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亚撒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什么€€€€他几乎距离哥哥的秘密越来越近了……
与此同时,跨越光年的阻隔,在第三序列星荒原之星上,容貌出色的黑发青年小心翼翼地从紫罗兰区出来,他挎着一个有着缝补经历的布包,里面鼓鼓囊囊塞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眼下正是黄昏,青年看了眼立在远处的钟楼,虽然因为距离过远而导致视线模糊,但那也足够他猜到大概的时间点了€€€€“星舰已经来了!”
他慌慌忙忙跑了起来,清瘦单薄的身影在黄昏下逐渐远离,正洋溢着一种自由、快乐的味道。
几位抱着杂物路过紫罗兰区的妇人眯着眼看向远处的影子,有些八卦地嘟囔道:“这个时间点,那是跑哪儿去啊?”
“有点眼熟,那是谁家的儿子吧?”
“我知道,是查顿家的小儿子,继承他早死母亲的血统,黑头发深色眼睛可不多见,在咱们这一带算是长相出众的了。”
“查顿家的小儿子?就是那个差点儿被嫁到紫罗兰区区长家的beta?”
“那beta叫什么来着?”一个妇人皱着眉头,有些奇怪道:“区长家的那位少爷我可是见过的,是alpha呢!嫁给他是个好选择,以后吃喝不愁,查顿家想必也不再过得那么艰难了……我记得查顿家还有个长子,是alpha吧?前几天听说过,他们似乎想把大儿子送到那什么军校里……”
“是叫索兰吗?索兰€€查顿?”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还没说完呢,什么军校啊?他们家能出得起钱?”
“查顿家是出不起钱,但只要索兰嫁进了区长家,还能愁钱?区长家那位少爷可是带着小指指甲那么大的宝石戒指呢!整个荒原之星上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感慨着区长的金钱以及地位,她们不能理解,这样好的生活,那位查顿家的小儿子为什么要放弃呢?
还不等她们得出结论,远方的星舰缓缓升空,而查顿家的几人狼狈从紫罗兰区追了出来,跑在前面的alpha长子甚至脑袋上还顶着个红肿的大包。他怒吼着:“索兰你个小杂种!好样的!你最好以后都不要回来!你最好死在外面!”
而跟在后面的中年男人也同样怒火中烧,“该死的!早知道应该把他绑起来的!礼金我们都收了,这下怎么给区长大人交代啊!这个杂种,当初我应该直接掐死他!那些钱、那些供你去军校的钱全被他偷走了!”
alpha长子脸色阴沉,他盯着早已经消失得没影的星舰,眼底满是阴鸷。抬眼间看到了围观的人群,他又暴跳如雷,狰狞的脸孔几乎比那魔鬼还可怕,“看什么看?滚!再看我把你们眼睛珠子挖出来!都滚!”
围观的人群们唏嘘着散开,他们在远离了暴怒的alpha后才开始小声讨论€€€€
“查顿家这次要倒大霉了!区长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真没想到索兰是个胆大的,他早该跑了,毕竟没谁能够忍受天天被alpha大哥当沙包打的日子……”
“可要是他嫁给了区长家的少爷,也能有好日子过的。”
“那你是不知道,我听说过个秘密,那个区长家的少爷死了两个情人了,恐怕嫁过去不见的比现在更好……”
嘈杂细密的讨论声逐渐远去,而此刻已经坐在三等舱的青年则望着窗外的星空,那双深到近乎为黑的眼瞳里倒映着聚散的尘埃,那似乎是自由与无畏。
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军校报名表,姓名一栏的“索兰”二字是那么得清晰又决绝,昭示着他已经斩断了荒原之星上的一切过往。
生着茧子的指尖缓慢地摩擦过藤蔓构成的校徽,那不知名的陌生物种令他心底生出了无限的希冀。
索兰喃喃道:“我会成功的……一定会的。”
他会像是自由鸟一般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第33章 异变
他的秘密, 他的一切,都将被神明知晓。
*
当有盼头的时候,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时常不怎么注意就看着大把的光阴从指缝中流出,甚至都无法抓握。
亚撒期待着自己十三岁的那天,他记得自己答应哥哥的事情€€€€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秘密、那些逐渐显露出的不凡, 他时刻记着自己的不同, 也期望因为这些不同而改变这再差不到哪里去的命运。
但这几日,一向习惯于呆在小院里看他训练的哥哥却经常早出晚归。
又是一次清早, 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亚撒看着黑发青年迅速洗漱、换好了方便行动的衣服,终究是没忍住心头的疑问, 伸手拉住了顾栖的衣摆,有些小心地问道:“哥、哥哥……”
“嗯?怎么啦?”
