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浊气的亚撒揉了揉有着胀痛的太阳穴,在等气息彻底平缓后,红发alpha面色有些难看,他的眉毛几乎都要压低到了眼皮子上,薄唇紧抿,藏于体内的信息素不安分地浮动着,连精神力也少有的浮躁,似乎一切的变化都在诉说着不同于过往每一个早晨的易变。
是什么呢?
亚撒掀开被子低头一看,瞬间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尿床……不,不对。
脸色愈发怪异的红发少年用有些奇怪的姿势站起来,他快速冲到洗漱间,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难得的一个假期的清晨,亚撒没有陪上顾栖一起吃早饭,而是在冷水底下度过了漫长又格外恼人的半个多小时,更是谢绝了衣物清洗机器人的热情,自己手动解决了一切。
作为一位气血方刚的顶级alpha少年,过往的几年里亚撒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训练上,跑步、格斗、拳击、机甲操控是发泄一切的途径,而今的状况还是他第一次经历。
相较于其他同龄的贵族、王室成员,身体发育迅速的亚撒在私人生活上却是格外保守的性格,他知道表面的事,却并不曾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因此在洗完了裤子往餐厅走的时候,亚撒还在苦苦思考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反叛且对不起哥哥的梦……怎么就能用铁链子把哥哥绑起来呢?他是怕哥哥离开自己吗?
在亚撒的潜意识里,这场梦与他清晨洗裤子没有任何关系。他想,前者是他愧对哥哥这些年的照顾和关心,即使是梦,等等也应该好好道个歉,不论如何至少应该让哥哥知道他的想法;后者只是因为年纪到了,这些内容生理学课本上都有,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比起洗裤子,亚撒觉得自己更应该正视自己的态度€€€€怎么就能用铁链锁哥哥呢?那多不礼貌啊!那么硬那么冰的链子,会把哥哥的皮肤划破吧?怎么也该换个绸缎才对……不对,他怎么能想着把哥哥捆束起来呢?
越是思考,亚撒的脸色就越沉,于是当他终于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出现在餐厅时,就被顾栖看到了那张阴沉沉到近乎滴水的脸。
不得不说装乖时的亚撒是野性的、属于年轻人的俊朗,但当他沉下来脸后,却是一种更加偏向于阴沉的冷漠,有种不近人情的暴戾,那些藏在眉眼之间的情绪被压得很低,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爆发,然后燃烧起不可控制的魔鬼火焰。
以前的小少年越长越大,于是脸一沉下来也越来越能唬人了。
“怎么这么个表情?”顾栖挑眉,“睡了个觉谁惹你了?”
“哥哥。”
亚撒很少这么严肃地喊出这两个自带亲昵的字眼。
顾栖越发觉得奇怪,毕竟在他面前的亚撒可从来不会这么阴着脸,“到底怎么啦?”
“我……”亚撒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秒觉得难为情,但只在短暂的一秒过后,他抛开了那种情绪,“哥哥,我梦Y 了。”除了有关于自己性格深处的阴鸷,在面对顾栖的时候,亚撒从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小秘密。
于是,难为情的皮球被亚撒抱起来狠狠一脚踢到了顾栖的怀里。
顾栖:?
他怀疑自己间歇性耳鸣了,没忍住问了一句,“什、什么?”
亚撒很有耐心,在度过了自己的心思转变后,他反而没有任何难为情的感受,甚至还有心思觉得哥哥容易害羞€€€€毕竟就他看来,除了某些可能会凸显出他内心小阴暗的秘密,其他的都可以无所谓地展露在哥哥的面前。于是他再一次沉声重复,字眼清晰:“哥哥,我说我梦……”
“等等€€€€先别说。”
听话的红发少年立马闭了嘴,只有些不解地看向顾栖。
黑发青年连眉头都忍不住拧了起来,他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艰难开口:“上过生理课吗?”
“上过。”
“成绩好吗?”
“满分。”
顾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只还不等他彻底松完这口气,就听到偶尔有些时候太过耿直诚实的亚撒继续道:“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还没回神的顾栖下意识问顺口了,“什么梦?”
