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的感觉太难了,难到有过一次就不想体验第二次。”顾栖撑着下巴,略略仰头看向亚撒,“小时候,我做梦都能梦见好心人愿意赞助我一大箱的金币,那种金灿灿的颜色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梦境的背景色……只是后来我才发现,与其等好心人,好不如自己赚呢。”
顾栖笑了笑,“好心人有很多,可不一定次次能够遇见。”
亚撒一愣,声音有些感慨,“但是我遇见了一个。”
那一刻,顾栖在亚撒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对方的神情格外专注,专注到整个赤金色的瞳孔里只能装下自己一个,就像是赤诚的小狗永远都只认一个主人,而亚撒只认一个哥哥。
他情不自禁,“是我吗?”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对,是哥哥。”
顾栖短暂失神,他忽然抬手揉了揉亚撒的脑袋,语气里漫上了雀跃,“既然你今天休息,那就陪我出去逛逛吧?不然还得等到下一个月。”
亚撒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期待和哥哥单独相处已经期待一周了。
“好。”
说风就是雨的两人快速收拾,随便吃了几口面包垫肚子,便急匆匆地坐上了停靠在车库里的私人悬浮车往城里去。亚撒作为未成年还不曾考取悬浮车驾照,本想偷懒的顾栖不得不担任起了司机的职责。
顾栖一边盯着悬浮车道,一边笑着抱怨道:“你赶快成年把驾照考了,我是真的再也不想开悬浮车了……这么堵,谁能受得了?”
“那哥哥还得再等三年了。”坐在副驾驶上的亚撒偏头看向窗外,横过的安全带正巧缠过他的胸膛,隐约绷出了肌肉的轮廓。
余光一瞥见到这一幕的顾栖心下微酸,不得不承认alpha哪怕年纪小,也是天生的衣架子啊!
难得一个月一次的小假期,顾栖带着亚撒好好消费了一通,吃饭、逛街、看电影、打电玩……他把所有年轻小孩爱玩的、爱看的都想了一遍,大半天的时间等所有项目过完了,也已经到了晚上。
“不行了,走不动……”黑发青年喘了口气,虽然一开始逛街遛弯是他提议的,但实际上走了没多久,懒人性子发作的顾栖就懒得再多迈出一步€€€€虽然他还有很多余力,但懒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我背哥哥?”
“那还是别了,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不小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听哥哥宠溺地喊自己是小孩子时,亚撒是愉悦的,但现在却心头有种怪异感发芽。
“没成年都是小孩……”正说着,顾栖忽然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是索兰吗?感觉很眼熟诶……”
亚撒一听,侧脸看了一眼,立马道:“确实很像,不过并不是。”
“不是吗?但是真的好像啊……”虽然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但顾栖依旧清清楚楚地记着索兰的五官,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道:“你们天天学校里见面这,肯定比我认得熟,那应该就是我看错了。”
顾栖抬头看了眼天色,“好了,今天玩也玩了、吃也吃了,我们回去吧?路上给我说说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王室那边还有人欺负你吗?”
“好,都听哥哥的。”
两人的对话声渐行渐远,只断断续续从风中飘过来一点€€€€
“他们都打不过我的……”
“西德基本代表了国王的态度……”
“大王子他们经常挑衅,但都不敢真的对我做什么……”
而在前不久顾栖凝望着的街角方向,一直低头躲在身侧贵族怀里的索兰悄悄看向远处,见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他才猛然喘了口气。
贵族alpha一把搂住身形瘦削的beta,低头埋在对方的后颈嗅了嗅,有些可惜道:“……没有腺体。”
整个人类群体中,alpha和omega都有用于散发出信息素的腺体,绝大多数位于后颈,是个在发情期会鼓出一小部分的肉红色鼓包,alpha可以通过注入信息素来彰显自己对于omega的占有欲,但beta却没有这一器官。
索兰无力地勾了勾嘴角,便又听身侧的alpha问:“刚才是在躲谁呢?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不是,”索兰有一瞬间的慌忙,他很快压下不合时宜的心思,柔和了声调道:“只是见到了一个不太对付的同学,不想让他看到……”
“有什么处理不掉的告诉我。”
“我知道的。”
面对这些贵族alpha的时候,索兰总是温柔小意、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若是这画面叫顾栖看到,恐怕会怀疑眼前的索兰和他一直通信的笔友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搂着索兰的alpha打了个哈欠,半是闲谈半是抱怨,“星网上那个修理师‘黄金’你知道吧?约了好久也约不到,也不接受加钱,下个月就到团队训练赛了,我还想的让那个修理师给我保养一下……啧,想用强硬手段,谁能想到怎么能都查不到……”
索兰心下一愣,他一直都知道顾栖在星网上的兼职,也知道“黄金”代表了什么,只是此刻看着贵族alpha的侧脸,他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又有些卑劣的想法€€€€如果他用自己的交情让顾栖接了这份单子,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作为队员和眼前的alpha一起参加团队赛?