正低头整理着袖口的青年抬头, 甚至不由得后退小半步€€€€眼前的少年又长了不少, 如今的已经比他高出一两厘米左右了。
青年下意识的动作令亚撒手指一紧, 在对方的衣摆上抓住了深深的褶皱。红头发的少年眨了眨眼,耀眼的赤金色眼瞳中似乎不含任何负面的情绪, 但偶尔敏感的顾栖却察觉到刚刚一瞬间似乎有种细微的、不那么明显的压迫感袭来。
……是天气的问题吗?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落着金辉的屋檐, 转而又对上亚撒的视线。
亚撒:“哥哥这几天都早出晚归,是有什么事情吗?”
碍于费格€€蒙卡的古怪脾性, 维丹王宫的王庭内基本不存在巡逻、换班的守卫,但在王宫之外却被王室侍卫包围着€€€€里面的人没有特令出不去,外面的人没有传唤进也进不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才令顾栖只要多加小心, 就能自如行走于维丹王宫的内部€€€€毕竟谁也想不到会有人从天而降意外出现在王庭内部, 直接断绝了从外侧阻拦的可能。
“是呀。”顾栖点头, 下一刻他抬手弹了弹少年的光洁的额头,“刚刚是不是偷偷想了不好的东西?”
亚撒一怔,不可否认,他确实想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只是这些自然不能叫哥哥知道,他不愿让哥哥看到自己丁点儿肮脏自私的一面。红发少年点了点头,眼尾微微下垂,似乎连脑袋上的发丝都软塌塌地耷拉了下来。
他道:“我怕哥哥会偷偷离开。”
“我离得开吗?”顾栖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无奈于亚撒几乎毫无安全感的这个事实,但也知道这件事只能慢慢改变,“我还等你给我的大高塔呢!怎么,还想赖账?”
“哥哥……”
“好啦,先别问的,这是个小秘密,或许过几天你就能知道了。”顾栖现在钟爱于捏亚撒那完全没有软肉的侧脸,能够把一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捏变形,怎么不是一种乐趣呢。
把袖口的扣子系好,顾栖活动了活动肩胛,道:“自己在院子里练习着,中午自己吃饭就行,晚上等我回来,好吗?”
温和的询问,也得来了少年点头的应声,“好!”
