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星,”溪兰烬心平气和地微笑问,“你方才说你知道情况了,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什么情况了?”
白玉星茫然:“什么,难道小谢道友不是谢仙尊和你的私生子吗?”
溪兰烬啼笑皆非,这辈子就没这么堵心过:“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白玉星惊慌失措。
半晌之后,白玉星迷惑了一天的脑子终于正常了点,恍然大悟:“哦,所以小谢道友就是谢仙尊本尊?你也没有找替身?小谢道友和谢仙尊不会为了争夺你而大打出手?”
溪兰烬已经懒得回应他后两句话了。
白玉星感觉头顶终于云开月明了,一时不知道该为小谢道友就是谢仙尊而感到震惊,还是为再也看不到他想象中的蓝颜祸水画面而难过,索性大脑一抛,不想那些了,喜滋滋道:“既然如此,那你不是正好可以去找谢仙尊了?”
溪兰烬沉吟了一下:“是这样的,你见过谢熹了吗?”
白玉星:“见过了,怎么了?”
溪兰烬淡定道:“我和他好上了,不敢去见谢拾檀。”
白玉星震惊地瞪大了眼:“!!!”
溪兰烬不等他脑子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含笑道:“所以,千万不要在谢仙尊面前说什么,我怕他嫉妒之下,把你们折乐门上下都给拆了。”
白玉星刚刚才缓缓运转正常一点的脑子,啪地又混乱了。
还不到暮色时分,天色就有些阴沉了,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
溪兰烬不再添油加醋,起身告别了白玉星,离开了后山。
白玉星坐在原地没动弹,思索着溪兰烬和谢熹、谢拾檀。
感觉脑子更痒了。
离开了谢拾檀的视线,溪兰烬本来准备直接离开的,想了想,又止住脚步,往外院去。
如果谢熹在的话,他就跟谢熹顺势道个别。
还有他怀里那只非常沉重的万渡铃。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可不敢收下,就顺势放在屋里吧,等发现他不见了,谢拾檀过来找他的时候也能拿回去。
想着,溪兰烬快速回到外院的屋子,推门而入。
谢熹还没回来,屋里空荡荡的,跟他离开时一样。
溪兰烬不敢停留太久,见谢熹不在,顿感可惜。
他还是挺喜欢谢熹的,可能因为谢熹和小谢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他从怀里取出万渡铃,思索放哪儿才合适,一个转身,忽然发现门边多了个人,身形肖似小谢,心跳漏了一拍,手没拿稳,万渡铃当啷掉了下去,碰到他的小腿。
下一刻,溪兰烬就感觉脚腕上多了个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溪兰烬脸色呆滞:“……”
不是吧?
稀世罕见的法宝,怎么还碰瓷认主的!!!
溪兰烬人也顾不上了,赶紧坐下来,脱下靴袜一看,万渡铃果然已经跑到他脚腕上了。
他伸手试图把万渡铃摘下来,怎么都掰不开。
屋内有些暗,门边的人走过来,弹指点亮了桌上的蜡烛,见他努力掰着脚环的样子,半跪在他面前,伸出手,托住了他的脚。
落到掌心的脚足弓紧紧绷着,将线条绷得愈发漂亮紧致,细瘦的脚踝上挂着黑色的脚环,白皙的肤色被衬得更为惹眼。
溪兰烬不安分地抽动了一下脚,两只小铃铛晃了晃,发出清脆的轻响,落到来人眼底,多了分难以言喻的隐晦意味。
“谢熹,”溪兰烬慌张地对托着自己脚的人道,“你帮我往下扯一扯,看看能不能把他弄下来。”
谢拾檀没有听他的话,手指轻轻摩挲着被溪兰烬大力掰扯时磨红的小片皮肤,没有抬头:“为何要弄下去?”
溪兰烬苦着脸:“这东西我收不得,得还回去,别愣着,快帮一下。”
“为何要还回去?”谢拾檀抬起眼,眉心微拧了下,“给你的,你就拿着,若不喜欢,丢掉便是。”
溪兰烬:“……”
怎么这画面有点熟悉呢,在人面蛛巢穴中取天蛛丝时,是不是也有过这类似的一幕?
溪兰烬略微沉默了下,默默把脚收回来,又使劲扯了扯,万渡铃依旧在他脚腕上稳稳待着,纹丝不动。
没办法了,溪兰烬吸了口气,只能带着走了,以后想办法取下来丢进照夜寒山还给谢拾檀吧。
他郁闷地放下脚,问谢拾檀:“你之前上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见你人,不会是因为没过内门选拔,不开心了吧?”
谢拾檀:“嗯。”
溪兰烬没想到他就这么承认了,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安慰。
谢拾檀看他突然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深了深:“今天累了吧?你休息,我看书陪你。”
溪兰烬摇摇头:“不了,我回来是和你道别的。”
谢拾檀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凝,缓缓问:“道别?”
