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的衣摆之下只露着一点点、几乎可以忽视的肉粉色,那条漂亮的、丰腴的、却时常被主人忽视的尾巴被亚撒照顾得很好€€€€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亚撒都期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伸手摸一摸哥哥的尾巴,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会有机会的。”亚撒喃喃,他想在得到黑发青年的应允后得到那个机会。
看了看天色,亚撒无声靠近,在最初的同床休息后,两人已经熟悉了彼此的存在,于是肌肉逐渐紧实的少年用令人惊讶的力道抱起了埋在大衣里沉睡的青年,就好像对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少年人蜜色的手臂绷出了青色的经络,那是力量的象征,当力道彰显之时,却有什么银白的纹路一闪而过,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但亚撒却看到了。
红发少年皱了皱眉头,他盯着手臂上裸露着点滴的肌肤瞧了瞧,掩下了目光中的那抹异色。
从院子到屋里,多年的独自生活令亚撒点满了照顾人的技能,他把青年放在床上,整理好被子,像是往常一样沉默地练完拳,已经过去将近十分钟了。揉着深红色短发的少年探头从门口看了一眼,见青年还睡着,便小心地拉上门,动作迅速地离开了小院。
他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另一端繁华的维丹王宫内部,贴着墙角,整个路程不被任何人发现,直到再一次走到了王庭的后厨。
那位有些英俊的仆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他脚边摞着几本书,见熟悉的身影靠近,仆人立马勾出个有些谄媚的笑容,“王子殿下啊,您要的书我都带来了。”
从“小杂种”到“王子殿下”不过是两枚金币的功劳,有时候钱确实很有用。
亚撒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他只是点点头,轻声道一句“麻烦了”,有礼貌地像是贵族培养出来的少爷。
仆人:“那、那个呢?”他眯着眼睛,冲着亚撒搓了搓手,脸上的贪婪几乎把原有的英俊冲散地一分不剩,甚至在眼底深处还有几分着急的迫切,就好像在等着这枚金币来救命似的。
亚撒看不上这样的人,但现在他需要这样的人。
掏出了一枚金币递过去,亚撒抱起地上的书,在离开前道:“下次有需要会再联系你的。”
“好的好的。”仆人连连点头,“以后您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好,我一直都在后厨这里,嘿嘿……是金子……”
走过转角,亚撒回望一眼,那仆人捏着金币几乎要笑开了花,嘴巴里嘟囔着“今天一定要赢回来”的话。
蜜色皮肤的少年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他从来都是记仇的,从前被仆人按在地上殴打撒气、为了一口冷面包而摇尾乞怜,那样的日子宛若刀疤烙印在亚撒的心里,他用金币换取了低于其价值的物资,同时也默默地看着仆人自己走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他是故意的。
欺负过亚撒的仆人有很多,为什么这一次偏偏是这人呢?
因为很恰好的,亚撒看到过仆人半夜去国王新情人那里的身影,也看到过对方冲同行炫耀赢钱带来的快乐。所以当亚撒从顾栖的手中接过那几枚金币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已经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他所差的契机来自于遇见冬日礼物的幸运与慷慨。
试问一位贪婪成性的赌徒拥有了超过手中所持有一切的价值,他真的忍得住不去那销金窟抒发自己的快乐吗?
亚撒知道答案,他也想到了结果,但显然沉迷于眼前快乐的仆人想不到。
所以为什么有些人明知道前一步是难以逃脱的深渊,却偏偏还要为了短暂的快乐而沉迷其中呢?
摸了摸怀里微微卷边的书页,亚撒的背影中都透出一种轻快,喃语丝滑,染上了丝从不曾暴露在顾栖面前的阴鸷,“这是第一个。”
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会一直记着的。
从小路绕回那座小院子的时候,亚撒脚步一顿,他看了看落着草枝的分岔路,只犹豫了两秒,忽然脚步一转走向了另一边,等他再从转角处出来的时候,手中除了那几本书,还有一被小心护在衣服内侧的小花盆。
刚从温室里抱出来的花盆还散着轻微的暖意,但盆里却是光秃秃的一节褐色花枝,可怜地就好像不久于世、随时会枯败死亡。
亚撒有些不满意地压平了唇角,如果他更厉害一些,就不是只能选那温室中开不出的花了……
这个时候太阳逐渐西下,亚撒看着偏移了方向的日光,看着落下影子的树杈,看着很快掠过雀鸟的影子。他嘴巴里小声念叨着€€€€
“顾栖,随处可栖的栖。”
他的哥哥,应该栖息在他的身边才对啊!
