连逼问,幽魔君主故作坦然,只笑道,“不错,日前本尊是有幸得一珍品,大约即是灵兽长口中云澜所藏,好啊,既然今天你麒麟鼎华有心收回,那不妨改日来九幽境寻本尊一叙?”
九幽境一叙,灵兽长若是能要回画卷,只怕是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而今时麒麟之所以匆匆赶至泱都,还不就是想乘早阻下幽无邪,要的回即要,要不回即抢!
片刻,祭台上一团糟糕,羽帝动了真怒,炎火剑再出早非是点到即止,而灵兽长与幽魔君主相争,幽无邪闪躲避让,万般只不想叫袖中藏物露出一毫端倪,奈何麒麟紧逼不已,随着拆招渐长,这灵兽长益发肯定,说不定此刻,那画卷就在他幽魔君主身上!
好一番恶斗,好一番混乱,唯七翼王在旁左劝不是,右劝亦不是,鸿妃鱼兰,乃青龙帝身后孤儿寡母,而云澜珍藏,肯定又与龙帝陛下脱不了干系,天知道这世间事,但凡一牵扯青龙衍,大家就好像都发了疯一样,唉!
未几,丹凤与白龙相争,龙溯落于下风,屡战屡败,他自知无能强逼羽帝首肯,一时只得运水灵于白龙锏上,堪堪抵过炎火剑,此时此刻,龙溯一语出,若说是在嘶吼,莫若说是在哀求,他声声只道,“凤百鸣,我皇兄他是龙神,他不会死的,他会回来的,你相信我,他一定会回来的,这么多年来,他只是生气了,这么多年来,我替他守着碧泱宫,那宫阁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皇兄他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变,凤百鸣,你就让我皇嫂和鱼兰回来,你就让她们回水族,说不定我皇兄他高兴了,他会回来的,他真的会回来的!”
一提及龙衍,龙溯言至此状若癫狂,今时这白龙陛下抬首仰望羽帝,眸间哀恳之意溢于言表,而凤百鸣一闻此语,不觉微愣,此刻这边厢尚不及羽帝表态,那边厢灵兽长与幽魔君主相争亦至白热化,麒麟唤灵壁处处相阻幽魔息,而幽无邪无心与其正面冲突,只想保的袖中画卷不现形,可如今一听白龙帝之语,一听说什么龙衍还会回来,这一时间,在场诸位无一不驻足停手,蓦然间就听见灵兽长一声问道,“白龙溯,你说什么?你皇兄真的还会回来?”
言出半刻静默,忽然只闻“啪”的一声,竟是羽帝一掌扇在白龙面上,此刻丹凤收回炎火剑,怒目只道,“现在再想你皇兄有什么用?!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早知今天,当初你为什么要拔他的龙角,为什么要囚他辱他,那时候澧水下你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澧水下龙衍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折磨污辱,时至如今,龙溯甚至都不敢再去回想,而今时血王莲池旁,羽帝厉声斥责白龙溯,一旁灵兽长闻听心中,几多哀悔,其实当年,暂不论这冲动糊涂定域亲王,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麒麟鼎华一手做成,都是他麒麟鼎华一厢情愿,肆意辱没。
无尽的悔,无尽的伤,现时的灵兽长甚至都已经心痛到无法去面对,好半晌静默,好半晌,麒麟回过神来只朝幽无邪道,“幽魔君主,你把东西还给我,本座这一生早已意决自锁灵塚,坐守终老,只求你把那画卷还给我,还给我!”
语声落地,血王莲池忽而浪涛翻迭,水流激荡,突如其来的水灵壁流散,突如其来的血王莲花放,突如其来的谁也不知因何…
第269章 番外之望海潮 21 …
血王莲山山巅众人惊诧,无不目不转睛注视血王莲花,而此刻血王莲花放,灼灼其华映照青空,四围无声,唯血王莲池中流水之音潺潺,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白龙溯所言无虚,莫非苍龙神不灭,莫非真是龙衍他回来了?
当然不是。
祭台上无声,祭台下纷乱,今时远来水灵息大盛,不是青龙衍复生,却是玄龙帝驾临,没错,是玄龙洎。事实上,这四百年来,玄龙久居汲月潭,不理一事,而如今会盟之际,白龙帝曾几度九渊请示,龙溯知晓此番五灵会盟,必生波澜,他心中无底,只得面见父亲,以求相助。可是一旦汲月潭下父子相对,白龙溯却有许多话,话到口边无从说起,他该说什么?该说皇兄与这五灵界诸位族长个个牵扯不清,还是该说当年他白龙溯丧心病狂,逆伦罔上,如今实在是怕人打击报复?
