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擎手上不敢松,只得微微趔趄身子,长箭擦着左上臂过去,带走了一块皮肉,顿时血流如注。他闷哼一声,稳住力气运功一提,终于将这两只祸害从淤泥里扯了出来,接着运力一抖,杨晔和凌疏飞起,摔落在一块干地上。杨晔舒一口气,终于缓缓松了手,对凌疏笑道:“我说话算话,不抓你。你看我守信吧?”
第33章
凌疏一自由,竟然看到自己的枕冰剑恰巧落在身边不远处,既然死不成了,那么仇还得报。他一把甩开杨晔,抢过去仗剑在手,反手一剑就冲着杨晔砍了过来。
杨晔没料到自己放了凌疏,他竟然还要翻脸,看来果然多情自古空余恨,慌忙一个打滚儿避开,肩头及左上臂,已经被他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顿时通体冰冷,一阵战栗。他咬牙强撑着,借势足尖一点,飞身出去,躲到了北辰擎身后。
凌疏见他逃走,仗剑便追,北辰擎立时举刀相迎。他身边的侍卫训练有素,提兵刃跟着上前夹击,车轮战混合着群殴,将凌疏逼得步步后退,左支右绌。他却犹自不肯罢休,运剑如风,一心只要杀了杨晔。
罗瀛从远处看到仗剑跟人拼死格斗的凌疏,却是大喜过望,一边赶过来一边叫道:“凌大人,我等中伏,不可恋战,快随我杀出去!”带着一队人马疾风暴雨般冲过来,强行插入北辰擎和凌疏中间,长刀如云,接手和北辰擎打在一处。他的羊皮筏子数量众多,此时随河而下,跟了过来,加入战团。
凌疏唯一迟疑,董鹑等人跟着罗瀛过来,慌忙上来劝道:“大人,这次我方多处中伏,死伤惨重,不可再恋战!大人快随我等撤走。”凌疏咬住嘴唇,万分不甘心,却终究无法再意气用事一意孤行,终于道:“好!”回头恨恨地看了杨晔一眼,杨晔连忙对他一笑,多情又暧昧。却见他毅然回头,跟着罗瀛便往河中的羊皮筏上撤走。
北辰擎自不愿就此罢休,下令让人上去围追截杀。杨晔便跟着起哄,躲在他身后挥拳跳脚道:“生擒!一定要生擒了他们!”
罗瀛兵马人数并不少,不过中伏后惊慌失措混乱了一阵子,此时跟着罗瀛,所谓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却越战越勇,终究没有被截住,让他们杀开一条血路,抢上羊皮筏过河而去。
杨晔总算松了口气,道:“云起啊,你怎么放他们走了?”
北辰擎瞥他一眼,道:“你刚才不是承诺了凌大人放他走吗?”
杨晔道:“我骗他的,我……啊呀云起,你的手臂受伤了,流了这许多血!心疼死我了,来来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北辰擎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转移心神的人,却也不想给他难堪,便由得他笨手笨脚地将自己的手臂裹成了一只粽子。他一边被杨晔纠缠,一边镇定自若地指挥将领兵士清除残兵,收拾余孽,查点人数,掩埋尸体。
杨晔见他气度沉稳指挥若定,没口子地夸赞道:“云起真能干,真能干,来,让我亲一下!”扒着他肩头便往脸上凑,北辰擎拿住他的手要扔开,触手却冰凉彻骨。他心中一惊,眼光在杨晔身上梭巡一圈。杨晔身上很多血迹,有别人的有自己的,混合着全身淋淋沥沥的泥浆,早已不成人形,也看不出来个什么究竟。北辰擎便道:“你刚才让枕冰剑给伤了吧?手怎么这么凉?”
