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周末，沈筱站在穿衣镜前，把顾妈妈给织的围巾围到了脖颈上。
他很少会去仔细端详自己。
镜子里的男生清瘦高挑，头发眉睫漆黑，皮肤冷白，看起来淡漠疏离不近人情，暖米色的羊绒围巾却让他显出几分生动的颜色。
沈筱想起顾€€那晚站在台阶上笑着夸他围上这围巾好看，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意识到镜子里自己春意萌动的样子，他后知后觉脸颊泛起层薄红，戴上眼镜，调整面部到没什么表情。
北城一中扛把子:筱筱，我顺路去你那边找你一起。
沈筱看着顾€€发来的消息。
顾燃之前请沈筱吃饭时，特意和他说了麻烦他多带着顾€€，沈筱现在也不好总是推拒顾€€的邀请。
X：那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就行。
北城一中扛把子：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我开门进去了啊？
沈筱：“……”
沈筱听着顾€€开门时小白鸟钥匙扣叮铃作响的动静，心跳跟着节奏乱了几拍。
顾€€一进门，沈筱就愣住了。
顾€€脖子上也围上了围巾，仔细一瞧款式质地和他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更重的深驼色。
因为从小关系亲密，沈筱以前和顾€€也会一起穿着款式相同的衣服，那时候顾€€嘴上爱嚷嚷着好哥们就是要穿同款，沈筱除了心脏处早已让他麻木的隐痛，没什么别的感觉。
但现在，顾€€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不开窍的纯正直男，还和他说过对男生可能有想法，再围着款式相同的围巾就难免让人感觉有些暧昧了。
“忘跟你说我妈给我也织了一条。”顾€€勾着唇角，“怎么？被我围这条围巾的样子帅呆了？”
沈筱低低清了下嗓子，淡声催他，“走了。”
聚会地点还是大家常去的那家有包厢自带唱K设施的饭店，装潢富丽堂皇，土豪得很接地气，招牌菜是口口相传的地道菜。
包厢是饭店里最大的那间，老板对顾€€这帮人早眼熟了，笑眯眯地亲自端过来些上好的茶水果盘和开胃菜招呼大家。
班里热热闹闹来了不少人。
罗小螃鲍弘健那几个大嗓门和老板叽里呱啦唠着，田诗瑶已经走出了情伤，跟褚明月几个小姐妹也兴致勃勃聊着什么。
老板眼尖，一等顾€€沈筱进门就对着两人插科打诨：“顾大少又跟人买同款呢？这围巾真不错，俩大帅哥围着忒养眼了。”
沈筱和顾€€的围巾因为颜色不同本来还不是特别明显，经过老板这么一说，褚明月立即注意到了，兴奋起来，凑到田诗瑶耳边说了什么，田诗瑶捂住嘴偷笑了下。
沈筱浓密的眼睫阖动，有些心虚。
自从顾€€和他坦白了自己的取向，沈筱现在更无法面对别人的调侃了。
顾€€却嫌还不够似的，火上浇油，嗤笑了声：“这可买不到啊，是我妈给咱俩一针一针亲手勾出来的。”
褚明月和个别女生直接小声尖叫了声。
包厢里空调开得很大，热气腾腾的菜很快被端上来了。
大家都脱下了外套。
沈筱把围巾取下，稍微自在了些。
顾€€恨不得把围巾镶在脖子上，但怕弄脏围巾，只好跟着沈筱也取下了，和沈筱的挂在旁边架子上的一处。
几个哥们被顾€€带着规矩了太久，落座后都嗨得不行，直接让老板上了几扎啤酒。
鲍弘健是留级的，休学那年去社会上都混过，嫌啤酒不够劲，还要了白的。
等酒水送来后，大家想到顾€€这段时间总管着他们，瞄向顾€€。
大部分人都已经成年，顾€€看他们都在兴头上，没拦。
一帮少年兴奋起来，开始讨论年龄，讨论成年了就可以做的事。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处在一个模糊的交界处，跨过那个界的一切都像是狭窄隧道外的风景，让人心生遐想与向往。
在场的男生匀起啤酒，有性格豪放的女生也要了瓶，褚明月用开酒器笨拙地撬瓶盖，王诗海握住她手腻腻歪歪地帮忙，引得包厢里口哨起哄声一片。
沈筱坐在顾€€旁边，罗小螃刚顺手在他面前匀上瓶啤酒，顾€€就把酒拎到自己跟前那一排里去了，他给沈筱又涮了遍餐具，倒上杯热茶。
鲍弘健看了，忍不住啧道：“€€哥，让筱神也来一瓶呗！”
顾€€老鹰护小鸡似的，“不行，都不许劝他喝酒啊。谁敢劝我削谁！”
“为什么啊？哥们几个都喝了！”
顾€€撩起眼皮，“仙与畜不同。”
“……”
沈筱看了眼顾€€，想起自己上次胃疼顾€€担心得不行还拉他去医院检查的事，黑眸微动。