龙溯支吾不清,他原本是想提起鸿妃一事,然又因鱼兰公主并非龙衍嫡血,这白龙帝终是害怕实情一旦为父亲得知,说不准又要生出什么波澜,故此会盟前九渊下父子帝王一叙,玄龙帝几番不耐,最终只一挥袖朝龙溯道,“而今水族,是你白龙溯的天下,任何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龙溯碰了一鼻子灰,惶恐离去,他本以为此次会盟父皇根本不会露面,哪曾想今时今刻,不知因何玄龙帝竟会自九渊而出,亲临血王莲山。而此刻沿山而上,这五族精兵多人不识玄龙本尊,于是乎,一阵骚乱之下,真真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玄龙亲临山巅,一眼望去他初见祭台上五族族长表情各异,竟无一人身在尊位,再一见白龙溯满面凄惶,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朝羽帝哀求道,“凤百鸣,你就让我皇嫂回水族,你看,血王莲花都开了,我皇兄他真的会回来的!”
血王莲根系繁杂,千万年来由水灵相养,因五百年前青龙帝强催灵丹,花期提早一百天,而今时五百年后,又因龙神寂灭,水灵或缺,其实这血王莲花是因为少了水灵作引,故而枝叶枯靡,其实这一切白龙溯都该知晓,其实这血王莲花本该由他催灵相养,可是谁料到万般无奈,如今的白龙溯满脑子除了他皇兄,就什么都没有了。
华光之下,白龙帝无能难堪之状俱为父亲收于眼底,而此刻玄龙大怒,龙吟之下一剑逼开炎火势,直喝道,“怎么回事?五灵会盟不论国事,尽扯家常?!龙溯,你说什么皇嫂,难道你皇兄在位,曾经立过皇后么?!”
山下鲜有人能识玄龙本尊,可山上这几位,当初在汲月潭口这几位都曾领教过玄龙帝厉害,此一刻羽帝收回炎火剑,略略后退,而龙溯急急起身,张口结结巴巴,却道,“父皇,皇兄在时曾有过鸿苑贵妃,那鸿妃是羽帝陛下的亲姊,皇兄去后,她一直都寡居羽族。”
“是么?真有此事?”
一问沉声,玄龙帝冷眼瞥过丹凤,此刻尚不及凤百鸣开口解释,玄龙洎言出厉声,却道,“既是衍儿后宫妃嫔,如何能寡居外族?羽帝陛下,嫁出的公主,即是他族的后妃,这一点你难道不懂?怎么,莫非衍儿一去,你这就不将我水族放在眼中了?!”
玄龙护短,先不提他护不护龙溯,一提及龙衍,谁要是敢行事对不起龙衍,毫不夸张,玄龙帝真能暴跳到不顾一切后果,而此刻因龙溯一语,龙洎只当是羽帝执意不愿送还鸿妃,故此冷言一问,这下…,呵呵,这下倒真真是叫凤百鸣百口莫辩了。
一波数折,几多生变,这边厢龙溯一见父皇问起,又见羽帝辩驳无力,其实龙溯心中害怕,他怕丹凤说出当年原委,是他白龙溯联合灵兽长逼走了鸿苑贵妃,甚至还有鱼兰公主一事,鱼兰不是真龙血脉,当年他白龙溯还曾经就此大做文章,于是这一刻,龙溯不自觉阻于父亲与丹凤之间,他又想打圆场,又不知该说什么,简直是糟糕至极。
至于祭台上他人,七翼王依旧一旁观望,而幽魔君主见得如此大乱,正是暗暗欣喜,此刻幽无邪就想着寻个机会脚底抹油,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当然了,他想得未免太过美好,因为有那灵兽长在此,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幽魔无踪,一闪身即能千里,而此刻麒麟无心理论水羽皇家内务,他一见得幽无邪异动,忙是一步近前,灵壁起时无从阻拦,灵兽长一剑横挑幽魔君主左臂,运灵大盛,而幽无邪避无可避,抽身间袍袖中卷轴显形,直叫灵兽长一见大喝道,“还不还给本座!”
族长会盟,犹如幼童嬉闹,玄龙帝看在眼中,怒上心头,而羽帝性躁,如何耐得下性子解释,此刻炎火势复起,丹凤只怒道,“不错,孤王亲姊的确是水族贵妃,可是龙衍他在世时候就是被这该死的白龙溯害得一去不返,如今这世上就只有孤王才是龙衍的歃血之交,他身后事本该由孤王代为照看,凭什么要鸿妃回返水族?!就凭他白龙溯么?!”
“放肆狡赖!”
龙洎复生,虽然他对宝贝儿子生前诸多荒唐事知之不清,但其他人先不提,龙洎对这丹凤帝的印象倒尤为深刻,因为当时龙神寂灭,正是这厮赖在碧泱宫几番轰不走,说什么今世来生,看了直叫玄龙帝腹中一团怒火,愤恨至极。
好,四百年后这厮又来了,他与衍儿歃血之交怎么了?这就妄自尊大,了不得了?
