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得你?”慈生的眼睫有点潮湿,被萧望勉一点一点地抚摸着,更加觉得痒,“是吗?”
“对。”
萧望勉轻柔地说了这样的一句,却没有往下延伸,而是整个身体忽然慢慢地就抽成了正常苍白又俊美的人形,从背后将慈生整个都纳入了怀中。
慈生“嗯”了一声,垂眸。
“还是因为梦里没有你,”慈生道,“你在外面喊我,是吗?”
这次萧望勉并没有说话,在停顿半晌之后,一只苍白冰凉的大手抓住了慈生的手腕,在那里落下来了一个吻,一点一点抓着指尖亲吻玩乐一样乐此不疲,岔开了话题:
“宝宝觉得,你等下要怎么办呢?”
慈生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本来不想被萧望勉给岔开话题的,但是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将重心给挪到了刚刚的那一切事情上。
“我知道。”
第一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慈生想,他必须不能窝囊、跟那三人希望的一样,随意地违背一个规则就狼狈地逃窜走这个世界。他想要找到能够帮孙妈他们报仇的方法,要将这个恶心的监狱给彻底颠覆。
这可能很难,但是慈生觉得并不是毫无可能。
第二点,慈生想,等遇见那个姚长官的时候再做决断。这些是关于自己记忆的事情,他也想要仔细地斟酌一下。
而第三点,说起来大概是有点简陋的,但是这也是慈生现在最大的解决办法。
€€€€见招拆招。
不管是第一次幻境,第二次幻境,是一二三几个人,慈生都得要自己经历自己挣脱。
他已经来到了谷底,也不害怕再有人做些什么了。
“我现在不想睡,”慈生停顿了很久,终于还是小声地扯住了旁边邪祟的衣角,“一闭上眼睛,就很容易进入梦境。”
邪祟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本来是想要哄着慈生休息的,但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却又不再多说些什么,而是温柔地抱着乖宝,亲亲他的唇瓣。
这种混乱无序之中,反而是邪祟给人类安慰。
“我不想睡了……”
慈生闷闷地眨了眨眼睛,对着萧望勉说话,就好像是撒娇一样。
“你抱抱我吧。”
邪祟的呼吸一窒,半晌发出了一声真真是拿他都没有办法的叹息,将人整个藏进了怀里。
……
*
慈生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刚好到那个吃早饭的点。
后来他也没有怎么睡,反而好像是乘坐在邪祟的记忆之中,见识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景象。
乔西好像彻底睡过去了,他有些迷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匆匆地用凉水冲了一把脸,之后就凑过来跟慈生说了一声早上好。
慈生声音有点哑,道:“早。”
“你醒了呀,我估计等一会儿我们就要面对点新的挑战了?”
乔西有点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慈生也略略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怎么说话,只是很沉默地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本来以为一醒来就会见到疾风骤雨,不过好像事实却并不如此,他们一早上吃了不知道什么人送来的早饭,却并没有看见狱卒的人影。
慈生怔愣一下,但是这似乎也能解释那天女狱卒顾绪秋说的话了,她那时似乎跟鸭舌帽狱卒说,“空出来了一天”。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等一下,如果说是空出来了一天,那么是否就也意味着他们今天可以做一点“违反规定”的事情?
慈生有点纠结的,他将这个猜想先是跟乔西说了,但是之后便又否定了。
不对,不对。
昨天陷入的那个幻境,那些人也跟慈生说,要让他“出来”。
孙妈,小唐……最后一个是顾绪秋。
这太焦灼了,乔西其实本来是想要自己以身犯险出去试一下的,但是还是被慈生给劝阻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僵持了好一会。
乔西没有像慈生一样经历了几位同伴的死亡,说到底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而已,自嘲之后还是非常自信的。
“我是想,您既然都已经说了,我认识的那位姚长官很有可能就是坏人。那我们绝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们要主动出击,现在这个机会说不定就是那位狱卒替我们争取来的,我们为什么不出去?去你之前说的那些迎新大会那些地方观察一下?”