杨晔道:“没没没,不过一道浅浅的伤口而已。不算什么,真的不碍事儿。”
北辰擎淡淡地道:“是,比起大理寺天牢里的那些酷刑,的确不算什么。”他怕杨晔支撑不住,便命人去请袁藕明接着主持大局做好一切善后事宜,自行带着杨晔等人先回了大营。
此次首战经过袁藕明认真的盘查计算,罗瀛方折损兵马足足两万有余,己方不过折损了三千多的兵士,算是初战告捷,一时间军心大振。
是晚杨晔沐浴完毕,陪着北辰擎招呼属下副将们用过了庆功宴,尔后跟着他回转营帐后,瑟瑟发抖地蹲进北辰擎的被窝里,看他坐在案前,执笔给杨熙上捷报。
杨晔等了片刻,见他似乎已经写完,便道:“你写好了没有?拿来我看看。”
北辰擎无奈将信递给他,杨晔检视一遍,道:“云起,这样写可不行。军中的邸报要简洁明快,咱只说重点好不?就说他们死了多少人,咱这边死了多少人,让我哥高兴一下,他高兴了大家伙儿才能高兴。我受伤的事儿不用跟我哥说,我滚泥潭的事儿也不用说,你只告诉他我想他了就成。来,我替你撕了,你重写。云起最勤快了,人也英俊,字也潇洒。”言罢将写好的信几把撕成了碎片,团成一团扔了。
让他如此道来,似乎大名鼎鼎的北辰将军是第一次写邸报,连重点都抓不住。但烛影中的北辰擎睫毛低垂,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地扯过一张信笺重新写,片刻后忽然道:“你若是想念四殿下,我让侍卫护送你回去。”
杨晔立时道:“不,我不走!你不能嫌弃我,我很有用的。”
北辰擎道:“当然,你比我都有用。你看我这次的捷报上,从头到尾都是在夸你。从前我和罗瀛僵持在这里,他急我也急,也就是你来了,才有了这次大捷。你是福星,所以才让你跟着殿下去。”
杨晔看看他的脸色,觉出不对来,慌忙爬起来,扯过一件厚斗篷裹住自己,巴巴地凑过去,赔笑道:“你是生气了?吃醋了?不如咱俩也去滚一滚泥坑?”
北辰擎见他冻得不住地哆哆嗦嗦,伸手把他推回了床上去,自己也坐到床边,正打算跟他接着理论,却忽听帐门外有兵士来言,己方派到窟野河东做眼线的几个侍卫匆匆赶回,有重要军情禀报。
北辰擎连忙命人进来,原来河东的罗瀛兵败后,突然间连夜拔营退兵而去,甚是莫名其妙。北辰擎忙道:“再去探探。”侍卫领命而去。
他转头打算继续劝说杨晔回到杨熙那里去。杨晔不等他张嘴,往被子里一缩,蒙住头道:“我不走,我坚决不走!我睡了,你不许再啰嗦吵醒我。”
待到后半夜,消息传来,却原来是西迦的驸马都尉金雅仁趁罗瀛和北辰擎交战,带着族人攻破了偏关,连占两个紧靠边关的小镇,一番抢劫掠夺后仍不肯离去,雁门关和宁武关的守将又固步自封不肯援手。罗瀛无奈之下,只得回兵撵外贼去了。
北辰擎道:“来人,去请袁将军!”一边吩咐那侍卫再探消息是否属实,杨晔本就没有睡着,此时厚颜无耻地从被中探出头来,两只眼冉冉而动看着北辰擎。北辰擎回头道:“如果属实,那就机会难得。我等立即渡河,先抢占河东的府谷、保德两镇,若能借此两地站稳脚跟,我就可以去和殿下合兵了。小狼你就守着大营,不要乱跑。”
杨晔忙道:“不行不行,我也得去。”慌忙爬起来穿戴整齐,袁藕明已经带着几个副将进了营帐。北辰擎与众人商议一番,而后决定兵分四路过河,从东、北、南三个方向逼近府谷、保德两镇。北辰擎带兵走府谷,袁藕明带兵走保德。杨晔自然要紧紧粘着北辰擎。
罗瀛带着残兵败将赶回偏关左近,一心要收复失地,那金雅仁从前素来是打个抽丰就走,这次忽然赖下不想走,想来也感受到了中原地带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舍不得离去。虽然是在相对比较偏僻贫瘠的三关地带。
于是众人周旋了好几天,在周旋的功夫,北辰擎和袁藕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保德和府谷双镇抢到了手,迅速分派兵马,加强装备,为赵王殿下的大军在东侧筑起一道铜墙铁壁来。
远在帝都的皇帝陛下迟迟等不到这边的军报,未免心急火燎。缘由是罗瀛不敢上军报,所以一直拖着,想把这双面夹击的两帮人马处理得妥当了再禀报不迟。
但他不上,有人却急于上。荆怀玉瞒着众人遣翼轸卫回京,将一封长长的密报送到杨焘手中的时候,恰恰又是半夜时分。杨焘只得把怀中的美人再一次推开,那美人凑巧还是上一次的美人,不免娇嗔万分,道:“陛下接住了什么?”探头就想看一眼,被杨焘一把推过一边:“你一个女子怎么能看这个?”