顾栖满意点头,等他从小院子里出来,太阳基本已经从东方探出了90%的身子,暖融融的光夹着春日微醺的风,为这个清晨增添了几分无言的美。
他缓步、甚至是格外悠哉地走在王宫的路上,偶尔有仆人捧着送往各个宫殿的精美膳食,但奇怪的是,每一个从顾栖身侧经过的仆人就好像不曾发觉到这个人一般,或许偶尔会有敏感者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几分淡淡的怪异从心头闪过,却现实中一切显现出的正常却令他们无法看到异状。
顾栖勾唇,他绕过墙边的树荫,在这几天的熟悉之下,足够他找到自己需要的位置了。
€€€€不得不说,精神力是真的好用!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顾栖意外发现的,从他恢复双腿后,便有意识地在空闲时间中研究自己的精神力,再加上亚撒弄来的课本中有一部分是专门适用于alpha、与精神力控制有关的书,倒是给了顾栖便利,让他能够稍微掌握一些有用的自我训练方法。
虽然当初在那颗满是火山的荒芜星球上大体感受得到,并且使用了虫母天生就强盛的精神力,但顾栖发觉这还远远不够,精神力的精髓之处依旧不曾被他发掘€€€€他缺乏正式的训练,因此对于精神力中其他更深藏的可能性的探究便显得格外艰难,再加上顾栖习惯了数十年beta的思维方式,更是让他有种盲人摸象的未知感。
不过多加尝试后还是有结果的,最明显的一次进步就是顾栖试图用精神力笼罩住自己的全身,这导致刚刚回来的亚撒在小院里找了两圈都没有注意到一直坐在树荫下的青年。
这事倒是把亚撒吓了一大跳,事后抱着顾栖的手臂好久都缓不过神,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不见了。直到顾栖解释了这是精神力的作用后,亚撒才稍稍放松,但那几天却变得格外黏人,几乎到了时时刻刻嘴里喊着“哥哥”、脚步跟着哥哥的架势。
想到了某位红毛少年的糗事,顾栖唇边的笑意更甚,他拐了弯,恍若无人地走到了王庭的后厨内€€€€现在的他使用精神力几乎已经到了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地步。
此刻正是整个王宫内各个王族用早餐的时间,因此提早几个小时前就在忙碌的后厨清冷了很多,整理的整理、送膳的送膳,倒是一侧专门用于做夜宵的小厨房被冷落了。而这里就是顾栖发现的“秘密基地”。
对于亚撒即将到来的生日,顾栖左想右想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便打算亲手做个蛋糕€€€€当年帮助他良多的玛琳女士虽然是开酒馆的,但也兼职酒馆内的点心制作师,顾栖跟着打工的时候还学了两手,做个蛋糕倒是不在话下。
维丹王宫内仆人的换班规律已经被顾栖摸熟了,他在小厨房里等了一会儿,果然围在外面等仆人越来越少,等太阳彻底从高大华丽的城堡后升起时,整个后厨也就剩下两位资历颇深的厨娘了。
虫母的精神力被缓缓催动,一种看不到的能量波动以顾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它们像是一层无形透明的膜,一点一点将小厨房包裹起来。正低头擦拭着精美瓷盘的苗条厨娘抬头看了看周围,温暖的空气中似乎飘着一曲叫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曲。
她问身侧的同伴,“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有什么吗?”身材更显丰腴的厨娘也看了看四周,“是不是干活累了?要不你去休息会儿,这点儿我来就行。”
“没事,大概是晚上没睡好吧。”
短暂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真正的变化,而身处小厨房的顾栖则点了点他所需要的食材,开始时隔多年的烘焙练习€€€€相信在亚撒生日真正到来的那一天,他会恢复当年被玛琳女士夸奖的水平!
