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修真录(连载) 第13章

叶殊见他受教,暗暗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晏兄你有功法在手,算是‘法’有了一半,但财侣地三样皆无,若是要自己去寻,何其艰难?天下间,宗门弟子有所成就者,远胜散修百倍,既有机缘,不应放过。依我看来,晏兄你如今应先想法子前往那白霄宗,以你风雷变异双灵根资质,入宗毫无难处,也能拜上一位不错的师尊,再有玉佩凭证,可借此同罗庆真人交好,多一个靠山。从此以后,修行自能一日千里,再来为晏城主报仇,也容易许多。甚至……那罗庆真人若是清明之人,当可见到你的潜力,主动为你抹掉那李姓修士性命也有可能。”

晏长澜心中一股热流涌过。

若说他先前因叶兄相救,对这人世只是尚留一丝希望,如今见叶兄处处为他着想,全不将此物背后的利益看在眼里,便叫他将先前那些愤懑扫去,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心境了。

€€€€不论他遭遇如何,但只要有叶兄在,他总不至于生出这世道黯淡无光之感。

可也因如此,晏长澜对这位友人更加看重,便说:“叶兄,既然我有风雷灵根可入宗门,不如便以这玉佩取得承诺,也请叶兄与我拜入宗门之内?”

说到这里,他倏地想起他还不知叶兄灵根如何,不过既然叶兄提过资质不及他,想必对入宗并无多少把握?若是玉佩能给叶兄一些助力,让他们一同修行,比之他能取得罗庆真人为助力,还要叫他欢喜€€€€财侣法地,叶兄说‘侣’为师长、同门,他却觉得,叶兄方才是他真正的良师益友。至于复仇之事,他大可以修成之后,亲手为之。

叶殊神情微顿,旋即略摇头:“先前我之所言,并非推辞,而是事实如此。”他看向晏长澜,“不瞒晏兄,我与寻常修士不同,入宗门不便。”

晏长澜不解,但他观叶殊神情,知他所言乃是真心,也就不再多劝,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罢了。

叶殊也不欲在此事上多谈,便又问道:“不知晏兄之后意欲如何?”

晏长澜心绪略有低落:“父亲已死,自是想要先将尸身取回,让父亲入土为安。除此以外,便是去投奔父亲一位生死之交,去……”他有些难以启齿,“去借一些银钱,再一面修行,一面打探白霄宗所在。”

说到这里,晏长澜不由问道:“叶兄可知修士聚集之地?”

叶殊道:“并不知晓,否则便已然去了。”

晏长澜先是有些遗憾,旋即又有些庆幸€€€€他虽不知叶兄为何修真,又怎会知晓这许多,却也无意打探。但若非是叶兄留在此处,他与叶兄也不能相识,恐怕也要叫他失去这样一位生死之交了。

庆幸之后,晏长澜便来邀请:“不如叶兄与我同行,一起寻找那修士聚集之处?”

叶殊略思索,颔首答允:“如此也好。”

晏长澜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来,虽眉眼间仍带有一些伤情之意,但也依稀能见到他从前的模样:“有叶兄相伴,此去便有千难万险,我也不惧了。”

叶殊从不曾听人如此说过,不由有些怔愣,旋即他点了点头,却是说道:“前几日我应了给你一样回礼,已做好了。”

晏长澜沉郁的心情好转了些:“是么?”

叶殊便转过身去,从一旁的桶中拿出一柄木剑来,递给了晏长澜。

晏长澜接过,便见到那剑身上有水流滑落,而剑身半点不曾沾湿,仍旧光洁如新,不禁先赞了一声:“好剑!”

然后,他仔细端详起来。

这剑长有三尺,通身雪白,不见一点雕饰,也瞧不出是什么材质,只觉得它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触之平滑,轻若无物。并且它虽好看,剑锋处却是寒光内隐,待他手腕翻转时,剑锋划过之处,寒光又迸发而出,好似满室之内都遍布寒芒一般。

如此之剑,若是他从前看来,必认为是绝世好剑,而现在瞧着,晏长澜却知晓,这把剑怕是并非是凡人之剑。

他这样想了,自也这样问了。

叶殊说道:“此剑雕琢时用了些炼器之法,但因着我如今法力微薄,炼制也很粗浅。若是应对凡人,此剑还算有些锋利,若是对上修士手中法器,则万万不如。”

晏长澜倒不在意这剑如何,只说它是叶殊特意为他制成,就足够叫他欢喜。但叶殊的话中却有些词句叫他颇为在意:“炼器?法器?”

