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小时内的昏沉让顾栖此刻回想起一切都倍感迷糊,脑子里蒙着的雾不曾散去,莫名其妙的时间穿越就像是一场世界与他开的玩笑,到现在经历了这件事的主人公还有些不在状态的失神。
顾栖晃了晃脑袋,眼看此刻房间无人,他准备想办法卷铺盖离开,只是这样的想法才出现不到一秒钟就被某些现实给打败了€€€€他的尾巴似乎开始不听使唤了,不论怎么凝神,都无法让其转换为双腿的模样……
“要命……”尾巴无法变成腿,精神力也疲惫地蜷缩在一起,此刻顾栖整个丽嘉就是一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程度。
顾栖虽然在上一个时间线里和埃琳娜了解过很多关于虫母的事情,但眼下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这令他久违地想到了当初在原始星、在低阶虫族面前的第一次社死,总不能又是什么该死的尿床毛病吧?
无法克制的烦躁再一次上涌,就在顾栖几乎情绪化到某种极点时,一道温和广袤的精神力忽然出现,下一刻在顾栖毫无所觉的时候跌入到一个冷硬却又温暖的怀抱,在他想转头之际,眼睛却被一只大掌盖住了。
身后的人道:“别动。”
“你……”还不等顾栖一句完整的话说出口,之前的疼痛再一次出现,那感官令他牙尖发颤,忍不住向身边唯一的人求助,“怎、怎么回事……”
“是王血虫母的成熟期,但因为周围过于浓郁的信息素刺激而导致了假性敏感期。”
“那是什么?”顾栖感觉自己整个小腹都在发痛,昨晚的痛苦再一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是晋江不可以听的。”
“€€€€什么?”
某一瞬间,顾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虫族的繁衍绝大多数表现为卵生,而卵是他们进行个体发育的第一个虫态,不论是高阶虫族、普通虫族、低阶虫族,亦或是充满了特殊性的虫母,他们诞生的伊始均是以不同形态的卵作为起点,而其中只有很少部分才会存在其他形态。
在整个虫族内部,高阶虫族、普通虫族以男女作为性别的区分,低阶虫族则以更加原始的雌雄进行分划。在没有虫母的时代,每一对虫族伴侣结合后诞下的虫卵所能孵化的虫族幼崽存在有等级上的差异与限制,而虫母的出现则赋予了虫群们跨越等级的可能€€€€虫母代表着生育繁衍,同样也代表着力量和地位,与虫母结合,所诞生的后代将直接跻身于高阶之列、并更为强盛。
而作为虫母中的特例,王血虫母更是极具了一切的特质:他们更加稀少罕见,所拥有的精神力足以令整个族群共情然后为之所用。因而在如此强盛的“特质”加持下,王血虫母的繁衍能力反而被忽略了€€€€因为他们所依仗的不是本身血脉的传递,而是足够强大的精神力,以及宛若恩赐的蜜液、血液……他们自己就是无与伦比的瑰宝。
于是,当王血虫母拥有这些时,便无需借助自己的腹腔来孕育更加强大的下一代。但假性敏感期却足以令虫母稍作体验。
但顾栖表示,这破机会谁爱要谁要去,反正他是这一辈子都不想要!