那美人辩解:“臣妾不过是想看看是不是臣妾弟弟写来的。”
杨焘阴沉着脸:“你弟弟?他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朕得住机会还要询问于他,问他究竟意欲何为!”
他不再理睬那龙榻上的美人,开始专注看信。荆侍郎文采之好誉满洛阳,事无巨细件件禀报,足足写了几大张,言辞绮丽生动处宛如亲眼所见。杨焘初始只是沉着脸,待到后来手便开始微微发抖,末了全身跟着发抖,将那信几把扯成了碎片。
他呆了片刻,绕过梨木屏风,步伐蹒跚地走到一张大大的书案前,本打算写一封回信出来,却忽然失去了理智,抓住一个水晶镇纸摔得粉碎,而后是砚台、紫毫笔,连他平日里喜欢的胭脂红钧窑笔洗,统统摔砸在地下。接连不断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午夜清脆刺耳,震撼人心,殿中殿外霎时间鸦雀无声。
过得良久,清风吹过南窗下的风铃,发出一串响声,杨焘回了神,看到曾伺候先帝数年,如今又伺候着自己的大太监何庆春带着一帮内侍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下不敢起身,他叹口气,沉声道:“起来吧。把这里收拾一下。”
第二日上朝时杨焘隐忍不发,只是沉着脸郁郁不乐。待上罢朝,杨焘将邹丞相、方太尉等几个朝中重臣集中到御书房,开始骂人。
他先骂赵王杨熙:“朕这无耻的四弟,究竟哪里亏待了他?他图谋不轨定要谋反?朕都已经决定将凤于关附近的土地都作为他的封地给他了,还如此狼子野心,小人!小人也!”
接着是北辰擎:“奴性十足,是非不分,跟着赵王逆天而行,胡作非为,白白糟践了一身好武艺!”
然后是金雅仁:“这等粗蠢的鞑虏之辈,也妄想来我大衍分一杯羹吗?岂不是痴人说梦?”
而后依次是卫勐铎、荆怀玉和罗瀛:“平日里个个威风八面,朝堂上巧舌如簧,到了要紧关头,连几个小小的反贼都拿不下?俸禄白白地养这些人有什么用?”
最后才是淮南侯杨晔,这个最该骂的人,杨焘却不愿多提,只用了两个字简洁概括之:“禽兽!”
