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虫母是世界的瑰宝 第12章

这是顾栖的疑问,是从年幼时到现在都无法遗忘的问题,可偏偏查理爷爷也不知道。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纵使在不愿意,顾栖只能慢慢接受着这个事实€€€€或许,他被他的监护人抛弃了。

也是从那天起,顾栖决定要找到对方,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啪!

“嘶,好冰!”

一滴雨被风卷着从山洞口冲了进来,直接砸在了顾栖的脑门上,瞬间的冰凉立马把他从乱哄哄的回忆中拉扯了出来,正巧一抬眼就看到了几个听见动静的低阶虫族拖着高大的身子往山洞口挪动。

没反应过来的顾栖问道:“等等,你们要出去吗?现在还下着……”

剩下的话被吞到了肚子里,那几只低阶虫族像是一堵城墙,用结实的虫躯挡在了山洞口的门口,虽然遮挡住了几分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但同样地也遮住了随风胡乱拍打的雨水,和那丝丝缕缕的凉意。

顾栖脸上的神情愈发地柔和,他在天鹅绒蚂蚁的虫腹上支起身子,半跪着探去,悬空腰腹抬手摸了摸山洞口几只大家伙的脑袋,低声说:“谢谢。”

随着黑发虫母的动作,宽大有着轻微破损的外套从他的后背滑了下来,蜂立马伸出前足,借由虫肢上刚毛于衣服料子的摩擦把它给提了起来、严严实实地护住了虫母苍白的脊背,以防任何漏风的可能性。

“有时候觉得你就像是个老妈子。”

顾栖嘀嘀咕咕撅了撅嘴,但还是听话地把衣服拉好,“黄金,如果你当爸爸了,一定是那种严肃且古板的大家长,甚至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穿破洞牛仔裤吧?”

透明渲染着水墨花纹的长翅拍了拍虫母的后背,又轻盈盈地滑过那浅肉粉色的虫尾,蜂偏头靠近些许,像是在观察那条丰腴的尾。

“怎么?”被引起注意的顾栖也低头打量自己的尾巴,甚至为了观察方便,他干脆仰躺在石榴的腹部,身姿柔韧地翘起了下半身。

薄粉微红,润泽剔透。

与此同时,数万米之隔的金翼星舰上€€€€

“是虫母殿下的尾巴!我的天!”一位虫族士兵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深色的眼睛里是不可抑制的兴奋光芒。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日日借助隐形追踪蜂而窥探着新生虫母的日常,但到底视线受到阻碍,无法完整地观察到虫母的尾部发育。可这回不一样,躲藏在山洞角落的追踪蜂可以说是找到了最好的角度,瞬间就将虫母的尾巴完整无遮挡地传递了到主控制室的大屏幕上。

“这种颜色的尾巴看起来就很脆弱,等等€€€€那是什么?”

一位从事医疗工作的虫族被临时叫了过来,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赞同,“简直就是人间惨剧!看看虫母殿下的尾巴,怎么会有那么多血痕?要知道尾巴对于虫母来说是多么珍贵的一个部位!太可惜了!殿下应该被带回来娇养着……”

同样站在屏幕前的艾薇也沉下了脸。

虫母之于虫族是核,而虫尾之于虫母则如心脏。

在整个虫族可追溯到的历史中,新生虫母的精神力强大与否、日后发育健康程度和他腰腹下的虫尾脱不开关系;甚至有虫族的研究者,在从古至今的历届虫母的尾部发育历程中得到了一个被绝大多数虫族信服的结论:虫母的尾部颜色越清透干净,则血脉纯度越高。

当然,并不是每一位虫母都可以拥有以强大、珍贵著称的尾。

在虫族历史中,“虫母”这种身份不具有唯一性。在同一时代他们有可能会诞生数位,也可能在某一时代中接连多年不曾出现一位。

虫母的诞生期与其独有的特殊性一直都是整个虫族社会内部的未解之谜,他们似乎从出现的那天开始就拥有独立的灵魂、已成型的性格,即便从第一代有记录的虫母到现在,整个虫族也依旧无法确切掌握到确切的信息,只能在每一次虫母诞生之际发出的讯号来在茫茫的星海中寻找。

“看看这条尾巴,简直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来自医疗室的虫族脸上闪过痴迷,他对静立在一侧的艾薇€€金翼道:

“艾薇大人,这位虫母殿下的血脉绝对很纯正,这才刚诞生几天?大人您看看这条尾巴,从腹部开始到末端颜色渐变,但整体还是以纯正的浅肉粉为主,如果再成长一段时间,或许会出现更大的惊喜!”

他摸了摸下巴,眼球落在黑发虫母的尾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猛然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胆却越想越有可能的想法。他道:“艾薇大人,您知道王血虫母吧?”