只是眼下现实不容人,这机会他不想要也得要了。
比起顾栖心理上的抗拒,那无法拒绝的生理反应却又是那么得真实。
下一刻,顾栖发凉抽搐的小腹被炽热的掌心轻轻按揉着,身后的嗓音格外平稳,充满了安抚,“别紧张。”
恺因几乎是屏息抱着怀里的青年,成熟龙鲸的五感强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在昏暗的室内他能看到黑发虫母汗湿的额间,闻到染着潮意的蔷薇香气,轻而易举捕捉到青年的呼吸。
有顾栖的心跳声,也有他自己的心跳声,那被笼于深色长卷发下的颈环抑制器下满是alpha紧绷的青筋,拇指大小的电子屏上数值飙升,一股一股的电流从颈环内侧发散着,但经受着这一场“惩罚”的alpha却面色平静,只是那微微发鼓的腮帮子却彰显着此刻他的不平静……
每一位了解过《蒙玛帝国基本法》的人都知道,抑制器是在蒙玛国建立初期专门研制出来为压制alpha的器具,它们有颈环、手环、脚环等多种形式,但无疑其中最靠近命门的颈环威力最大€€€€其中瞬间所释放的电量足以将一位处于狂躁状态下的高级alpha放倒,因而绝大多数alpha对抑制器几乎都是敬而远之的,如果不是强硬的律法和不能克制的状态,他们绝对、绝对不会在自己的身体上安置这么一个“杀器”。
但恺因却主动戴了,甚至还戴在了脖子上€€€€这是他来照顾顾栖时为自己带的“点缀”,那靠近大动脉的位置几乎每经受一次电击,都会引得脖颈上的青筋乍现,青紫色的血管在蜜色的皮肤下突出,彰显出极致的力量与忍耐。
是恺因不信任自己的忍耐力吗?在曾经一千多年里不断经历的重生期内,他都可以咬牙忍着彻骨之痛,忍到咬烂了口腔里的一串软肉,忍到修理圆润的指甲扣入地面、寸缯鄱希€€痰轿薹€€刂频镁境蹲怕€€返某し€€€€€€庋€€耐纯噔€€蛎扛粢欢问奔渚鸵€€颖兜鼐€€€€€€€€丝檀饔诓本鄙系囊种破鳎€€蚴撬€€娑猿婺复嗳酢⑻厥馐逼诘男⌒囊硪怼
他不能给意外留出任何的空隙。
电流从短促转变为绵长,恺因吞咽唾液、喉结滚动,他炽热的手掌温暖而充满了安抚的力量,足以令此刻恍然无措的小虫母获取足够多的安全感。
恺因:“放松。”
是安抚,是诱哄,也是一种令人无端想要交付信任的靠谱,温暖的手掌与冰凉的小腹相贴,很快热量传递,顾栖那冷到几乎在腹腔内结冰的腹部终于回暖。(审核你好,这里是单纯揉肚子)
他似乎格外依恋身后的这个人。
黑暗中,恺因勾了勾嘴角,就像是森林内扔着饲料的猎人,在长久的耐心等待下,藏于灌木丛后的小鹿终于探出了脑袋,宛若垫着轻盈的蹄子靠近,甚至还仰头在猎人的手掌下蹭了蹭脑袋。
他由衷爱着、且享受着来自青年的依恋。
无言的沉默蔓延,顾栖的脑子僵硬地理解着alpha的话,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极其尴尬且难堪的境地,唯一的安慰是黑暗的空间以及覆盖在身上的被子,只是那些响彻在腹部的疼痛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太痛了,但也只能忍着。
昏暗之下,蒙于眼睛上的手掌被扯开,顾栖无力牵着唇角,下一刻就听到了对方的话回答:“成熟期虫母要经历的正常生理现象,等熬过这一段时间后就会好了。所以不用觉得难受。”(审核你好,这里是肚子疼)
说话的恺因顿了顿,他想起自己在很多年前踏上独行,意外认识埃琳娜而取经的内容,忽然起身、把顾栖放在了另一团不知何时拿来的干燥被窝里,另一手勾过躺在沙发上的小蜜蜂机器人塞到了黑发青年的怀里。
他说:“如果有抚育欲(养宝宝的欲望),可以先发泄在它的身上。”
恺因的手指从小蜜蜂机器人上的仿真绒毛上一触即离,“抚摸、拥抱,或是养育。”
恺因:“你会需要它的。”
正经历着假性敏感期的虫母易怒易燥、情绪不稳,即使他们清楚地知道从自己体内流失的是一群没有生命的死物,但对于这一阶段的虫母来说,这一点很难接受€€€€所以在此期间,必须要满足虫母的抚育欲,那是一种急需抒发的阶段性母爱,等假性敏感期过了,这种想法也会随之减退。
本来想义正严辞拒绝的黑发青年在甫一搂到了那被一层软毛覆盖到小蜜蜂机器人后,就有些不受控制地将其压在自己的怀里,手臂紧紧抱着,下巴垫在毛乎乎的围脖上、手指小心穿插于短毛之间,就像是“母亲”在爱抚自己的孩子。
顾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他的行为却一点儿都控制不住,甚至在偶尔几个抬眼的空隙里,他分明可以看到昏暗光线之下alpha微微勾起来的嘴角。只是光线太暗,似乎有某种雾气做遮挡,以至于顾栖有些看不清对方的五官。
该死的成熟期!该死的过量信息素!