第34章
众大臣诚惶诚恐地听着,末了杨焘道:“如今三关危急,内外交困。朕昨夜忧心忡忡,辗转反侧。想来先设法安抚那金雅仁,让他暂且退出关去,莫要再骚扰不休。等朕这里解决了一干犯上作乱的内贼,再跟他计较不迟。”
众人商议来去,有关金雅仁,对付起来却有些麻烦。老西迦王卧病在床,小王子年纪不过**岁,因此这位驸马都尉便掌了兵权。用和亲固然是不行的,金雅仁的婆娘,那位西迦的大公主据说权势极大,醋性也极大,无事尚且要兴风作浪,如今要和中原的美貌公主共侍一夫,定不会依允。况杨焘这里也没有适龄的公主可嫁。若说进岁贡,在边关开放两国自由贸易,边关的战事还未曾紧迫到如此地步,这般热脸贴上去,未免下贱了些,臣子们为了大衍体面着想,坚决不同意。
一时争执不下,平常很温雅宽厚的杨焘今日里无比急躁,见几个老臣子啰啰嗦嗦,不耐烦起来,拂袖道:“如此明日再议。”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等得御书房中清净了,他独自伫立于龙案边良久,终于下决心给荆怀玉下了一道长长的手谕,然后拿过一张浅黄色龙纹笺纸,这次是给凌疏的,提笔斟酌半晌,最后却却只书下简单四个字:“远梅:回来。”尔后吩咐道:“速速送往边关。”
信送到边关的时候,罗瀛被西迦金雅仁和北辰擎左右夹击,正为难的不得了。他接连往雁门关和宁武关那边送急报,赢绣按兵不动,只说要守住雁门。范文粤最后却不过情面,出兵两万,过来帮他夹攻金雅仁。金雅仁见势头不对,也须是待得不耐烦了,终于带着族人疯狂地扫荡一圈后,撤出了偏关。但却三天两头依旧来劫掠不休,弄得罗瀛提心吊胆,不胜其烦。
当他终于带着兵马重新杀回府谷保德两镇之时,北辰擎的各种设施装备已经完成,罗瀛看到城楼上飘荡着北辰擎的旗帜,心中郁闷难言,只得在镇外驻营,准备调集人马进攻。恰此时杨焘来了圣旨,将他痛骂了一顿,而后又交代了些别的事情。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两封手谕,一封给荆怀玉,一封给凌疏。
凌疏接到那封手谕的时候,从那短短的四个字里,看到了杨焘滔天的愤怒,但他却无有半分畏惧之心,只给皇帝陛下回了言简意赅一个字:“不。”
他心中着实愤恨杨晔,自己擅长与轻功和剑法,杨晔却擅长于带着人群殴,几番交手过招下来,自己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还吃了大亏。料得到这里的点点滴滴各种事情早已传回了洛阳的紫薇城中。这次一回去,皇帝陛下再也不会轻易放自己出来。所以凌疏决定,坚决不能回洛阳去。
荆怀玉接到的手谕很长,他仔细地看完后,主动找到了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的凌疏,道:“凌大人,陛下在给下官的手谕中言道,若凌大人执意不肯回京师,那么就随着下官离开这里,不要再和那杨晔见面可好?”
凌疏脸色依旧不善,看得荆怀玉心中惴惴不安,片刻后却见他挑起黑黝黝的眼问道:“去哪里?”
荆怀玉伏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询问道:“这是正经要紧事儿,凌大人意下如何?”
凌疏思忖片刻,终于缓缓点头:“我还要给陛下上书,看他究竟有何打算,我等方才好行事。”
罗瀛自从接住了杨焘的圣旨,兵临城下,却迟迟不进攻。府谷镇中的北辰擎和杨晔诧异起来,北辰擎担心这般拖延下去,己方粮草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因此有些发愁。杨晔便随着他上了城楼,极目望去,看到远处罗瀛那绵延一片的军营,道:“云起,他们不进攻,不若我等发起进攻,生擒罗瀛他们,也是可以的。”
北辰擎拧眉道:“殿下如今在和卫勐铎的十几万大军对峙,进退不得。我并非要和罗瀛怎么样,只是想快些打发他回了偏关,看住西迦不再让进关来,而后我们早点和殿下回合攻打洛阳才是头等大事。”
他侧头觑一眼杨晔:“你天天张罗着生擒这个,生擒那个,你究竟想生擒了谁?何不明说?”他顿了顿,郑重地道:“小狼,你真该回去了。”
杨晔忿怒,一掌拍上城墙垛,拍裂了一块青砖:“我不走!北辰擎,从现在起,我做几件正经事儿给你看看,方不玷污我淮南侯风流薄幸的威名!你在诧异罗瀛为什么驻兵这里却迟迟不进攻是吧?我明早就给你答案!”他气呼呼地一甩衣袖,下城楼而去。北辰擎忙吩咐白庭壁道:“跟上小狼,看紧些,别让他出去乱跑。”
白庭壁谨遵北辰擎的指示,一直紧紧地跟着杨晔,连上茅厕也不放过。杨晔不胜其烦,决定无视他,是晚自行换了夜行衣,便打算去对方大营走一趟。白庭壁连忙跟上,拦住去路问道:“侯爷,您去哪里?北辰将军吩咐了,除了可以回四殿下那里,您哪儿也不能去。”
杨晔扯着他衣服扯过来,接着在他胸前揣摸两下,白庭壁僵住不敢动,惊道:“侯爷干干干什么?”
