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简余说这句话,将脑袋搁在了慈生肩膀上的小萧望勉将凌厉凶狠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简余的身上,跟面对着慈生的模样简直就是截然相反、判若两人。
“……”
“我操了,这是什么情况,”简余骂了一声脏话,气的脑瓜子嗡嗡跳,简直就要被活生生地气笑了,“这小东西还他妈的挺会看人下菜。”
他说完了之后发现没有人理自己,直觉慈生这家伙胳膊肘子往外拐了,气的险些两眼一黑厥过去,缓了两秒之后将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顾绪秋身上。
他就好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同盟一样,想要得到认同地捅了一下旁边的顾绪秋,全然是傻憨憨道:“喂!老顾,你看到了的吧?!这小子居然敢这样对我,我跟你说我今天要是轻易放过他我就€€€€”
“闭嘴!”顾绪秋还没有等他发完誓就在他的脑壳上敲了一下,属于女人的直觉让她分外的敏锐也分外可靠,“给我冷静下来,仔细看看。”
慈生抱着萧望勉,轻柔地安抚,半晌之后将他给带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嘱咐他好好地坐下来,之后才略微跟他分开了一点点的距离,脸上带着哄人的笑容,温柔清浅,任谁都生不了气。
“……在这里等一下哥哥好不好?哥哥现在有事情要做,但是哥哥保证,哥哥是不会抛下你的,嗯?”
慈生望着小萧望勉渴盼和亮晶晶的眸,断然想不到这样的少年无声地在心中将句子地主语给换了。
宝宝。
宝宝,他想,宝宝要自己等一会,宝宝要去做事情,宝宝向自己保证,宝宝不会抛下自己。
一句话之中含着的全是宝宝这样甜蜜宠溺的语句,几乎要将人给溺死,这也自然地将小萧望勉给暂时哄好了,乖巧万分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像是家犬在摇尾巴一样,小心翼翼地只露出清澈透亮的眸来望着慈生。
慈生终于松了口气,他转身走到了顾绪秋和简余的旁边,看着两人略微有些陌生并且有些青涩的脸,竟然还有些觉得恍惚。
就好像自己不是在短暂的小世界之中看见他们,反而是真的见到了他们以前的样子。
“简余,”慈生开口,冲着两人露出了一个甜甜并且腼腆的笑容,看上去貌似有点不太好意思,“对不起。”
简余:“……”
没话说,还能冲着团宠崽崽生气不成?
但是面子必须得有一点,他从鼻孔之中出气,哼了一声出来,看着慈生的时候是跟他现在完全不符的“咋咋呼呼”和大大咧咧,开口道: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前几天看到你给我们传的信号,我拉着老顾连滚带爬下来的,你结果告诉我你这小破旅店里藏了个这么大的惊喜要过来吓死我不成?”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旁边的顾绪秋淡淡地咳嗽了一声,随手一挥,形成了一团薄薄的结界。
慈生霎时间愣住了,往小萧望勉的方向回头看,登时发现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好像能够看到慈生,但是听不见声音。
“别看了,这是姐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顾绪秋抱臂,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和酷姐,“说吧,到底怎么了。”
顾绪秋从刚刚就观察到了,这外面的小狼崽警惕心很重,能力虽然尚且还没有发挥出来,但是却很强,倘若要是真的让他逮住了机会发挥,他们恐怕都拦不住这家伙。
这下慈生转过来头,彻底没了什么逃避的借口,垂下了眸,半晌之后才率先提问:
“我……有点失忆。所以,我不知道这个世界里面发生了什么。”
简余霎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装出来的淡然和生气荡然无存,毛头小子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下慈生,尤其在他的脑袋上看了一圈,问:“伤到脑子了?谁伤的?别告诉我外面这小子伤了你你还把他带回来€€€€”
“不是的,”慈生摇头,“是我被那种地上爬行的扭曲怪给偷袭了,那时候就是萧……小孩子救了我,我这才决定将他先留着。”
这下简余抬起头来跟顾绪秋面面相觑,顿时两人都有些愕然,俱是有些不可置信。
“……崽,跟我说实话,谁能拥有打伤你的实力?”顾绪秋神色复杂,“你别被这小孩骗了,不,他才不是什么小孩,他€€€€”
“他是谁?”