“我梦见梦里似乎用锁链把哥哥捆起来了,还有铃铛声在响,然后我就惊醒……”
“再等等€€€€”顾栖举起一个暂停的手势,这一瞬间他连刚咽下去的茶水都觉得有些发苦,“梦见我了?”
“是的。”亚撒皱眉,俊美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不解,在抛开个人隐藏性格以及索兰的事情上,亚撒从来没有隐瞒过顾栖别的事情,他只差1%就已经把自己完全展露在了黑发青年的面前,可能是连底裤都不穿的那种。他情绪有些低沉地说:“哥哥,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折辱你……”
“等等、等等,话题打住。”顾栖再一次喊了停,此刻他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个有关于alpha少年青春期时的生理问题。
黑发青年掩饰性地拿起一块面包塞到了嘴里,檀黑的发丝下耳垂微微发红,甚至他莫名觉得脸也有些烫€€€€一种羞耻感在作祟。作为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成年人,光是亚撒说的那几句话,就足以他联想到别的内容。该说不说,这个年纪确实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对于亚撒口中的锁链、铃铛……
顾栖有一瞬间的心虚,他听得出来亚撒自己无所察觉,而他作为“心思肮脏”的大人,却已经听到了其中更深一层的意义……所以说,有些距离是必要开始保持的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成年前的黄金暴君在面对这些事情竟然这么憨吗?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这孩子的大半生活的重心都是在军校训练中度过,所有的燥气发泄于日常运动,又不曾与同龄的贵族混迹各种娱乐场所,因此亚撒自己没往更深一层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或者说在亚撒的脑子里,还不存在有关于情爱的“喜欢”,他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对顾栖哥哥身份的依恋。
可早已经见过很多的顾栖却知道,问题已经存在了。而其中一定有什么诱因忽然影响到了亚撒的潜意识……
顾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昨天才开始戴上的手链,心下怪异€€€€梦中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应该是有引子的,所以未来的黄金暴君喜欢这个调调吗?
€€€€轻晃的铃铛和摇动的锁链,是一种彰显着占有和控制的心思,是产自于对某个对象无法克制的禁锢欲,眼下那个对象不再模糊,而是被镌刻上了属于顾栖的名字。
转瞬之际,顾栖想到了另一个层面上的问题:蒙玛王室的野史曾说过,黄金暴君有他终其一生都深爱、寻找着的王后,那个幸运者是谁后人不得而知,但顾栖知道自己只会是亚撒这一段人生中的过客……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放弃寻找回到原来时间线的办法。
这件事情提醒了他、也警醒了他,或许……该离开。
思维转了一个大弯子的顾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落在手腕上的铃铛发出叮当一声脆响,亚撒的眼神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上去。
刚喝下一杯红茶的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口渴,心中忍不住再一次谴责梦里的自己怎么可以把锁链那么粗笨、冷硬的物件放在哥哥身上呢?
€€€€他知道自己心中依赖着顾栖,不愿意顾栖离开,可即便如此……用锁链桎梏哥哥的行动,也是亚撒在清醒理智状态下从未考虑过的内容。头一次,他感觉自己打开了心底通往地狱的大门。
不应该这样的……
思维陷入困境中的亚撒自我唾骂着,甫一抬头,却发现黑发青年状似不经意地躲开了自己的视线。
某一瞬间,怪异感与慌乱感上浮,他莫名有了种不受控制的心慌。
亚撒出声:“哥哥,怎么了?”
“没事,”顾栖的笑容就和往常一样,但亚撒直觉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就变了。青年道:“这是正常现象,你也别觉得有什么,既然生理课都是满分,那该怎么做你应该也知道吧?”
顾栖很努力了摆正自己的态度与眼前的少年对话。
亚撒有些迟疑地点头,便见不远处的青年喝完了最后一口红茶,动作利索地站了起来,“今天我要出门一趟,你先在家里呆着吧,要是晚上我还没回来,你也别等太久,该到回学校的时间就回去吧,知道了吗?”
