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床边是有热水的,不过看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
唔……
慈生有点犹豫,不是特别想要下楼。
要不就不喝了?
握在门把上的手松开了,慈生转身打算跳上床,旋即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倒不是像之前一样被萧望勉忽然抱起来,更不是因为晕船,只是好像面前忽然就从正常的色调变成了带着怀旧滤镜、二三十年之前的场景。
而且在那一瞬间,床上的萧望勉都消失了;在这个老电影的滤镜中,周遭全部都是人在说话的声音,或大或小,三三两两并在一起谈天说地。
其中有一个女人说的声音最为清脆也是最为特别:
“这个珍珠真是太漂亮了!我真是太爱大海的馈赠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跟爸爸一起往罗斯卡托德出发了€€€€”
慈生循着声音的方向四处看了一下,他扶着门框,却硬生生看到了从自己的后面一个女人的虚影穿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人,大概是在聊天,脸上原本还带着笑容。
画面一转,慈生发现眼前的女人忽然消失了,下一刻在他刚刚打开的窗户旁边,那个女人扭头,清秀漂亮的小脸忽然变得痛苦扭曲起来。
“可是……爸爸,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反悔什么?没有带她去罗斯卡托德吗?慈生想到这个念头,略微蹙眉,松开了自己握住门把手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看清这个女人的长相。
但是他又落空了,像是电影的镜头一转,面前出现了一个破旧破败的沙发和折叠的小床,旁边似乎有几张被折叠之后的牌,几个破碎了的酒杯紧紧挨在一起。
那个女孩脸色苍白,宽大的衣服将她瘦削的身形掩盖在下面,她的身子在猎猎的海风中摇摇欲坠。
“……我知道了爸爸,可是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我想出门,你不可以剥夺我的自由€€€€”
她的脸上滑过了一滴泪水,整个身子像是一只想要飞走的鸟儿一样往海边倒去。
“……我恨你爸爸。”
女孩话音刚落,面前的那些尚且还算是正常的东西就全部都扭曲变质了,像是被邪恶魔咒侵扰了一样,在恶魔的火焰中桀桀怪笑,似乎下一秒就要过来将慈生给吞噬了。
慈生感觉到自己头一疼,身体止不住的摇晃,在下一刻自己要倒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的上面。
“嗡”的一声,脑海中的画面刹那间全部都消失了。
眼前模糊昏黄的滤镜全部都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有温柔朦胧的夜色在天边,习习凉风吹拂,似乎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出门航行,并不是为了找什么罗斯卡托德和传说中的“犹格斯”。
在耳边的嗡鸣过去之后,慈生终于听到了轻柔的呼唤,是萧望勉将他整个打横抱在了怀里。
“……乖宝,不怕,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萧望勉的声音轻轻的,很快将他从痛苦中拽了出来。
慈生手脚冰凉,缩在萧望勉身上的时候还在止不住的发抖,实在并不是他想要颤抖,而是理智被冲刷了一遍,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怪圈,再迟疑几秒就要被永远困在那里。
他抓着萧望勉的手臂,撒娇又依恋一样地蹭了蹭,半晌之后才安心下来。
萧望勉轻柔地亲了亲他的唇,眸光微闪,哄道:“乖宝,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慈生点了点头,颤声道:“有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我看到了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有女人在我面前从正常走向了崩溃。”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都不存在,对不对?”萧望勉替他揉了揉眉心,旋即又用细细密密的吻来安抚他,眸中全然是有些悔意和对那些试图缠上慈生的东西的漠然。
慈生眼眶稍微有一点红,又困又被吓,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萧望勉带着捂在了他的胸膛上,才好了两分。
等到他手暖和了一点,萧望勉便去拧了一张热乎乎的帕子,单膝跪地替慈生将冰凉的小脚擦干净擦暖和了。
替他拿来了热水之后,萧望勉哄着他乖乖上床。
萧望勉特意嘱咐了他一下:“乖乖,好好睡觉,老公在,不害怕好不好?”
慈生的眸稍微有一点迷茫,依赖的眸光中带着点任性,扯着萧望勉抱着自己才堪堪闭上了眼睛。
那些声音在靠近萧望勉之后全部都没有了,画面也是,全部都消失了。
慈生其实趴在萧望勉身上也没有睡着,心脏在一直快速地跳。
那个女人的出现很莫名其妙,慈生完全不知道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但是她肯定跟莱格斯、这艘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是莱格斯的女儿?
她说,“我恨你爸爸”,难道说她也是被莱格斯害的么?