杨晔道:“放心,不干你。”缓缓逼近他,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知道魏临仙他们为什么看不起你吗?连小南南,那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奶娃儿,他也看不起你,说你不个像男人。虽然我摸着你的确是个男人,但如今我也不得不怀疑。你……想不想知道原因?”
白庭壁摇摇头,接着又慌忙点点头,杨晔轻飘飘地笑了:“告诉你吧,你的胆子太小了!云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如何才能出息?你若是再接着这么惟命是从下去,他们会接着看不起你的。当初我带你出来你怎么说?你说要跟着我历练历练,如今机会来了。只要一晚,我就能把你打造成一响当当的男子汉。从明日起,白庭壁冠盖三军,魏临仙跪地求饶,北辰擎妒恨交加,肖南安五体投地!走,跟侯爷我去夜探敌营!”
白庭壁虽然隐隐觉得不靠谱,但却忍不住心中荡漾,两眼放光,杨晔容不得他犹豫,道:“还不快走!”扯着他便跑了出去。
两人趁夜色悄悄出了府谷镇,小心翼翼绕过各路巡逻的兵士,摸进了罗瀛的大营中。
杨晔对作奸犯科等事向来无师自通,带着白庭壁躲到一处营帐后,见到出来小解的兵士,出手如风卡住颈项拖过来了两个,接着白庭壁手起剑落送了两人的性命,两人快手快脚剥下兵士的衣服换上,将那两具尸体塞在一偏僻无人处,而后遮遮掩掩冲着罗赢的中军帐混了过去。
这般一路顺利地混到地方,此时处于军营腹地,守卫反倒不如周边那般严格,待一队护卫过去,杨晔和白庭壁连忙靠到军帐后,杨晔用唇语对白庭壁道:“我先听,你给我望风。”用匕首轻轻地划了一道缝隙出来。
军帐中烛火通明,他巡视一圈,见罗瀛居中而坐,旁边只有一个一个荆怀玉陪着,两人面前的一张书案上,堆放着十几个锦盒,均用黄色的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的花纹竟是来自皇宫大内。地下还有几只紫檀木在箱子,同样上了封条。荆怀玉就在书案边,伸手轻叩着一只锦盒,道:“皇帝陛下很看重这件事情,所以这一路万万不能有失。还请罗将军给我多派一些护卫。”
罗瀛道:“这个自然,信我已经送去,那带路的使者大概很快就到,请大人准备好上路即可。我在这里拖得一天是一天,静候大人佳音。”
荆怀玉忽然微微一笑:“凌大人看来不愿回京,那么下官就和他一起过去。不过凌大人禀性刚直,有些事须得瞒着他才好。”
罗瀛一顿,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放下了,杨晔从帐外只能看到他一个侧脸,见他微有些不虞之色,淡淡地道:“不知荆大人何事要瞒着凌大人?”荆怀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岁贡的多少有些争议罢了,容下官接着去斡旋。”
罗瀛点头道:“如此便好。荆大人,末将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赵王殿下带头作乱,末将镇守边关,闻得皇帝陛下召唤,立时便分兵出来镇压,结果落得捉襟见肘。你看宁武关和雁门关的守将,可是未曾有何大的动静。唉……”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望大人一路顺风。”
帐外的杨晔听得不知就里。眼见得帐中荆怀玉告辞,罗瀛唤进几个亲兵来,解了衣甲打算安歇。他对罗瀛的安歇没有什么兴趣接着观望,便扯着白庭壁悄悄行开几步,低声道:“我得看看那荆侍郎打算去哪里。你回去吧,我暂且不走了,你去跟云起说一声,说罗瀛是有意的拖延着不肯进攻,至于缘由如何,我探听明白了就回去,让他别担心。”
白庭壁一愣,忙道:“那可不行,把你丢在这里我自己回去,云起他可不会饶了我。他说了让我牢牢看着你。”
杨晔道:“我这么个大活人,用得到你看着?去去去,你赶快回去报信,别跟着我碍事儿!”