叶殊回答:“凡人地界内,习武之人掌有武器,修士修行与人斗法,也有法器。我如今不过炼气一层,便是下品法器也用不上,而若是到了炼气二层,则可以用上下品法器了。原本炼气二层比之炼气一层来只是法力强出一倍而已,但倘使炼气二层的修士运道好,得了下品法器,再同炼气一层修士交战,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了。”

晏长澜连忙将叶殊这些话语记在心中。

叶殊又道:“炼制法器之人换做炼器师,我虽不才,在此道上也还有几分见解。如今你所得这剑正是合用,待到炼气一层、炼气二层时也能用上,若是达至三层,就恐怕承不得法力,要换上下品法器方可。”说到此处,他提点道,“炼气修士至多也只用得下品法器,若是低阶的修士,往往极难得到合用法器。”

晏长澜自是又记了下来。

叶殊既然提到了这些,便将一些修行相关之事都说与晏长澜听,也好叫他在踏入宗门之后,不至于懵然不知……至于法器之事,待晏长澜踏入修行之后,他自会让他去谋划一些炼材,给他炼制一件合用的法器。

第19章 青河门

晏长澜记性绝佳,叶殊所言他字字句句牢记于心,不敢有半点疏忽。

待听完后,叶殊说道:“事不宜迟,你我先收拾一番,便要下山了。”

晏长澜自无异议,不过他如今除却两件换下的衣衫以外,再无他物,就只跟着叶殊,时不时替他搭一把手。

叶殊将一些种好成熟的药材收入了混元珠,又将那些冲兑过的、尚未用完的混沌水拎出去,倒进他时常取水的山泉里,算是他居于此地数月的些许回馈了。

这些动作自然被晏长澜看在眼里,也叫晏长澜很是惊异。但惊异之后,晏长澜却是一字未提€€€€他只觉得如此秘密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必然不妥,须得守口如瓶才好。

叶殊却已然对他说道:“修士纳物,可用下品法器小乾坤袋,我身上有类似之物。”

晏长澜听得,点一点头。

纵然如此也足够珍贵,自也是不能同他人提起的。

之后,两人下了山。

城中之人多识得晏长澜容貌,叶殊便为两人都使了隐身术,迅速地到城中打探晏城主遗体所在之地。不多时他们就听说,晏城主尸身被放置在城西义庄之内,由城卫军把守,等朝廷来人再度验伤结案之后,方会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

然而晏长澜不能在城中久留,亦不愿让父亲尸身一直暴露在外,因此便与叶殊一起,趁夜将他父亲尸身盗走,又连夜砍树做了棺木,将其安葬在城外的群山之上,并竖了个无字碑。

叶殊为防山中野物凶猛刨开棺木,挖出茅屋附近还未彻底无用的玉瓶碎片,在棺木附近布了个迷惑的阵法,而阵法之外又以石子、木头等物再做了个“一阵套一阵”,彻底将这一片墓地圈住,隐匿起来。

晏长澜在此处体验一番迷阵威力,对叶殊越发感激。

叶殊道:“晏兄同晏城主说上几句话罢,之后你我便要离开了。”

晏长澜深深呼吸,微微点头,朝着那无字碑跪拜下去。

叶殊转身而走,在山腰之处等待,他思忖片刻,取了些药材,开始调制起来。

待晏长澜从山腰上走下来时,叶殊端起一碗药膏,说道:“此去你当改换容貌才是。”

晏长澜自然是听从叶殊的指点。

叶殊就用这药膏将他面容遮掩,把他从一名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变为了羸弱黄瘦的贫家子,又让他穿上不甚合身的寻常衣裳,才算满意了些。

随即,两人便自这山中边缘行走,一路往晏北旧友所在郡城行去。

……至于晏北城主尸身遗失在鸣山城掀起了何等的轩然大波,便不是两人所在意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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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澜如今身上“一清二白”,途中一切花费俱是叶殊所出,他心下颇为不安,每逢在野外露宿时就前往山中打猎,不论是猎来什么样的野物,都将最好的肉块送予叶殊,聊表心意。除此以外,他更主动承担翻烤一事,虽说初时做得难以下咽,但烤得多了,这滋味也好了许多,便再不曾让叶殊动手了。

见他如此上心,叶殊也领了这心意。

大约过了有二十几日时间,两人终于来到了渭郡郡城。

晏北的生死之交在武林中也有不弱的名号,他乃是青河门门主魏有徐,一双崩云掌极为厉害,以他如今的年纪,也算是个宿老了。

青河门在江湖上是一等门派,尽管不及那几百年传承下来的老资格,但新近几十载崛起后,也是响当当,很富裕。

叶殊听晏长澜言,这魏有徐年轻时与其父晏北携手闯荡过一段时日,后来晏北成家立业,被朝廷招揽做了城主,魏有徐迎娶武林中顶尖高手的女儿为妻,从此彻底做了武林正道的大侠。于是晏北与魏有徐渐渐接触少了,逢年过节倒是有书信来往,但真正见面却没有几回,以免引起忌讳。

晏长澜道:“魏伯伯的人品,父亲也是盛赞的,此番过去,应不会将我出卖。”