慈生拧眉。
简余知道他的重点就歪了,啧了声开口:“你是失忆了之后被打伤是不是?你怎么现在关注点就在这小孩身上,呸,他是个屁的小孩。”
就算简余骂骂咧咧地说了这一通,慈生还是用水汪汪、清澈万分的眸盯着他们,看上去很可怜、很可爱。
似乎在等着他们的一个答案。
顾绪秋见状,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简余,别再瞪着崽了。本来现在的这个情况就很特殊,我们以前料想不到的情况就是会接二连三地出现,所以,放轻松。”
“是这样,先跟你说了吧。这个世界是你的€€€€你可以理解为,毕业考试,你需要阻止这个世界的灾难发生。”
“这个世界的世界背景非常混乱,礼崩乐坏,精神状态崩塌,因此,他们联系上了’下面‘,拜了错误的家伙;根据我们的观测,原本这个世界是要被毁灭的,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之间用自己的情绪滋养出一尊不伦不类的邪神€€€€”
“邪神。”
顾绪秋重复了一次,目光灼灼:“你敢信吗?有人可以逃离大千树的控制,力量从下面的裂隙生出来,在这个匮乏的世界之中,演变成一尊神,邪神!”
慈生一怔,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起来,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顾绪秋接着道:“这个邪神就是他们世界毁灭的根源,过小的世界无法承载这样的危险,因此世界崩塌……”
她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恨铁不成钢、甚至有些恐惧的简余就又一次“啧”了一声,抢先补充道:
“这个小世界崩塌,你知道那尊被滋养出来的邪神是什么情况吗?€€能够缓慢地侵入每一根大千树的树根,汲取很多的能量€€€€你不懂,积攒了无数亿年,贯穿整个树的负面能量到底有多少,换算过来,我们小神的能量都不够看的,恐怕只有等你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你才能堪堪地知道一点。”
他们越说,竟然将自己说的越来越害怕。
尤其是简余,他想到刚刚自己……竟然试图跟这个邪神的幼年体硬生生地对撞。
无知者无畏,而他刚刚不去思考,自然也不害怕。
慈生垂眸,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干涩,好似一把沙子灌入了自己的喉咙。
所以,为什么他们着急。
答案昭然若揭,就在慈生的嘴边,但是他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吐出来,想到那个可能性,就好像是要将他硬生生地扼死在原地。
“所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了吗?”顾绪秋字字句句地跟慈生强调:“你知道,那个原本轨迹之中一定会毁灭这个小世界,毁灭我们的大千树,用黑暗和暴力来统治无数亿个小世界的家伙……是谁吗?”
“对。”
“就是刚刚那个被你救下来的少年,就是那个说救你的家伙!”
字字句句,振聋发聩。
慈生的心脏突地坠了下去,他的齿咬住了他的舌尖,在这种恐怖和令人遍体生寒的可能性之中,慈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冷静地将自己的手心给攥住了。
“是,”慈生说,“所以,你们大概也知道,他们是在用什么东西来滋养着“这尊邪神”,不是吗?”
“……”
什么方式?