他如此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白庭壁震惊无比夹杂着气愤难当,一个忍不住,眼泪汪汪抽噎起来:“侯爷,您答应带我出来历练,我才违背云起的命令跟着你跑路的。这般把我踢回去,算什么意思?我决不回去!”
杨晔忙逼近他,点着他雪白的小鼻子恶狠狠地道:“我警告你,不准哭!从殿下那里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承诺我的?”
白庭壁一呆,果然被他吓住,忙伸手扯住他衣服不放,道:“我不哭,但是我不能自己回去,你得带着我。你不能始乱终弃啊侯爷!”
杨晔惊道:“什么?你说我什么?苍天可鉴,我向来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跟你可没有勾当。你这话从何而来?”
话犹未落,却忽听得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夹杂着马蹄声声响起,一队兵士跑了过来,拥簇着中间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往罗瀛的中军帐而来。瞧那衣饰打扮,竟然像是西迦人士。
杨晔连忙扯着白庭壁后退躲闪,白庭壁还在扒着他不放,哽咽道:“你不能丢下我!你丢了我我就死给你看!”杨晔急道:“松手,你先松手!”
正撕扯纠缠间,却听得身后一个清冷和缓的声音道:“你们两个归哪里管?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杨晔听得那声音,吓得一哆嗦,心中一时间悲喜交集:“我的心肝宝贝儿亲哥哥啊,你这么在老子身后忽然说话,可是想吓死我?”
第35章
他要跑也来不及,只得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回转身,恭恭敬敬躬身一礼,哑声道:“凌大人,小的出来方便,这就归队。”伸手扯着白庭壁往后退了几步。
凌疏衣履整齐,唯有头发半散,想是出来得匆忙,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他对着杨晔略微点一下头,接着往前行去,看方向是去罗瀛的中军帐。但他一转身间,想起那俩人适才的拉扯,心里忽然隐隐觉得不对,猛地回头看来,这两个兵士打扮的人竟然已经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若是一般兵士,怎会有这般身手?凌疏站住,凝神一听,道:“那两个是混进来的细作。传调翼轸卫,封锁大营。快去禀报罗将军。”他一边吩咐一边纵身跃出,准确无误地向着杨晔逃遁的方向追了过去。
杨晔带着一头的冷汗狼狈逃窜,扯着白庭璧一阵风般刮了出去。但没想到逃得太快也能被看出端倪来,恨只恨有的人太明察秋毫。待听到后面风声逼近,他只得回身,冲着凌疏抛个媚眼儿,风流艳魅无比,笑吟吟地道:“你又撵着我干什么?就这么舍不得我?”
凌疏见竟是杨晔,大惊之下,习惯成自然,伸手就去拔剑,却拔了个空。原来他这次出来,以为只在自己营中走动,并未携带枕冰剑。杨晔见他未曾携带兵刃,顿时大喜过望,挺枪便抢了过来,一心一意要把他生擒回去,借此胁迫罗瀛的同时,自己也可以趁机痛痛快快再享用一番。
凌疏警觉了自己没有带剑的事实,连忙随着杨晔的来势往后退了几步,他随身携带的翼轸卫行动极快,这时已经有几个跟过来,反手甩出了黑色小箭。杨晔知晓那箭上淬有剧毒,忙道:“小白小心!”横枪将乱飞的小箭格挡出去,白庭璧跟着出手格挡。他人虽然像个女子,但手头功夫却也不弱,均是赵王平日里多注重侍卫训练的缘故。
两人全力抵挡,看围攻过来的人渐多,想来讨不了好,杨晔便也死了生擒凌疏的念头,一边和人格斗,一边伺机后退,只想尽快逃出去。却见四面八方涌来的兵士越来越多,杨晔暗道不好,不敢再拖延,和白庭璧打个暗语,同时飞身而起,便要硬闯出去。恰此时罗瀛赶到,身后大批的兵士跟着涌来,他已经认出了杨晔来,一声呼喝,弓弩手顿时万箭齐发,杨晔的长枪扫出,化为一道银白色的蛟龙,激荡得箭雨四面飞舞。原来淮南侯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银样蜡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