“哥哥准备去哪儿?不用我陪你一起吗?”青年的语气、行为似乎一切都和平常差不多,但亚撒还是觉得不对劲。
“索兰昨晚忽然用联络器联系我说想见一面……这两年还是头一次,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等会去看看的。”
顾栖见亚撒想开口,便在对方说话之前先一步堵住了少年的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索兰一向不对付,所以你就别凑热闹了。”
“好吧。”亚撒有些颓颓地应声,似乎从今天梦醒、洗裤子开始,一切都变得有些奇怪,“那我等哥哥回来。”
“看晚上能不能赶得及吧。”
匆匆回屋里换好衣服后,顾栖便出门驾着悬浮车往前一晚和索兰约的地方走。
一路上一边开车,他一边在心里重新回忆着这一早晨发生的事情,整个脑袋谈不上多乱,但也绝对稳定不下来,直到到达了目的地,顾栖还没想出来个因为所以€€€€不过有一点他是确定的,自己也该去其他地方看一看、继续找一找回去的办法了。
他不可能放弃回到原来时间线的想法……
若放在一年前,他可能还会因为担心亚撒的处境而不敢离开,但现在却不会有种隐忧€€€€亚撒在日复一日变得强大,即使还未成年、未彻底踏入王权的争端之中,但眼下局势却格外明显,未来的黄金暴君身上有足够多的筹码,在这场斗争中必然占据着很好的位置;再加上侧面有西德€€奥莱托斯的辅助,顾栖并不觉得自己能比西德还厉害,与其他呆在这里有可能成为亚撒的软肋,倒不如彻底放开手,给彼此一点儿分开的空间。
毕竟亚撒是要长大的,而顾栖他自己,终究还是想要回去的。
“那就这样吧……”下了悬浮车的青年无声喃喃,他偏头看向远处的维丹王宫,拉了拉用作装饰的轻薄质地的围巾,这才转身走向了索兰约定的咖啡厅里。
还不等他抬眼找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里!”
顾栖扭头,看到了怀里抱着一捧小花束的索兰。
“索兰,”顾栖笑了笑,明艳的五官是一种先声夺人的美,即便索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那一道笑容给晃了眼,“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索加行┐舸舻鼗赜Γ€€€€醋挪辉洞Φ暮诜⑶嗄昃僦顾嬉馊床皇Т蠓降刈€€谧约旱拿媲埃€€苑剿坪跏裁词焙蚨甲孕懦廖龋€€由磷殴獾姆⑺考饧獾叫蕹は赴椎氖种福€€员戎€€八骼级偈本醯米约菏悄敲吹伧龅€€薰狻
他有些掩饰性地理了理领口,生怕昨晚被霍克€€达布斯留下的痕迹会被对面的漂亮青年注意到。
顾栖坐下整理好衣摆,抬头就对上了索兰望着自己有些呆滞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怎么会?”索兰也笑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不认识你的……”
他微怔,脸上的神情逐渐恢复自然,很轻易地就能让顾栖想起他们两个初遇的那个夜晚€€€€索兰的瞳孔是晕着一抹深色,以至于在很多光线比较朦胧的角度下,会让人以为他和顾栖一般是黑发黑瞳;但当两人一起并排站在室外时,才能发现相较于顾栖眼、发中纯正的黑,索兰则是更加偏向于深棕。
“我看到你的信了,看来最近生活都挺不错的。”顾栖拍了拍脑袋,轻轻“哎呀”一声,“抱歉抱歉,我给忘记了,今天见面我应该正好把回信带过来的……”
“没事,反正明天就又上课了,到时候可能需要麻烦一下七王子殿下了。”
顾栖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想的你和亚撒可以成为朋友,就算不是朋友,关系近一点儿的学长学弟也可以的,谁知道你俩还互不来电。”
大概就是家长式的心思,顾栖想着亚撒和索兰如果关系能再近一点儿,不论是谁在学校里都有个照应,但现实相反€€€€索兰和亚撒除了代送信件再无交流,甚至顾栖心知肚明亚撒藏在乖顺皮囊下对于索兰的排斥。
所以说,年轻的小孩想什么你真别猜。
对此索兰略无奈,“大概是我和王子殿下性格不太能合得来吧。”
“不管了,反正他也大了,学校的事情就自己安排吧……”顾栖对上对面beta的视线,“差点忘了正事,你这么急匆匆地约我出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别客气呀!”