他慢条斯理品着温热的参茶，看着顾€€在一旁熟稔地咬开啤酒瓶盖对瓶吹，喉结滚了下，也想劝顾€€，最终没说话。
顾€€规矩了太久，难得这么放纵一回。
但顾€€喝酒的样子好像也有些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一喝酒顾€€就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带着一帮小弟胡侃狂嗨，这会儿除了被人怂恿着用虎牙撬酒瓶盖炫技时那一下看着得瑟依旧，其他时间都有种松散沉稳的感觉。
擎着酒在那儿安安静静地喝着，看着其他少年们笑闹，就像个已经经历了很多的超然世外，老神在在的长者。
包厢里暖白的灯光落在顾€€金棕色的发上，柔和了那英气锋锐的面部轮廓，恍如隔世。
沈筱望了会儿顾€€，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儿发闷。
他不由自主唤了声：“顾€€。”
“嗯？”顾€€瞄向他。
沈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眼里透出戏谑的笑意，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瓶，逗身旁的少年，“不会也担心我，不让我喝酒吧？”
他又悠悠叹了口气，“我那么努力，好不容易拿到钥匙，某人还说要跟我避嫌，哎，我可不得借酒消愁下？”
沈筱知道顾€€这是借着开玩笑又开始卖惨了，他却偏偏就吃这套，有些过意不去，心绪纷杂。
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再拦着顾€€，有些事，也不该再瞒着……
“€€哥，还玩真心话大冒险不？”罗小螃突然在一旁问了声。
熟悉的游戏名称让顾€€和沈筱都怔住了。
沈筱忆起那时和顾€€决裂，到现在也不过才数十天，却好像过了很久。
本该是一段刻骨铭心撕心裂肺般的记忆，竟有些淡忘了。
顾€€看着沈筱微变的表情，横向罗小螃，“老子绝对不会再玩这破游戏了。你们想玩自己玩。”
罗小螃莫名其妙，“€€哥以前不是老爱玩这个吗？怎么现在就成破游戏了？”
顾€€一直是这帮混子里的主心骨，以前出去上天入地调皮捣蛋全是他带头。
游戏没有顾€€的加入玩起来就没什么意思，罗小螃几人决定直接灌酒套八卦，闹人出洋相。
顾€€自然是被大家主力灌的那个。
啤酒加白酒，混着喝最容易醉。
顾€€太久没喝酒，又有意在沈筱面前卖惨，他们的计划很成功。
顾€€的脸上逐渐浮上点酡红，望着沈筱痴痴的笑，显然是有些醉了。
罗小螃和鲍弘健几人都集中火力闹起了顾€€。
“€€哥，所以你上次跟田大美女就是个乌龙吗？”罗小螃套他话。
顾€€打了个酒嗝:“必须的必。”
他想起这事就有些气，突然踢了罗小螃一脚，“你说说你们一帮兔崽子，我跟人语文课代表就是朋友，没事瞎问什么理想型？我能当人女孩子面说不是？把老子媳妇都弄跑了。”
顾€€说完郁闷得不行，咕嘟咕嘟仰头一口气干了半瓶酒进去，重重放下酒瓶，伸出手摇晃着比划。
“十年，十年……知道么？十年没见！人一辈子才几个十年？他统共，还不到三十年呢……”
顾€€说得情绪激动，又闷了口酒，眼睛都开始发红。
众人面面相觑。
鲍弘健操了声，“这能套出什么真心话啊？都开始说胡话飙上戏了。”
不过说胡话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大家笑起来，索性继续闹顾€€。
“€€哥，那你跑了十年的媳妇是谁啊？”
“我媳妇是谁？”顾€€喃喃重复了句，似乎又忘了刚刚的难受，嘿嘿笑了，美得不行。
顾€€眼神荡漾看过来时，沈筱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顾€€看，错开视线。
下一刻，顾€€突然长臂一伸，搂过他，深深笑说：“媳妇，终于又见了，我好想你啊。”
第27章
那一声呼唤和梦里的重合了，像就是从梦境深处传来的。
沈筱的心脏震颤起来，他再次望向了顾€€。
顾€€笑得酒意深重。脸颊很红，眼睛也是泛着红的。
沈筱竭力压制，声音还是有些细微的颤抖:“你，乱叫什么？”
“怎么了？不喜欢？那叫你老婆？宝贝？亲爱的？”顾€€搂紧他，一声声重复梦境里的呼唤。
每重复一下，沈筱的心脏都会剧烈跳一下，脸上也跟着更加滚烫。
顾€€以前喝嗨了就会和人胡侃起来，但今天喝醉后的所有的话还是太过奇怪突兀了。
顾€€是喝醉了，意识错乱误以为已经和他结婚了吗？
沈筱绷紧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