一直沉默的艾薇一愣,碧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飞快的茫然,但她很快回神,“我知道。”

“我现在有个猜测,062号星球上的这位虫母殿下很有可能是王血虫母。”

王血虫母珍惜且罕见,虫母会有很多个,但王血虫母一次只会出现一位。他的血液与尾部分泌的蜜对于虫族来说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且只有王血虫母才可以彻底、完全地操控其他虫族。甚至,王血虫母可以让所有虫族感受到他的爱恨情绪,借由情感的影响而达成自己的目的€€€€爱我所爱,恨我所恨,为我所用,成刀成盾。

而普通虫母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传递情绪,却无法共通情感。

更有传言,真正强大、被神明眷顾的王血虫母还可以分化出一对罕见的翅,但至今无虫族真正见过它们……

那更像是一个传说。

艾薇“嗖”地一下握紧了拳头,冷淡的面孔浮现出挣扎的烦躁,原本还准备颂扬王血虫母之珍贵的虫族立马闭了嘴,小心翼翼地退到另一边继续观察屏幕中虫母殿下的尾巴了。

“王血虫母……”艾薇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上一任牵连大半个虫族陷入困境的虫母也有同样的血脉,那种被操控时整颗脑子都陷入风暴的感觉只有痛苦和撕裂,因为被控制而举着武器对向同族、以同伴的血液造就杀戮的战场……

当意识彻底清醒时,那时候的艾薇只看到了自己满手的鲜血,以及躺在血泊中生死未知的哥哥。

那该死的不受控制……

压下心里升腾的怒火,艾薇再一次看向屏幕内的黑发虫母,她目光认真,试图找到一些对方和上任虫母的差别€€€€

062号星球的山洞里,正仰躺着欣赏自己虫尾的顾栖忽然汗毛一竖,有种被人盯着看的发毛感。他扭头将整个山洞都打量了一圈,见没有任何发现后,才悻悻收敛了视线,使唤蜂道:“黄金,帮我拿一下角落里的医用喷雾剂,就是白色的那个小瓶子。”

从垃圾堆里淘来的医用喷雾剂只有顾栖半截巴掌大,也就再有三五天过期,今天他正巧想起了虫尾上的伤痕,倒不如先喷点儿用一用,省得过期以后浪费了东西。

蜂的虫肢很大,用来捡起这么个小物件儿简直就是难题,可偏偏顾栖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直到见蜂用前足小心翼翼地顶着喷雾剂的两头给他空运过来,才笑眯眯冲着蜂扔过去一个飞吻,“黄金好棒哦!”

那一刻,顾栖感觉自己可能在蜂的脑袋上看到了“无语”两个字,不过即使真的看见了,他也会当作是没看见。

喷雾带着清凉的薄荷味儿,落在那些快要结痂的伤口上有种瘙痒感,顾栖忍着用手挠的欲望,却不想忽然被蜂给压在天鹅绒蚂蚁的腹上。

“干、干什么?”

蜂晃了晃脑袋,有力的前足轻缓小心地蹭过了黑发虫母尾部的末端€€€€那里是一片由浅到深的肉粉渐变,越是靠近边缘越是有些发红,像是一抹落在了桃花瓣上的胭脂,曲线流畅,是天然雕饰的神迹。

蜂那粗壮带着细碎刚毛的虫肢几乎是紧贴着顾栖尾部生嫩的皮肉蹭过去,丰腴肉感的尾巴不习惯地轻颤,又冲着腹侧微微翘起弯曲,连带着腰腹段也因为那股颤栗而偷偷染上了红。

下一刻,顾栖就看到了黏在蜂前足上一截质地晶莹的拉丝状黏液。不,或许比起黏液,它们看起来更加稀薄€€€€

剔透的,在雨水中打了折的日光下闪烁着银色,像是一缕被挑落的银河;但实际上,在正常的光线之下,它本该是淡淡的金色。

顾栖满眼震惊,他抬了抬屁股,身下确实存在着很明显的潮意,连天鹅绒蚂蚁的腹部都被洇湿了一片。

黑发青年有些不确定道:“我尿床了?”

尴尬的寂静在蔓延,顾栖头一次觉得自己怎么那么丢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连接着虫母的精神力链接猛然惊颤,在各位高阶虫族的脑海中飘飘洒洒游荡过一声堪称惊恐的短促反问句€€€€

【我尿床了?】

第15章 背叛者

背叛的歌谱早已摆上,只待入圈的傀儡张嘴吟唱。

*

【我尿床了?】

清亮且惊讶的声音在陆斯恩的脑海里炸开了花,伴随着来自新生虫母强烈的情绪起伏,不理解、迷茫,或是震惊与羞赧……

总之就在那一瞬间,陆斯恩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垃圾桶,将来源于那位还不会具体控制精神力链接的虫母的全部情绪一一接收到脑子里,除却一时间的混乱,陆斯恩满心都是按揉太阳穴的欲望,但注意力却忍不住被最初那声惊呼的内容所吸引。

银白色直长发的高阶虫族皱起好看的眉头,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正搭在腰腹间暗金色的圆扣上,修长的指尖“哒哒哒”地敲击地金属扣的表面,伴随着他唇中的呢喃,“难道是某种生理疾病导致的尿……失禁吗……”

“什么?”正站在一侧的下属阿普整个人都一顿,一向不显神色的面孔上浮现出一层意外。

“没事。”陆斯恩摇头,他靠做在皮质的椅背上,原先的思绪却因为虫母的精神力链接而忍不住飘向了前几天他与艾薇、安格斯的那场视频通话。他问:“阿普,那天你看到了吗?”