他们两个都是清楚的,无非就是那些情绪呗,但是大家的情绪全部都崩溃了,这是正常且不得已的事情。
简余略微一怔,舔了一下唇,有些逃避地将自己的目光垂下:“首先你就要知道,这个少年就是这个命运,他吸取那些能量是因为他生来就成为了邪神的容器,所以为了阻止邪神的到来,我们必须杀了他,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我觉得不是的。”
慈生摇了摇头。
“是他以一己之力替他们整个世界承担了无法承受的痛苦和邪气,之后才成了神,而不是邪神降临在他的身上。”
慈生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讲述某个残忍的事实。
“你们分明就知道这一切,你们知道他生来是无罪的,他不是邪神的容器。”
顾绪秋罕见地换了一个抱臂的姿势,很显然她也有些慌张,听到了慈生的辩驳,她脑海之中固定好了的某些观念在无声无息之中寸寸裂开并且崩塌,似乎要将她给整个包裹进去。
“……但是,慈生。”顾绪秋喊了他的全名,“就算,就算他是无辜的,他承担了整个世界的邪气,整个大千树的邪气,他很无辜,我们又能怎么样?我们只能将他给杀死,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让你度过这个考验€€€€让大千树度过这场浩劫的办法。”
“不,我还是不觉得是这样的。”慈生摇了摇头。
他说:“解决这个少年,不仅不会按照你们想象之中的方向发展,反而会截然相反,往相反地道路上疾驰。”
率先开口的是毛头小子简余:
“为什么?不可能!慈生,你不能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忘掉整个大千世界和大千树,你不能偏心!”
慈生垂眸。
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一层阳光之下,垂下来的光芒就好像是扑簌簌的金粉,在他整个人的身上描绘上了一层温柔暖和的光晕。
就好像是天使,好像是最为温柔慈悲地神明。
而现在,这位神明正在争取一尊邪祟、一个信徒、一条流浪狗,活下来的权利。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慈生说,“因为,如果杀了他,情绪和阴暗会加速成倍的增长,我看到过他恢复自己身上的伤口,我看到过他忍耐的能力,我看到过他死过无数次,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第一个问题,你确定你能杀死他吗?”
这个问题直击人心。
杀死萧望勉€€€€看上去如此简单,但是实际上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说死,他早就已经死了千百次,千万次。
或者说,他现在的身体,是人的身体吗?谁能够确定?
简余的嘴巴张开又闭上,最终有些糟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从咬紧的牙关之中逼出来了反对慈生的话。
“那我要是能杀呢?万一呢?他死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不,”慈生不知道这是今天他第几次说出“不”这个字,“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如果他死了,那些被他吞噬下去的情绪,你猜会到哪里去?”
“当然是原本下面的裂隙里……”
“不,是这个小世界别的人身上。”顾绪秋打断了简余的话,她有些恍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虽然不想要承认,但是事实肯定是这样。
覆水难收,“下面”流淌的阴气都是不能够为人所用的,现在到了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自然是断然没有回去的理由,倘若他要是真的不能控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爆发出来到大家的身上。
现在就好像是,一场巨大的病毒和瘟疫,现在都被一个可怜人给困在身上。
他们不能杀死这个人,否则病毒瘟疫会传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人都给传染,世界会自动开始“养蛊”,到时候那结果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住的了。
但是同时,他们总也不能够仍由这个人自由发展,不然的话他肯定会疯狂、用自己身上的病毒来报仇,让大家都遭殃。
这不就完蛋了吗?这不就糟糕了吗?似乎这个两难的境地没有办法突破,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顾绪秋这下也张了张唇,有些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哑声道:“所以,你还有第三个问题吗?”
慈生“嗯”了一声。
“第三个问题是,那个,你们说的大千树,知道自己有这样积累了成亿年的苦楚和怨气吗?从下面的裂隙,衍生出来的。”
大千树,顾名思义就是大千世界,凝结成了一棵生生不息的巨树,浩瀚星河恐怕都无法形容这颗树的大小。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上面”在管理着大千世界,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被€€€€顾绪秋这类,上面的神,洁白光辉的神所管束着的。
“……嗯。”顾绪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丝的茫然,“我想,无所不知的€€,大概是什么都知道的吧。”
“所以……”慈生略微地叹了口气,“你们说,成为邪神是他的命运,你们说,他生来的命运就是如此。”
“所以,是否这场浩劫也是命运?也是大千树选择的结果?”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两人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