这些思绪凌乱又没有头绪,慈生犹豫了半天,睁开眼睛对上了萧望勉的俊脸。
萧望勉闭眸,手还在轻柔地拍着慈生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害怕慈生睡不着。
慈生犹豫了一瞬间。
他在片刻心底的挣扎之后,打算做一个作死的行为。
萧望勉今天总想要让他别乱跑,别离开床上。
可是跟萧望勉走在一起,虽然他非常安全,但是他什么线索都发现不了。
他不是不相信萧望勉,他知道萧望勉向来都会帮助自己,可是如果是萧望勉陷入自我矛盾的时候,两个人就会一起陷入僵局。
他得想一个办法破局,至少要跟之前一样,稍微跟萧望勉拉开一点距离。
€€€€不过他也会选择在萧望勉的视线范围之内,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老公。”慈生撒娇,“我还想喝水。”
萧望勉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过,听到自己宝宝撒娇一样的话语,当然没有办法拒绝,稍微转身了一下,用被子将他裹好,旋即才温声道:“好,乖乖。”
萧望勉起身,高挑身材被月光照出了一个抽长的背影。
慈生看到他起身,勉强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旋即,轻手轻脚,将自己的尾巴蜷了起来,旋即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跳了下去。
跟萧望勉相反的方向。
几乎是立刻,他的眼前虽然没有出现什么离奇和恶心的场景,但是却听到耳畔传来的哭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间或夹杂着几句悲伤的控诉。
声音有一点像是之前的那个女孩!
慈生被这个想法激得心跳快了两分,但是他知道现在萧望勉在现场,再恐怖的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出来,他能听到这段声音,恐怕已经是自己理智不够高、被浸染的原因了。
海风又有一瞬间的腥气,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点担心萧望勉下一秒就会回头看过来,慈生机敏地选择€€€€
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少年的猫耳毛茸茸的,蹭在人后背的时候能感觉到有些痒痒的,尾巴则挂在萧望勉的腿上。
“……老公。”
慈生的眸低了下去,将微不可见的心虚给遮掩了下去,对着萧望勉就是一顿软绵绵的撒娇。
他的心跳的很快,被自己强行压制了下去。
萧望勉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奈宠溺的叹息,托着慈生的小屁股,旋即将他转了个身。
萧望勉的目光落在了慈生刚刚在的位置。
有一瞬间慈生以为他看到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但是旋即他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慈生软绵绵的脸颊、撒娇似的小耳朵,哄道:“乖宝,不下床了,老公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慈生点了点头,借着他抱的动作勉强喝了两口水,旋即就心不在焉地上床了。
萧望勉也没有提到他为什么忽然下床,轻柔地将他的被子盖好了,旋即亲了亲他的脸颊。
慈生听着萧望勉跟他说的晚安,虽然心头安心,但是却又有无法抚平的焦虑和难受。
如此闭着眼睛在床上挣扎了约莫三个多小时,慈生终于感觉到身边一轻。
萧望勉大概是一早上就起来给他去收拾东西做早饭了。
在萧望勉短暂离开的一两分钟之内,慈生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女人幽怨的哭泣声。
慈生这一次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往昨天感觉到不对的地方走了两步,听到声音忽然消失了。
€€€€萧望勉根本不放心,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慈生有些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萧望勉过来,无奈地将他抱起来,温声道:“乖乖,地下脏。”
慈生看上去有一点病恹恹的,昨天没有睡好,今天什么毛病都出来了,腰酸背痛再加上头重脚轻。
但是脸上还略微带着一点笑意,看上去乖巧又可爱。
“没事的。”慈生又冲他绽开了一个笑容,看上去不甚在意地借着他的力气将衣架上的巫师袍给拿了过来,随手给自己套上了,“……老公,我们出去吧,我想看看今天外面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我还想看看我们到哪里了。”
萧望勉原本今天不打算给他穿鞋袜,但是想到外面甲板和休息室的人太多,他又略微蹙眉,最终将慈生的小脚严严实实地套了起来,小皮鞋的鞋带也系得紧紧的。
慈生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至少自己可以到处走走看看。
吃完了萧望勉给他带过来的他自己做的早饭,慈生离开,这次特别记得将卧室的窗户关了起来。
下楼的时候外面人声鼎沸,有很多人在甲板上负责维修和擦洗木板,还有不少人正拿着早饭一边聊天一边吃。
慈生大概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在跟大副交谈的莱格斯身上。
大副道:“……对,然后我们这地方离乌撒托比大概还没有多远,我看到我们最近的天气还不是很好,似乎海上要起大风浪,假若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
“假使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也要继续航行。”莱格斯果断道,“不要担心。”
大副叹了口气:“哦,好吧,莱格斯,我相信你的判断,你也一定要带着我们凯旋,好吗?”
莱格斯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旋即忧愁地落在了远方,有些惆怅。
大副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跟身旁的海员们一样,拿着夹着一点果酱的黑面包就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他们的面包上沾着不少海水,但是也都不甚在意,一口一口往里塞,基本上没有停过。
慈生牵着萧望勉的手,忽然想到自己昨天放在窗户边被打湿透了的三明治。
他眨了眨眼,对萧望勉道:“老公,我也有点想尝尝这种面包诶。”
萧望勉揉了揉他的手指,温声道:“乖宝,那个东西你不要吃,容易生病。”
慈生病恹恹地低下了头:“好吧……”
慈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尝一下。
从上船以来,他就没有吃过什么船上的东西,要么是直接没吃,要么就是直接吃了萧望勉给他单独开小灶做的早餐。
慈生觉得自己就像是跟这艘船的联系被萧望勉隔断了,若有若无的,他只能通过一定的方式去做一点挣扎。
远处的大副和莱格斯明显注意到了两个人,他们很快就走了过来,莱格斯脸色有一点苍白,大副则看上去精神焕发,对着慈生道:“先生早上好,吃东西了吗?”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块面包,大咧咧地递到了慈生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