“嗯,你应该也听说我拜入妄生仙尊座下了嘛,”溪兰烬脸不红心不跳,“仙尊让我搬去他那里,我过来和你道个别。”
谢拾檀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了,眼底一片幽邃的风暴,盯着他看了半晌,点头嗯了一声:“好。”
溪兰烬没看出面前的人眼底的暗色,现在大部分人还在大殿那边,谢拾檀又和江浸月在谈正事,应该没人会在意他。
他又跟谢拾檀道了声别,穿好鞋子,走出屋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外面风有些大,烛火一阵摇曳,屋内就显得有些昏暗,映得少年似乎也笼在一片黑雾之中。
溪兰烬贴心地关好门,便奔向折乐门的山门处。
过了那道有禁制的门,他就能直接故技重施,直接跑路了。
天色愈发暗沉,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不消片刻,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将整座折乐门笼罩其中,升起了缥缈的雾。
溪兰烬只想着快跑,没有撑伞,脚步加快,看见不远处的山门,欣慰地松了口气,正待快步穿过时,才发现雨幕中站着个撑伞的人。
虽然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但溪兰烬已经直觉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脚步猛然一刹。
干净如雪云的衣袖在蒙蒙细雨中格外显眼,伞面抬了抬,谢仙尊冷淡英俊的面容便暴露出来。
“好徒儿。”
谢拾檀脸色淡淡的,但溪兰烬直觉他的情绪不太好。
或者说,是非常、极其、十分糟糕。
“去哪儿?”
第42章
沉冷的嗓音清晰地穿透雨幕落入耳中,溪兰烬不由打了个激灵。
闪电撕裂厚重的阴云,瞬间映亮天地,再次映亮了伞下人的脸,溪兰烬从没在谢拾檀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
那双淡漠无情的浅色眼眸变得黑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底,叫人看了就心慌。
谢拾檀不是在江浸月那儿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堵着他?
而且他的表情怎么就那么……叫人看了心生愧疚呢。
溪兰烬向来鬼话连篇,眼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拾檀是不是发现他的身份了?
心跳紧张不安地隆隆跳着,耳边都响着轰轰的声音,直到谢拾檀朝着自己走过来了,溪兰烬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身周挡着冷雨的灵力已经消散了。
但他感到冷不是因为那些溅落在身上的雨水,而是因为体内再次躁动起来的寒花和不烬花。
又出现了,身体僵滞之后灵力不稳。
谢拾檀留在他体内那丝封锁寒花和不烬花的灵力已经松动了,察觉到他身体异状,这俩玩意也在凑热闹。
溪兰烬死死咬了咬牙,顶着谢拾檀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平稳,但他耳边嗡嗡的,也就没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抖:“谢、拾檀,你是不是……”
伞面移到了头顶,听到他微微发抖的声音,谢拾檀动作停顿了一下,盈满胸腔的冰冷怒焰倏然一消,立刻扣住他的手腕:“何处不适?”
白天寒花和不烬花就躁动过一次,晚上的反应更为强烈,在他丹田中剧烈拉扯着,都想让对方死,独占这具身体,造成的后果就是溪兰烬无辜受灾,熟悉的骤冷骤热感袭上来,他还没办法运转灵力抵抗,身体也跟着发抖。
谢拾檀心头的火霎时又灭了一层,轻吸一口气,丢开那把伞,沉着脸俯身将溪兰烬横抱起来。
被谢拾檀触碰到的瞬间,身体的许多不适突然就消失了。
熟悉的冷香钻入鼻中,溪兰烬感觉自己仿佛醉香了般,有些晕晕乎乎的,眼睫细碎颤抖着一合一睁,眼前已经不是折乐门的山门,而是某处陌生的室内。
谢拾檀抱着他,一步步走到床边的时候,两人身上的雨水已经蒸发得干干净净。
腾空感消失,溪兰烬被除去靴袜,放到了床上。
托抱着他的力道消失,谢拾檀放开了他。
那股冷香一离开,溪兰烬身体又开始了翻江倒海。
他脑中嗡鸣个不停,浑然不知幻化术已经消失了,忘了今夕是何夕,满额都是薄薄的冷汗,脸色惨白得厉害,还记得不能发出声音,死咬着落到唇畔的赤珠,珠红唇也红。
察觉到谢拾檀在抽身离开,溪兰烬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轻飘飘地挽留:“别、别走……”
谢拾檀垂下眼,由着他圈着自己的手腕,皆有这一丝接触,探入灵力去安抚溪兰烬体内作乱的东西,俯下身望着他,瞳孔幽深:“为什么要跑?”
溪兰烬眉宇深蹙着,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谢拾檀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伸手轻轻拨了拨他的眼睫,嗓音平平淡淡的:“讨厌我?还是恨我?”
溪兰烬被他弄得有些痒,恍恍惚惚中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摇头。
他怎么会讨厌谢拾檀呢,原形可好摸了……
恨就更不可能了。
“既然不讨厌也不恨我,为何要走?”
谢拾檀眼底透出深深的不悦和不解。
这回溪兰烬又没反应了。
谢拾檀抿了抿唇,指尖下移,想把溪兰烬齿间的赤珠拿出来,但溪兰烬咬得紧,腮帮子都紧绷着,唇瓣上面还有齿印。
溪兰烬怕疼怕得厉害的事,除了谢拾檀外,连跟在他身边很多年的解明沉都不知道。
不让解明沉知道,自然是少主为了自己的面子,剩下的便是为了保命,毕竟在魔门那样的地方,怕疼也是致命的弱点,而溪兰烬不能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