亚撒回来的时候黑发青年似乎才刚醒不久,侧脸有压出来的浅粉色印子,和他尾巴上晕染的粉有些相似,清透地像是某种花的花苞。
“亚撒?那是什么?”顾栖揉了揉眼睛,就看到被少年小心摆在桌上的小花盆。
亚撒:“是花园那边的仆人,他们说这盆花今年是开不出来了……我想说不定还能养,就抱回来了。”
“是什么花?”
“他们说,这是蔷薇花。”
刚睡醒没多久的顾栖半张着唇,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惊喜,就像是在那颗荒芜星球上晨曦之时被黄金送到手中、沾满了晨露的小野花。
隔着衣物,手指摸在了那个一起被带着穿越时空的玻璃瓶上,隐约能感受到一丝凉意。每一次想到黄金、想到海蓝、想到所有的低阶虫族,都会令顾栖由衷地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灿烂。
顾栖露齿而笑,“是送给我的吗?”
“嗯,哥哥说自己的信息素是蔷薇花的味道,我没有闻过,但哥哥的一定是最好闻的。”蜜色皮肤的少年眼底亮晶晶的,就像夜空中繁盛的星辰、银河。
“你这嘴,抹了蜜吗?”
亚撒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骗哥哥的。对我来说,哥哥就像是神明赐给我的冬日礼物,很好、很珍贵。”
就像是亚撒在维丹王宫之外看到的一则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冬中划开火柴取暖,她看到了美味的烤火鸡、看到了漂亮的礼物盒、看到了变成星星的亲人,最终连她自己也被那抹温暖的光带向了天堂。
但亚撒在寒冬里看到的一切是真的,他能感受到哥哥温热的皮肤、漂亮丰腴的尾巴、像是碎星一般的眼瞳……他所拥有的一切不是虚幻的臆想,而是真正的礼物。
亚撒将花盆摆好,又细心地用抹布擦了擦灰,“等我长大以后有钱了,可以给哥哥种很多的白蔷薇。”
他用指尖点了点之前一直养在温室中却很瘦小的蔷薇枝,“就是不知道这株以后能开出什么颜色的花,如果不是白的,那就可惜了……”
“能有什么可不可惜的?是礼物就应该珍惜。”顾栖倒是对那盆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蔷薇枝充满了兴趣,“会养出来的……不管是什么颜色,我都很期待。”
低头擦拭着花盆边缘的亚撒勾了勾嘴角,被人珍惜着送出礼物的感觉真好。
坐在床边无所事事的顾栖翻开了刚刚被放过来的几本书,据亚撒说都是现阶段莱特蒂斯第一军事学院内部的课本,其中的内容与顾栖上学时的有30%到40%的相似,毕竟身处未来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回顾、讨论、分析前人的战场事迹,而顾栖脑子里那些有关于黄金暴君所指挥的知名战役就能背出来很多。
不过……
这几本书里竟然没有一个相关的、具有启发性的案例。后世的讨论中,一部分学者认为那些出色的战略均是来自于黄金暴君的睿智;另一部分则认为是因为有某些启发性的实例才能令其创造奇迹。但显然,这部分“启发”并不存在于几千年前的莱特蒂斯第一军事学院的课本中。
那,它们又从何而来呢……
顾栖快速把几本都大概翻了一遍,他抬头问:“莱特蒂斯目前只学这些书吗?”
亚撒点头,“莱特蒂斯的课本并不常换。”
“唔……”顾栖的手指落在书本上,脸上滑过沉思。
“是书有问题吗?”
“不,没有。”顾栖摇头,他只是好奇这位著名的蒙玛帝国国王、黄金暴君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王座的巅峰,然后想出那些叫后人都为之赞叹的战术?仅仅是靠他的大脑吗?
忽然,正思考着的顾栖神色一僵,他感觉有股热流从尾部末端开始蔓延,一路攀升至胯部、腰腹,比起之前在山洞中化为人形的经历,这一次的热感更加清晰。
没用几秒,热意氤氲在黑发青年的皮肤之上,将原本苍白的肤色蒸出几分薄薄的红。
顾栖:“亚撒……”
“哥哥,怎么了?”少年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甚至无需太过靠近,就已经发现了青年发红的皮肤以及无法聚焦的双瞳。
“我没事,”眩晕感袭来,整个人就像是处于高热的状态之下,顾栖摇了摇头,在亚撒的帮助下重新躺回了被窝中。他哑着嗓子低声解释:“我应该快恢复……双腿了。”
顾栖有种预感,这一次会比在那颗荒芜星球上的时候略微顺利一点。
“哥哥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顾栖摇摇头,因为体内的热流,他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尾巴上消退了。
那是一种格外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自己变成了一条正在蜕皮的蛇,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每一秒的体验都特别清晰,能够令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每一瞬间的变化。
“唔……”
痒。
痒地像是有千万只虫在他的尾部爬行。
缓慢,且煎熬。
“哥哥!”亚撒皱眉,原本还能维持在眉眼间的阳光瞬间消退,阴沉沉的情绪上涌,让他眼底浮现出尖锐的光,“哥哥,你还好吗?”