索兰眼馋团队赛已经很久了,即使他在平民中算得上是冒尖的人物了,但在以贵族为主的莱特蒂斯中,他是交际花、是陪伴品、是消遣时随叫随到的“小白鸟”,但真的和实战、训练相关后,那些精明的贵族可不一定会带上他,尤其像是这一次选拔精英的团队赛。
或许,他可以试一试?毕竟他和顾栖是朋友,朋友不就应该互帮互助吗……等他以后发展起来了,也可以再帮助顾栖啊……
欲望的种子在几秒内就开始生根发芽,并在索兰的心中蓬勃生长,最终他没有耐住恶魔抛来的橄榄枝,主动接过了话头€€€€他说:“学长是说‘黄金’吗?我和他还有点交情的……”
“哦?你认识他?”原本还有些懒散的alpha瞬间来了兴趣,他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也算是意外吧……他以前也是荒原之星的人,我们算是半个老乡,在来到圣浮里亚星后有的联系,就慢慢熟悉了起来……要是学长有需要,我可以去问问他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黄金的名气在器械修理、保养中不是最大的,但一定是这两年兴起最快的,不少贵族暗中都想拉拢这位神秘的修理师€€€€凡是黄金经手过的机甲,耐久性比原来延长了两到三倍,任何一个操控机甲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他能够省下一大笔后期护理、维修的费用。
虽然贵族并不缺钱,可有名头的贵族总不会嫌自家的军校生少,按照一个家族大大小小有十几甚至二十个不同学校的军校生来算,光是机甲的保养费一年都是一笔很大的支出,所以即便是贵族也会有金钱压力的时候,于是黄金的出现令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他们想把黄金占为己有、为自己的家族所用,这样能节省下来的修理、保养费必将是一笔惊天巨款。
但现实却没有贵族们想的那么简单,黄金背后似乎已经有了更加神秘、更加强大的势力,导致没有一支贵族能够真正查到他的底细,逐渐地众人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甚至他们曾猜想,黄金或许是被王室定下的人,毕竟整个圣浮里亚星上能够逃脱贵族追查的人可并不多。
索兰不知道顾栖的身后有国王秘书做帮衬,他此刻半真半假道:“我和那位修理师认识也有两年了,还算是能说得上一些话。”
其实索兰知道自己说得谦虚了,他直觉只要自己提了,那位比月光还漂亮的青年一定会答应€€€€为什么会这么确信呢?不是索兰觉得自己在顾栖的心里很重要,而是他知道,对方就是那样一副爽朗又充满魅力的性子,力所能及绝对会慷慨朋友,只因为索兰占了一个“朋友”的位置和名头。
顾栖很好,好到被半身踏入泥泞的索兰当作是月光;顾栖很厉害,厉害到只能仰望对方、却变不成对方的索兰有些嫉妒。偶尔索兰甚至会想为什么擅长修理保养、拥有“黄金”这个名头的修理师不是自己呢?他和顾栖都是来自荒原之星的人,自己到底又差在哪里呢?
每当这样的对比感与嫉妒心升起时,索兰又会瞬间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他怎么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呢?
正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索兰听到了身侧alpha的声音,“那行,要是这件事情你可以办成,我到时候可以把你加入我们的团队里。”
“真、真的吗?”原本还有些淡淡的愧疚之意瞬间被冲散,索兰晶亮着一双深色的眼瞳,满是惊喜。
最初的索兰淌入泥泞,但他总觉得自己能够守住最初的坚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底线一再降低,野心依旧膨胀,可在习惯了流转于贵族之间所享有的财富、权力后,索兰忽然发现自己也是俗人€€€€在拥有特例的某一瞬间,他沉迷于此,并由衷地感觉到了愉悦。
走捷径,会上瘾的。
“当然,毕竟我可要给咱们的小功臣一点儿奖励了。”alpha捏住索兰的下巴,英俊的眉眼之间闪过一抹飞速的算计,“索兰,如果你能给我引荐一下那位修理师,那我的团队中将一直有你的位置。”
“……等等?什、什么意思?”