顾栖对于索兰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念€€€€小贝壳儿时最快乐的一段回忆来源于白鸟图书馆的存在,而更是“白鸟先生”的先例令小贝壳有了离开三等序列星的勇气。
因此某种程度上而言,索兰€€€€或者说是未来的“白鸟先生”是顾栖能够走出荒原之星的灯,顾栖感激无限也感慨万分,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格外爱护、珍重着这一场跨越了千年的意外相遇。
他感觉这像是意外在潮水中捡到了神秘的漂流瓶,而其中正藏着来自偶像的信件。
顾栖总觉得,如果没有当年的“白鸟先生”、没有当时的白鸟图书馆,这个世界上大抵也不会有后来的他了。
而全然接收到顾栖视线的索兰却忽然觉得面颊有些烧得慌,就好像赤身裸体丽嘉、毫无遮蔽地走在了满是大太阳的街道下,或许眼前的顾栖并不知道他心底打着什么样儿的算盘,可索兰自己却心知肚明。说得难听点,他出卖了自己朋友的秘密、背叛了最初自己立下的承诺。
心慌感越发地严重,索兰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颤,在某一秒的时间中,他忽然想站起来大声说出自己隐瞒的一切。然而,下一刻他被从安置在耳钉中的迷你通讯器唤回了心神€€€€
“别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是霍克€€达布斯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面向于情人的呢喃,令索兰有一瞬间的回神。
“索兰?你怎么了?”
顾栖的声音下,索兰收回略微发直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侧脸,声音略小,似乎是在为自己即将开口的事情而难以为情,“是这样的,我这一次真的需要你帮忙……”
“我都说了别客气,我能帮的上就行。”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顾栖的真诚在面对他在意的人时,从来都只多不少。
索兰深深呼出一口气,“马上就是团队赛了,我认识一位人很好的平民学长,想和他们一起参加……但是团队所用的机甲需要护理一下,星网上其他的修理师基本都被预约了,我、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是一个谎言,索兰口中的平民学长是最有名的贵族继承人,所谓的“修理师被预约了”也是一个让整件事情更加顺理成章的借口。出于某种考虑,索兰并不想让顾栖知道他与那些贵族之间来往亲密……
那是一种说来奇怪的担心,甚至如果不是霍克要求,索兰更想以中间人的身份横插在他们之间、避免霍克与顾栖的见面€€€€他很害怕,害怕顾栖夺走霍克的注意力,也害怕霍克会被顾栖吸引。因为他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漂亮青年天生就有这种能力。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呢?你直接联络器里给我说一声就行,今天你跑出来和我见面不会耽误什么吧?机甲元件直接给我寄过来……着急吗?你们的比赛是什么时候?我尽快给你把保养做了。”
在顾栖刚刚话落之后,索兰就听到了耳朵里的另一道声音€€€€“这位‘黄金’还挺有意思的……”
€€€€哐啷。
“抱、抱歉!”原本被索兰捏着手里的杯子“砰”地一下摔在地上,透明的碎片和温热的水体同时撒在透亮的瓷砖上。
顾栖皱眉、起身靠近,“手没划伤吧?”
“没事的,就是刚刚没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索兰笑了笑,在服务生清理掉地上的狼藉后,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声音里充满了感谢,“顾栖,真的谢谢你。”
“没事。”黑发青年摇头。
索兰抿着唇,此刻的答应不过是整件事情的开始,他和霍克€€达布斯所达成的交易不止于此。于是,他继续道:“其实需要保养的零件今天学长他们都已经搬出来了,我本来就是尝试地问一问,最开始也没想的你会答应……如、如果可以的话,能今天吗?我们租了场地,工具也都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