当年龙洎在位,水羽交恶,玄龙帝对丹凤之父,即是当年金凤帝本已诸多不满,引为仇敌,而如今龙洎再看羽帝嚣狂之态,不由得更是火冒三丈,纵连解释也不想听了。玄龙帝怒起水灵大盛,只怕再一争不比方才,丹凤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一乱再乱,山下众位也坐不住了。
第一个按捺不住的是咏王,此刻金翅眼见山巅灵息大动,丹凤赤羽流光,莫不是又生什么状况?方才那极盛的水灵,到底是谁?水族的何方神圣?
金翅一步抢上,斥开祭台亲卫,其实今时他是有话对丹凤言明,也的确是有万千事务繁杂,其实鸿姊她,她已经带着小鱼兰回抵水族了。
没错,水鸿携小鱼兰返抵水族,自是没来这血王莲山,而是先去了碧泱宫,眼看会盟前一十三封水族国书,水鸿就知道此番丹凤血王莲山赴会,必定不会简单了事,其实水鸿想的清楚明白,鱼兰终究是水族后裔,留在水系繁茂的泱都好过九天,再者,自己无论如何的确也是龙帝后妃,于情于理,留在水族不会有错。
水鸿回返泱都,她一介女流不便现身会盟之所,于是只得遣人赶赴血王莲山报禀羽帝,并且鸿姊有心归还咏王暖水玉,于是她一并交代心腹侍卫,回抵九天后如遇咏王,即刻交还宝玉,其实水鸿之所以有此举,实在是想了了这兄弟二人念想,其实斯人已去,又何必再作无谓纠缠呢?
水鸿想的没错,不过她可没想到此刻金翅也身处血王莲山,甚至咏王在收回暖水玉后,不知怎的竟会硬闯山峰祭台,天哪,咏王这是不要命了?
奇怪的是,不要命的还远不止金翅一个,此时此刻,半山上幽魔右护法一见金羽直上,当即心头一凛,幽魔息氤氲,血殇亦跟随直往祭台,一乱大乱,金翅,血殇,血祸,甚至还有那半天迟来,气喘吁吁的白鹿麈,好吧,族长议事之所,尔等一个个都不放在眼里了?
多少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混乱的会盟,现而今祭台上诸位族长根本没有闲暇去发怒,争斗呵斥声中,这边厢金翅方才对丹凤言明水鸿已经返抵水族,那边厢血殇一语只问幽魔君主,“君上,龙帝陛下留与微臣的青鳞玉呢?”
糟透了,乱透了…
“君上,我求你,我知道一直以来,因为龙帝陛下你对我心有嫌隙,君上,你若是看我不顺眼,你想怎么严惩,想怎么刑罚都可以,微臣只求你,只求你将那青鳞玉还给我,那是龙帝陛下留给我的,我求你,我求你还给我。”
“幽无邪,不是你的东西乘早都交出来,亏你一国之君,怎么尽做出这等夺人所爱的无耻之事!”
这是灵兽长在斥责幽魔君主,而幽无邪此刻为血殇纠缠哀求,又为麒麟步步紧逼,真真是头重如裹,身形渐滞,呵呵,谁让他理亏在先,弄到今天这等地步,骂也不是,躲也不是,活该哪!
争斗不须笔墨赘述,半刻灵兽长一把扯住幽魔君主,云华剑化散,幽魔君主护不住袖中藏物,一时但见那长卷散落,尚不及灵兽长抢上,一旁观战的七翼王竟不知何从而来的神来一言,此刻风微澜只仿似恍然大悟道,“哦,这就是小夔龙口中的那幅画!”
长卷由风息所系,瞬及落入七翼王怀中,此刻风微澜方欲展开一阅,奈何灵兽长心中急躁,麒麟剑未至语先出,“风微澜,你敢动!”
敢动与不敢动,早就不是谁能控制得住的了,这一吼,七翼王的确一愣,手下动作也不由一滞,而祭台上另一边,水羽双方正因水鸿一事争执不下,如今一见灵兽长神色不对,又一见七翼王手捧图卷,这情势,纵连玄龙帝都不由回身注目…
金翅知晓内情,一展翼玉柄勾挑起画卷,他不及对丹凤说上几句,匆匆即要展卷一阅,而画卷你争我抢,展不开半爿,灵兽长怒极躁极腾身而至,大吼道,“这是本座私人珍藏,你们胆敢放肆!”
他不吼倒也罢了,这一吼众人更觉有异,片刻,金翅只来得及看了半卷龙帝陛下的惑人容颜,即被麒麟一剑抢上,不得不躲,而此刻丹凤身在一旁,却说羽帝如何容得下灵兽长发号施令,于是,赤芒云华相抵,兵刃白光,羽帝只一声冷哼道,“到底是什么宝贝?孤王偏要动!”
羽帝自咏王手中夺过画卷,卷轴展开,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