乔西争辩:“我只是想,就算实在不行,让我牺牲也可以。我们不能就这样傻傻的看着,就算做了、做错了,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
慈生摇了摇头,他其实本来一点都不想跟乔西辩论的,但是看到他这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还是开口了:
“再等一会儿吧。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一点更加确定性的证据,如果光出去莽撞的见识这一切的话,可能还是只是送死,一点用处都没有。”
乔西焦灼地在原地踱步,他伸出手指来,一根一根的往下掰,声音铿锵有力,似乎是在自己思考:
“孙妈和小唐两个人现在都生死未卜,我现在在这里出不去,事情总得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吧?你既然也说了,想要将这个破监狱的格局给颠覆一下,那我们总该是要做出实际行动的,把那些人杀了有用吗?还是说……”
“……不能这么想。”慈生叹了口气。
慈生能理解他。
如果换作是别人,也一样会过来反驳慈生的想法。
他现在是不被所有人看好的,他的背上背负了太多,每一个人的逝去和离开就好像是重重的枷锁,将他束缚在了原地。
慈生一开始是完全的茫然不知所措,之后又变成了愤怒和非常焦急,想要将他们全部都杀掉,等到昨天经历幻境之后他又变得平静、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证据,更多的思考。
“……宝宝,别着急。”
邪祟反而成了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家伙,苍白俊美的非人类动作自然地坐在原地,甚至有空朝着慈生拍了拍身子,让他坐下来休息一下。
慈生也没有特别“搭理”萧望勉,只是伸出手来让萧望勉牵着。
就像是小孩子触碰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和糖果一样,萧望勉顷刻便低下头开始细细密密地亲吻,忠犬一样等着乖宝的夸奖。
“宝宝在前面走就好了,老公在后面保护你,嗯?”
萧望勉虔诚道。
慈生稍微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萧望勉不可能忽然说这话,难道……
乔西尚且还是在自己分析,站起身来烦躁地踱步转圈。
他转身,发现慈生稍微有点怔愣地站在原地。
两个人转头,都意识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和异响。
是狱卒。
男狱卒,带着属于顾绪秋的那一顶鸭舌帽,很显然是简余。
“他来了?”
乔西下意识地这样道,目光朝着慈生望过去,竟然有些慌张。
乔西吸了口气,他只能说自己还好听了慈生的劝阻,没有一下子跑出去。现在两人发现男狱卒过来了,都站起身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简余将房门给打开了,他动作自然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慈生和旁边的乔西:“你们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他这话一说,剩下来的两个人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跟在他的背后稍微有点紧张,不知道简余要带自己去做些什么。
实际上,从昨天的事情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坏人;但跟他走,两人走的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我想问一下,”慈生忽然开口,“那一天顾绪秋说的,空出来一天是什么意思?”
简余似乎是僵硬了一下,不知道慈生怎么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乔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吃惊,虽然他自己也想问,但是没想到慈生竟然会这么直白:“你……”
简余打断了乔西的话:“她的意思……你们等会儿就会知道了。”
慈生安静了一会,才问:“是因为今天没有什么其他的狱卒过来吗?还是说你代替了他的位置,所以她空闲了?”
顾绪秋确实空闲,确实不用再承担狱卒的职务了,但是……
慈生的发问每一条都踩在精准的点上,简余本来都想要脱口而出回答他了,但是又停顿了一下,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件事情说出来可能稍微有点太残忍了,虽然本来要带他们去看的就是那样的场面,但是……
简余不想要折磨自己,也不想要折磨慈生,他只希望慈生能够快点解决这一切。
两人的心中都怀揣着同样的疑问,还有一个人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三个人面色都有些凝重,终于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穿过了泛着点点冷白光的走廊,又从幽深的电梯井从下往上,终于窥见了一点点的光亮,但是在电梯打开之后,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刚刚的黑暗。
“到了。”
到哪了?乔西的心里尚且还有这个疑问,但是当他偏头过去看到慈生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色煞白,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怎么了?”
慈生没说话,脸色更加煞白了,现在唯独有他身后的萧望勉算得上是能够唯一安慰他的人,冰凉黏腻的气息将慈生整个包裹住,甚至没有他身上的冷汗冰冷。
乔西顺着慈生的目光看了过去,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副煞白的神情了。
面前这个熟悉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原来慈生他们在迎新大会的时候曾经来过的地方。
面前还是一个熟悉的“L”形的餐桌,但是这个餐桌却完全、完全变了个模样。
黑色的火焰好像在灼烧,一切都在扭曲,甚至将这餐桌变成了镰刀的模样,那锋利的刀片就抵靠在了顾绪秋的脖颈上。
漂亮的女人垂眸,头发散乱,手脚都被吊起来,像是即将遭受绞刑和火刑的女巫一样,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露出一个笑容。
她的身上都是电击的痕迹,衣服凌乱露出了里面的内里,看得出雪白的皮肤上全部都是血痕。
慈生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感觉血液上涌,整个眼前都是一阵黑一阵白。
慈生的喉结滚动。
乔西则完全没有忍住,惊叫了一声:“为什么!”
慈生咬住了唇。
很显然,跟自己的猜测大差不差。
他终于知道顾绪秋说的,空闲一天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现在跟慈生有接触的就是乔西,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要么死的是乔西要么就是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