在疼痛过后,思路暂时回归理智的顾栖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个是千年前才和自己有过联系的亚撒,至于另一个,就是这位白塔中的暗影大帝恺因。
那股同样是海水味儿的信息素浓到和千年前的亚撒不相上下,只是区别在于一个汹动着像飓风下翻涌的海浪,似乎下一刻就会扬起数百米吞噬海岸边的一切城市,那是一种狂傲的不逊,肆意妄为,同时也年轻气盛。而另一个是平和之下隐秘的诡谲,你说他汹涌,但却很难看到惊天巨浪;你说他温柔,却也能在平静的波流之下感受到另一种鲸波怒浪的潜伏,是深沉、不可被估测的深渊。
当顾栖有意识将他们放在一起对比时,却忽然有种诡异的联想€€€€亚撒像是年轻时的恺因;而暗影大帝像是久经风霜后的黄金暴君,只是……顾栖没有在恺因的精神力中感受到属于亚撒的那抹熟悉。
顾栖悄悄抬头,下巴埋在小蜜蜂毛乎乎的围脖里,目光轻而易举地就落在了另一侧小心擦拭着手掌的alpha身上。
黑发青年搂紧了怀里的小蜜蜂机器人,那藏在绒毛下坚硬的身体让他抓回了一瞬间的清明。第一次经历假性敏感期的虫母无声轻咳,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落在了坐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腰背的高大alpha的身上。
适应了视线的昏暗之下,他可以从深色的长卷发中分辨出一种沉甸甸的红,再想到那双异色的瞳,明亮的赤金、机械感的银锖,之前因为疼痛而忽略的细节似乎也在一点一点地浮现……
某个熟悉的身影在顾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然后于眼前的侧影重合。
黑发青年张了张唇,试探道:“亚撒?”
€€€€啪。
像是有什么屏障忽然碎掉了。
恺因转头,萦绕着金芒的右瞳落在了青年的身上,锖色的左眸闪了闪,流窜着冷质的金属光泽。他的五官被藏匿于昏暗之下,只留下了一截格外性感的下巴。
他轻笑一声,“哥哥,好久不见。”
此刻的他暗中窥视着自己的爱人,却不敢叫对方看清自己的模样。
一千二百多年,寄希望于未来的亚撒终于在这一场漫长的等待中,以恺因的身份与自己心爱的哥哥重逢。
四十三万多个日日夜夜,亚撒熬过了艰难的重生期,他在寂寞的宇宙中一次又一次地寻找着,直到终于等来了重逢,却又在圣浮里亚星上的冬夜再次失去了一切;那时他被皑皑白雪覆盖,冷漠的女神像披着风雪显得格外不近人情,在三天三夜的静默、在拾荒者的真相揭露之后,他在绝望的荒城中找到了另一条可行的路。
任何阻挡于前路的障碍他会一一破除,直到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拥抱到自己的爱人。
恺因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掌心的黏腻,他转而坐在床边,理了理青年身侧的被子,“睡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下一次哥哥醒来,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像是催眠曲被奏响,本身就因为敏感期疼痛而精疲力尽的青年在听到属于亚撒的熟悉应答后,便彻底撑不住身体上的困意,原先无法解释的信任似乎都得到了诠释,令他完全放心地放任自己陷入沉睡……等醒来,他或许就可以知道自己好奇的一切了。
在睡着的前一秒,顾栖忍不住为被自己遗忘了很久、很久的银河而道歉。他在心里喃喃道: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吧……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被整个帝国痴传的暗影大帝竟是我一千年前的“情弟弟”。
当看着青年彻底睡着后,alpha缓步走向不远处,打开了厚重的门,攒动的精神力为床上的青年笼出一层静谧的空间。
恺因看向白塔内螺旋的长梯,很快另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停于恺因两米之外,微微鞠躬俯身,恭敬且小心。
来人是这一任的国王秘书,卡维,是暗影大帝身侧得力的助手。
卡维动了动鼻尖,没忍住问道:“虫母殿下他……”
“没事,正在休息呢。”恺因捻了捻似乎还有腥甜气息残存的手指,换了另一个话题,“还盯着他们吗?”
“一直盯着。”
“好,继续盯着,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他们会自己送上门的。”
“是,陛下。”在身型高大的alpha即将隐没于门框之时,忽然开口:“陛下,请问我们未来是会拥有一位王后吗?”