“引荐€€€€或者说只要让我和他见一面,那么整个达布斯家族都会将你纳入荫蔽之下,你将有资格冠上一流贵族的姓氏。”外貌有种阴鸷型俊美的alpha€€€€或者说是达布斯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霍克€€达布斯笑意风流,那一刻他的眸中似乎只能看到索兰一人。
被冠上贵族的姓氏意味的什么?意味着荣华富贵、权利地位,意味着改变身份、更换阶级……显而易见,索兰心动了,因为霍克€€达布斯所言的正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只是在艰难的碰壁之后,索兰发现不一定要自己创造,他也可以选择加入……被华贵的饰品装点羽毛,随后腾空而起才是他的目的。
“好。”
他听到自己微微颤着声音答应了,那一刻索兰忘记了自己在信件中拍着胸脯、答应为顾栖保守秘密的约定€€€€他想:我只是想往上爬、只是想变得更好,我没有错……以后,我会补偿他的。
一定会的。
第43章 铃铛、锁链和梦
绮丽, 炫目和梦幻。他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的神,却生出他欲。
*
从维丹王宫搬出来后, 亚撒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
但是这一晚, 他罕见地做了梦。
梦境有些朦胧、有些模糊,像是覆盖着一层粉白色的雾气,看什么都晕染着影子, 香氛肆意, 整个视线之内开满了纯白的蔷薇,鸟语花香, 宛若一处仙境。
亚撒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像是游魂一般,慢吞吞地在自己的梦境中游荡;视线扫过四周, 什么都看不清,但又能隐约感知到万物的轮廓。
这是哪里?
残存于心底的警惕几乎很难被聚拢, 他似乎天然地被这样的环境吸引着, 视线流转过周遭纯白的蔷薇, 忍不住抽动鼻尖,试图感受那可能与哥哥有些相近的味道……但不一样的, 即使这里的花香再甜, 落在亚撒的眼里也比不过顾栖的分毫。
€€€€叮当,叮当。
忽然, 梦境中响起了某些隐秘的动静,让面无表情的亚撒不可控制地扬起了嘴角。
€€€€是什么?
€€€€有些耳熟?
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去寻找,飘过洒着水珠的蔷薇丛、穿过朦朦胧胧的清凉雾气,亚撒在一片雾气最浓郁的地方再一次听到了清脆的铃叮当声。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是铃铛的声音, 和他买给哥哥的礼物音色一模一样。
那雕刻着小蜜蜂的铃铛正在某种晃动着。
“哥哥?”
并没有人应答。
亚撒不信邪地又出声呼唤道:“哥哥, 是你吗?”
梦境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空灵迷蒙,嗓子眼似乎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发声逐渐困难,直至彻底说不出话来。于是想要呼唤哥哥的声音被完完全全地咽了下去,只能无奈地保持沉默,并继续循着铃铛声寻找哥哥的影子。
雾气越来越浓,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即将要到最后的密地。
终于,当亚撒破开了绝大多数的迷雾后,视野中忽然出现了刚刚降下的水红色纱。隔着艳色的朦胧,他看到了纱帘之后交错的铁链,根根相互缠绕,在所有锁链的中央正缠着什么人。
乌木黑的发,苍白的肌理,生着粉意的虫尾……
那条肉粉色的虫尾格外漂亮,略弯的弧度体现出丰腴的肉感,靠近腹侧的一面能够看到轻微的腹节,颜色相较于其他部位浅了几分,并不算明显;从腰腹开始到蜷缩着尾巴末端,它漂亮的就像是一件玉质品,远远看着就忍不住叫人想象抚摸其上的手感……
亚撒瞬间从迷蒙的状态中脱离,他大力拨开雾气和纱帘,想要冲过去将被束缚着的人解救下来。
€€€€那是哥哥啊!他的梦境中哥哥为什么会被锁链捆起来?
€€€€发生了什么?这本该是被他自己控制的着的梦境!
红发alpha向前冲的步伐有了一瞬间的迟缓,他脚跟落地,视线直愣愣地瞥向不远处的情景,忍不住在心中疑惑:梦里所体现的内容难道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某种臆想吗?所以,是他想把哥哥锁起来吗?
缠绕在苍白躯干和肉粉虫尾上的铁链是那么地冰冷坚硬,但在亚撒最初的愤怒和自责后,他竟隐隐有种微妙的兴奋。他忍不住想自己怎么可以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在锁链之后,难不成他还想再对哥哥做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吗……虐待、折辱还是别的什么伤害?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充斥在亚撒的脑海里,他试图继续靠近,却发现梦境里的雾气忽然有了实质,它们阻拦着他、令他无法进一步解救被束缚的青年。
€€€€哥哥!
他想要说话、想要叫醒梦里似乎意识不清的青年,但无疑什么都失败了,他只能徒劳地看着锁链捆束在青年的身上、看着深红的痕迹逐渐烙印于光滑的肌肤之上……这场梦的控制权在此刻被从他的手中拿走了,于是红发alpha的所有行为都变得无力且苍白。
“哥哥!”
猛然之间惊醒,亚撒剧烈地喘着气,眼底还浮现着着急的神色。他眉头紧皱,直到视线扫过熟悉的屋内装潢,原本慌乱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不是梦里的迷雾,也没有束缚着哥哥的锁链,更没有那些近乎大逆不道的折辱,这才是他所身处的现实,是与哥哥一墙之隔的卧室。
厚重的窗帘布外隐约透出了晨光,彰显着此刻距离太阳升起才过去不久。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