叶殊略思忖:“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过分猜疑也是不必……你既然是投奔过去,再多带上一个我却不太妥当,不若这般,你独自前去拜见,我便在附近寻一处屋子租下,若是有甚万一,也好与你策应。”

晏长澜经由晏西背叛之事,心里也有些计较了,而今听叶殊说的在理,虽说觉着让友人孤身在外有些不好,但也同意下来。

他就说道:“若是有所需,到时我来请叶兄一起,还望叶兄莫推辞。”

叶殊道:“这是自然。”

两人说定以后,便打探了青河门的所在。

探得之后,晏长澜和叶殊先住进一家客栈,由晏长澜写一封信请人送上门去,叶殊则询问小二附近是否有租房之处,并从中挑选距离青河门最近之处。

青河门在武林中名声不坏,有人送了信去,言明要交到魏门主手中,门房也是规规矩矩把信递了进去。

收到信不足一炷香时间,青河门中便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面带一丝掩不住的焦急,来到了晏长澜所居的客栈。

叶殊自然是率先察觉,立时回避。

果然很快有人叩门,晏长澜将门打开,正与那中年男子照面,便认出此人与父亲予他瞧过的画像一样,正是魏有徐。

魏有徐见到晏长澜,顿时细细打量起来,然而面上却带了几分狐疑:“你……可是我那长澜侄儿?”

晏长澜用水洗去面上易容之物,规规矩矩地朝魏有徐行礼:“侄儿晏长澜,拜见魏伯伯。”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和一丝哽咽,“家门不幸,父亲身亡,侄儿……”

魏有徐急忙将晏长澜扶起:“长澜侄儿快快请起!晏北兄遭逢如此不幸,可是苦了你了。长澜侄儿不必担忧,魏某与你父为八拜之交,有魏某一日,必然护你周全!”

晏长澜急忙谢过,便跟着魏有徐一同回到了青河门,他感动于魏有徐真挚邀请,但却并未打算在青河门久留。

八拜之交的兄弟之间互相收容遗孤乃是常事,若是晏长澜不知那凶手乃是一名修士,说不得便也安心现在青河门住下了,然而他既然知道,哪里能将祸端带给青河门?便是如今他不得已来一次,也是因着青河门所在之地为南北两河相交中枢,往来之人极多,且很是繁华。修士虽与常人不同,但也必然不敢在如此之地如在偏僻小城鸣山城那般灭门闹事,加之炼气二层境界还敌不过早有防备的顶尖高手,而魏有徐也正有如此本事防备。否则,他纵然是饿死,也绝不会上青河门来。

可修士毕竟是修士,晏长澜还是想要尽快离去,能不叫那李姓修士发现什么更好。

幸而魏有徐同晏北相交之事,就连晏西也不甚知道,李姓修士到处寻找他的踪迹,却也未必能寻到青河门来。

晏长澜跟随魏有徐入了青河门之后,叶殊也住进了青河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

此处倒是没什么旁的好处,屋舍也颇简陋,但只要一点€€€€足够清静,就叫他在这里能住得下去了。

一二日后,晏长澜传信出来,言道还未寻着借钱的契机,要再等上一等。

叶殊也不介意。

他们既然要寻找修士聚集之地,也要找到路子,而今也算是个机会。晏长澜在青河门里可暗探一番,他自己则有意在城中书舍书铺等处看一些游记、传说、随笔之类,自其中挑出可用的消息。

至于晏长澜所担忧李姓修士追来之事,叶殊倒不觉如何€€€€若是在此期间李姓修士寻过来,正可将他杀了,也为晏长澜除去一层心魔。

于是,而后数天,白日里叶殊便出去寻找书铺等处,夜间则回来修炼,不断地聚集法力,压入灵露……在经由前些时日的跋涉后,近来倒是安闲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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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华书铺。

叶殊立在一角,手中正翻看一本古旧的书册,其中有一行字尤为引人注目,是谈及曾有一名侠士,在归家的途中遇上一名老道士,见老道士驱鬼,留下一首去时歌之事。

那歌中涉及几个地名,那老道士施展之术也类于法术……

正在叶殊思索时,忽然听得一道女音响起€€€€

“魏莹儿,听闻你家中近来收留了一个破落户?”

叶殊微微一顿。

他五感敏锐,这声音来自于书铺右侧数十步外的脂粉铺,尽管声音不大,却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所关注者,乃是“魏”、“近来收留”等字眼。

之后,又有一道同样带着嘲笑之意的女声:“听说你同那破落户还有婚约?你此番到香脂楼里来,不是为自个置办嫁妆罢?”

下一瞬,更清脆的少女嗓音提高了调子:“什么婚约?只是我幼时父亲与人顽笑,险些定下婚约罢了,由不得你们在败坏我的名声!莫说是没得婚约,便是有,谁会嫁给破落户?!”

听至此,叶殊的眉头微微皱起。

第20章 瞧不上

莫非此女所言,乃是晏长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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