少年的手轻轻扶在顾栖的肩膀上,他能够感知到黑发青年颤抖甚至是痉挛的身体,连原本平展的被单也蹭地乱七八糟。
太痒了,虽说没有经历上一次的高热难退,但这叫人几乎抓心挠肺的痒也难耐地很。
“好痒……尾巴好难受……”
沙哑的喃喃声传递到亚撒的耳朵里,他小心掀开半截被子,看到了浮动流光到肉粉色尾巴。几乎不用多想,他就拿了干净的毛巾蘸上水,小心翼翼地搭在了顾栖的尾部。
从平坦的腰腹到圆润的末端,这条尾生地很漂亮,在此之前亚撒没有少偷偷用眼睛瞅过€€€€他想伸手摸一摸,可又怕哥哥觉得他太过冒犯,这才一直忍着心底的渴望。
但是这一次……
为了动作方便,亚撒干脆跪坐在床边,“哥哥,我给你擦擦尾巴?”
被那股痒折磨得咬红了下唇的顾栖胡乱点头,捏着床单的手指几乎都要绷出淡青色的经络。
“哥哥别咬嘴巴,难受了可以咬我。”亚撒一边递过去自己的手臂,一边用手掌裹着温热的毛巾小心擦拭。
“呜……咬你做什么,咬坏了事后我还得给你上药。”
温热潮湿的毛巾一点点擦过青年宛若粉色水晶一般的尾部,或许是因为某种变化即将到来,原本清透柔软的尾上浮现出很碎、很小的裂纹,像是上好瓷器烧制时专门留下的特殊纹理。
亚撒眼睫毛颤了颤,“可我不想让哥哥难受。”漂亮又娇贵的黑猫,应该被养在华丽的宫殿之内,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只能落魄在漏风漏雨的小院子中。
“我也咬不坏的。哥哥不用怕上药麻烦,我都可以自己做。”
一只略颤抖的手伸来狠狠揉了揉亚撒的脑袋,因为尾部的痒意,那股在顾栖看来极大的力道对于亚撒来说就和挠痒痒差不多。
温热,细腻。
长了一点的深红色碎发边缘带着很不明显的卷曲,像是睡觉是没注意而压出来的弯折痕迹,顾栖将那丛硬质的碎发揉得更乱了,气息不稳道:“小小年纪放松点,想那么多做什么……嘶,我不是怕麻烦,我是怕你疼。”
痒地没什么力气的顾栖翘了翘嘴角,越是相处他就越是为这位无依无靠的少年暴君心软,有时候他总忍不住想,若是他这个“冬日礼物”不曾出现过,在维丹王宫中饱受欺凌的亚撒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亚撒现在这个性子,明显的得失计较,心里总是小心翼翼,言语中的试探轻微地叫人心疼。顾栖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面对一个独自生活在深宫中的十二岁少年,试问谁能真的硬下心来?
很多时候,他是真的把亚撒当作了自己的弟弟。
摸着脑袋的手又掐了掐少年的腮帮子,硬生生扯得没了那一抹低落,顾栖才忍着尾巴上的难耐小声道:“多保护自己,别总是把自己看得那么轻。”
“……好。”这一次,被扯着脸颊的少年应声了。
轻喘了口气,还不等顾栖说话,亚撒忽然开口了,“……哥哥。”
有些迟疑,以及吞咽下去的惊艳。
“怎么了?”抬眼瞧了瞧,是尾巴逐渐褪去了。
“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在顾栖无暇注意的地方,少年赤金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那条一点一点发生改变的尾部,就像是亲眼见证了一场梦幻的进化。
“摸呗。”顾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那股惹人的痒终于消散几分,当他感受到一只粗糙、滚烫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尾部上时,下意识翘了翘尾巴尖,却见到了一抹苍白的脚趾。
亚撒喃喃道:“哥哥,是腿……”
一切的变化就在顷刻之间,细微的裂纹下是苍白的肌理,当大片大片肉粉色的丰腴变淡、变散后,遗留下来的便是那双陪伴了顾栖更久、也更方便活动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