“那天?”阿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看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

被问住的寸头虫族一时语塞,他整理着措辞,微微俯身,“大人是指那位新生的虫母吗?”

“唔。”

陆斯恩从鼻腔里浅浅应了一声,也算是作为里阿普问题的回答。他指尖灵活地触摸上自己的联络器,熟门熟路地点开来自艾薇的屏幕共享,很快就看到了那只被蜂压在虫肢之下、直愣愣翘着尾巴的小虫母€€€€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迟钝。

但他知道,这只虫母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

陆斯恩目光一扫,很轻易地观察到了连接在虫母尾端和蜂虫肢尖部拉丝的黏液。

乍眼一看像是漂亮清透的银白色,可实际陆斯恩却下意识知道,在正常无乌云遮挡的光线下,那些有些粘稠的液体本该是淡淡的金色,像是流动的金子,细碎晶莹,甚至可以看到藏匿在每一寸黏液内飘动着的细闪。

就像是他曾经见到过的一样……

陆斯恩一愣,他感觉刚才一瞬间自己好像触摸到了曾经消散、模糊的记忆,但那种感觉来得极快,等他想抓住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迟了,只有点滴的怀疑被轻轻地烙印在了陆斯恩的心里。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联络器的边缘之上,陆斯恩的脑海里此刻跳跃出一个古老的、很久未曾被提及过的词汇€€€€王血虫母。

所以这只新生的小家伙,也会和上一任虫母一般身染王血吗?

回神的陆斯恩抬头看向阿普,“……你刚才说什么?”

阿普再一次重复道:“大人,我觉得这位新虫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堪。在那段录像里,他很脆弱,但也很坚强,和以往我所听说过的虫母并不一样……”

顿了顿,他补充道:“而且我在看到这位虫母的第一秒,心脏和脑海都在告诉我应该好好保护他。”

“毕竟这是每一个虫族的天性……你还听说过什么有关于虫母的?”陆斯恩来了点儿兴趣,“如果我记得没错,以你的年纪,应该还没有经历过上一任虫母吧?”

“是的。”

虫族整个种群的平均寿命有三百年,但这个年数仅仅限于普通虫族,至于那些高阶虫族的寿命则更为长久,至于具体有多久,便不可被随意窥探到。而阿普在很久前就服务于陆斯恩,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身为高阶虫族的陆斯恩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硬要说的话,那就是陆斯恩的力量愈发地深不可测。

阿普:“我曾听到过安格斯大人对上一任虫母的评价。”

“哦?他怎么说?”虽然已经差不多能猜到,但陆斯恩还是问了一句。

“伪善,虚荣,低劣,恶心。”

四个词,都是极其贬义的意味,可想而知安格斯是有多厌恶上一任虫母了。

“其实他说的没错。”

陆斯恩眯了眯眼睛,目光遥遥落在了窗外缓慢后退的陨石、星体上,在随着他与062号星球之间距离的靠近,虫母的生息以及对他的影响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加重,甚至真的发生了陆斯恩觉得不可置信又格外贴合现实的事情€€€€

在他那日看到追踪蜂传递来有关虫母的画面后,原本藏在他心底的杀意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浓重。

虫母对于虫族的影响总是惊人的,而王血虫母更甚之。

陆斯恩想到了自己可能会受虫族天性而被困于虫母的身份地位,却不想这层“影响”竟然强烈到了这般的地步……

皮质手套轻轻滑过光屏,来自062号星球上的窥视依旧在暗中进行着。陆斯恩看着虫母身上宽大的外套,细碎伤口、即将痊愈的虫尾,以及整个被布置得干干净净的洞穴。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升起。

新生虫母,已经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哪怕是被整个虫族公认的“特别”,可能够达到这般程度似乎也有些超过了?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对于虫母“特别”的限度,陆斯恩自己也无法做出规定。

这时,阿普又开口了,“大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阿普服务于银甲的势力后,那件令高阶虫族们缄口不提的“上任虫母”事件就像是一个顽固的谜团,无法吹散,却一直犹如阴影笼罩在整个虫族的上空,就是阿普也无数次好奇过当年之事。

“当年啊……”

只要一闭眼,陆斯恩便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重新拉回到那场噩梦里。在那场梦境中,他不再是银甲的掌控者,而是一个虫母精神力控制下的傀儡,纵然清醒时有多理智、多稳重,可当陷入混乱后,哪怕是他也会变得癫狂、陌生,毫无理智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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