这边顾栖在悄无声息地为未来的黄金暴君准备着生日惊喜,而小院里结束了上午训练的亚撒则也换好衣服,踏出了落满时光痕迹的门槛,走向了另一边。
维丹王宫里的墙壁都是一种沉甸甸的红色,零星的装点或许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但当长时间的注视、习惯这些红色后,反而会有种压抑的沉重,即便天空再亮,在人类可行走的范围之内都被高大的砖红色墙皮包裹着,好像永远都飞不出这座掩藏了丑恶的囚笼。
亚撒为自己这一刻的感性而发出无声的嗤笑。
在离开了顾栖的视线后,他便展露出了藏在皮囊下真正的自己,眼底不乏有算计的光,嘴角更是沉冷地下压,眸光阴鸷、气质野性,任谁也很难将他与温顺的大型犬联想起来。现在的亚撒,更像是一头生食猎物的野狼。
等亚撒躲开这个时间点服务于各处的仆人后、再经历过左拐右拐,便看到了那位站在王庭花园角落中等候着他的身影,眼熟,并且前不久才见过。
€€€€是国王的贴身秘书,西德€€奥莱托斯。
“有什么事情?”收敛了眼底的厉色,亚撒站在了西德两米远的位置,眼瞳的深处藏匿着深深的防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这位国王秘书注意到的,但显然现在的情况或许会出现不可预计的变动。
“殿下日安。”西德礼数周全,他行了全礼€€€€是王宫中对于王子的礼。
但亚撒却微微侧身躲了过去,他对上西德那双浅棕色的眼瞳,哑声道:“我可不是王子。”
“但殿下的血统无从改变。”
“血统能说明什么?只要不被承认,那就不是。”
西德歪头,声音轻缓,“但我知道,殿下迟早有一天会被承认的。”
深红色的眉毛皱起,亚撒上前一步,比对沉浸在权利漩涡中的国王秘书,他终究是显得有些稚嫩了,“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西德露出一个笑容,意有所指道:“毕竟我可是知道殿下藏在院子里的小秘密。”
赤金色的瞳孔紧缩,亚撒紧绷着腮帮子,连牙都咬在了口腔的肉里,很快就冒出了一阵血腥气;当腥咸被舌头感知到时,亚撒压低了眉毛,他尝试平淡地面向西德,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这一点€€€€现在的他还完全没有能够保全哥哥的能力……
“殿下请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的。”西德欠身,他的五官相较整个王庭内的仆人都显得比较寡淡,是那种看一眼都很难记住的,但当他有身后权利、势力的加持后,这张脸又自然而然地被更多人烙印在了记忆之中。
普通,却并不平凡。
西德€€奥莱托斯几乎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过分年轻的、却不被承认的王室血脉,资料上显示对方只有十二岁,但不得不说,身体发育好到过分,哪怕还不曾经历真正意义上的分化,西德也确信对方一定是位alpha€€€€甚至有70%的可能是顶级alpha。
“殿下的伪装其实不算高明,对付王庭内的仆人够用了,但对我来说,还是差点意思。”
西德理了理手上洁白的手套,他慢条斯理道:“那天或许才算是你我之间真正的第一次见面,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观察过殿下一段时间了,至于您院子里的小秘密……”
他笑了笑,“无需担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亚撒:“我不信你。”
“没有关系,时间会让你知道我是否值得信任。”
西德将夹在手臂间的文件袋递了过去,轻声说:“或许这些对你有用。”
亚撒盯着眼前的青年看了许久,但对方脸上的神情几乎完美到一种无懈可击的地步,双眼含笑、唇角上挑,寡淡的五官多了几分洋溢的生气,看起来格外友好,但亚撒却很清楚,这人的皮囊下或许与自己一般同样藏着只恶鬼。
蜜色的手腕抬了起来,接过那有可能是“示好”的文件袋。亚撒打开翻了几页,冷淡的神情不由得染上几分意外,“这些资料……”
“殿下最大的对手不是其他的贵族后代,而是这座王宫内任何一位适龄的皇室血脉,他们之间有王子有公主,有的已经经历了分化、有的还不曾经历……但无疑,想要真正地占有一席之地,必须先做到知己知彼。”
西德语调平缓,几乎不带任何异样的情绪,“莱特蒂斯第一军事学院每年的招生面向于所有的贵族和平民,但这并不代表院方会无限制地招收,终究能够被青睐的是有能力的人,因此想要保证入学无忧,就必须做到能力优于自己的竞争者,这点殿下应该是知道的。”
见亚撒点头,西德继续道:“眼下,国王陛下的王后、以及其他情人,无一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进入莱特蒂斯,对于有野心的皇室血脉来说,赫蒙特星域内的第一军校是最好的选择,这能够为他们的档案装点出最华丽的宝石,甚至……”
西德扬起嘴角,“95%的人都认为下一任国王会从莱特蒂斯毕业的王室血脉中选择。”
亚撒皱眉,“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心底隐约有了某种猜测,但又觉得这般毫无征兆的示好和站队来得太过诡异,毕竟在这里,他只是一个默默无名、又不被承认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