闻言,恺因轻笑一声,他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视线透过半开的门缝跳跃到正搂着小蜜蜂睡得正香的青年身上。
他说:“如果我求婚成功的话。”
卡维后退一步,行了一礼,严肃道:“那么,祝您成功,我由衷希望今年冬日之前帝国可以拥有一位王后。”在圣浮里亚星再一次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时候,这位踽踽独行多年的君主也该等到执手的爱人了。
比起曾经黄金暴君大部分的独断专行,现任的帝国掌权者恺因是一位表面温和、实际手段比千年前更加缜密、强硬的成熟帝王,他善于接受属下的想法,也在此刻真诚感谢:“谢谢,我会努力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夹着几分明显的笑意,“我同样希望在圣浮里亚星的第一场冬雪之前,可以让你们未来的王后答应这场迟到了很久、很久的求婚。”
他与顾栖总是与雪结缘,而此刻的恺因也格外希望那一场散落在白雪中的遗憾可以有再一次补救的机会……
当门再一次关上隔绝了视线后,卡维无声地往白塔底层走。而在他的手套之上,若隐若现的虫纹一闪而过,那包裹住全身的制服足以藏匿他虫族混血的身份。
此刻,曾经缠绕于顾栖身侧的白雾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塔内的楼梯间亮着微弱、并不刺眼的光,只有旁侧的窗户外透进来几率暖色的晨光。
当卡维走到了白塔的底层时,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大早就等候在围栏口的伏恩€€达布斯。
卡维勾了勾嘴角,不禁感概陛下的料事如神。
伏恩€€达布斯脸上带着笑意,并不显得谄媚,那些源自于悠久贵族血脉的天性,令他天生八面玲珑,即使面对着国王秘书的冷脸,他也依旧笑容温和、眼底带着诚挚的关心,只是那笑意和关心有几分是真,大抵眼前两人都心知肚明。
伏恩:“日安,陛下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卡维颔首,“日安,陛下一切安好。”
“那我便放心了,这几日忽然得到侍奉于白塔的殊荣,心里总记挂着陛下,倒是我自己夜夜失眠。”伏恩笑了笑,他目光微闪,“只是白塔上的那道金光,可是与陛下有关?”
卡维大大方方,“或许?那是一些只属于陛下的小秘密,建议伏恩先生不要多问。”说着,他的眼神忽然凌厉半分,“好奇心害死猫,希望你我都不会成为那只猫。”
“当然、当然……”
又跑空了一次的伏恩盯着卡维走远的背影,眼底浮现阴鸷,在握紧了拳头,那副架势恨不得生啖卡维的肉。
他喃喃道:“再等等……我一定会挖出来你的秘密……”
不管是神秘、从不曾露脸的暗影大帝,还是被秘密处理的达布斯家族;不管是被索兰宣之于口的“王血虫母”,还是那闪烁着金光的永生秘密……权利、财富、地位、生命……伏恩每一个都想要,他早就受够了早年流落于外的艰难生活,来自父亲母亲的耳提面命让他永远铭记着自己的身份€€€€他是尊贵的达布斯,是数千年前可比拟帝国国王的大贵族。
似乎是被自己的幻想取悦到了,伏恩扬起嘴角,准备再回一趟被他秘密买下的达布斯老宅,看看还能不能从那个疯子的身上榨取利益……
他喃喃道:“索兰……我的索兰啊,希望你能比我想象中的更有用。”哪里有什么同伴,有的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与此同时,静立于高塔之上水池边的恺因微微侧头,他的耳廓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就好像能够捕捉到这颗星球上各个角落的声音……
他抬手撩开落于胸前的深红色长卷发,藏于雾气下的五官从额头至侧脸盘踞着深色的裂痕状纹路,披于肩头的长袍被赤裸着的蜜色手臂挂于一侧的金属钩上。
那具完美且强健的体魄彻底露了出来,胸口饱满、腹肌分明、修长的双腿充满力量,从他的肋骨两侧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银白色细鳞,它们一路延伸,呈现“V”字形生长,直到延伸到腰腹。
下一刻,原本还立于水池边的人消失不见,只有一道荡漾着的水波迅速蔓延,在呈旋涡样流动的水下,隐约可见一道冰冷的银灰潜入更深之处,很快就消失不见。
冰凉的水体之下,分布于恺因侧脸的裂纹似乎稍被安抚,逐渐有闭合的倾向,可落在那张出色的脸庞上依旧明显到无法忽视,平白增添了几分介于俊美和丑陋之间的邪气。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水池重新陷入了静谧,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唯有大床中央搂着小蜜蜂的黑发虫母正睡得正香……
第66章 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