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左右各取百张给他:“拿去防身。”
晏长澜一怔,心情有些复杂:“这……”
他方才刚以为自己能回报对方些许,而今却被赠这两百张符,略算一算,岂非也要有二三千两银子?他所付出者,又是远远不及了。
叶殊一眼看出晏长澜心思,便道:“符纸符墨要不了几个银钱,一张符不过数息可成,我之花费,也只百多两银钱罢了。”
晏长澜苦笑:“这怎能如此算?”
叶殊道:“你我相交,自不必如寻常人那般计算。”
晏长澜听得这话,不知为何心中又熨帖起来。
叶殊又道:“何况如今你尚在进境,以你资质,日后境界必然在我之上,到时出去历练,自能为我带回许多资源。现下我给你多些,来日你给我多些,何必计较?”
晏长澜一听,正色说道:“既如此,叶兄若有所需,只管说来,我必全力替叶兄拿来。”
叶殊道:“如今你我修行才刚起头,我所修之法所需各类资源无数,总有你忙碌之时。故而你也不必总想着每一样都拿到,若一时不成的,进境之后再拿不迟,若是你因此陨落,于我而言,方才是少了个帮衬之人。”
晏长澜闻言,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是,必不忘叶兄之言。”
之后,两人便不在这话上纠结。
晏长澜将自己进入宗门之后的种种所遇同叶殊都说了一遍。
叶殊便道:“你可曾与罗庆真人相认?”
晏长澜摇头道:“不曾。虽说有故交之情,但……”
叶殊看他一眼,知他心思。
罗真人当初留下玉佩,或许是为了断恩情,或许是心怀好意,但城主府因此灭门也是实情。晏北城主将此事捂得严实,便是他胞弟也不知晓,玉佩之事,自不会是自他口中传出,那么消息泄露处,必然与罗真人有些关系。
晏长澜不至于因此记恨,心中却也有些郁结之处。若是晏长澜资质寻常,或许会因此求助这位真人,以图日后复仇,可他既然资质不俗,但凡有其他选择,也不会拜入罗真人门下……甚至,连与罗真人相认交好之事,都被他放弃。
叶殊点头:“你且将玉佩收好,你有心结倒也无妨,但总归也是一条路子,不必将其彻底抛却。”
晏长澜一笑:“我亦是这般想。”
两人对坐又聊了聊修行上的事。
晏长澜提起自己所选的剑法,说道:“我原本是个武人,对那诸多法术虽有向往,却觉繁琐。故而瞧着有剑法可学,便找了这一门剑法来。”
说着他略有忐忑,看向叶殊。
叶殊却不觉他所选有误,而是说道:“修行之事,人人不同。我长于杂学,日后所走之路也非是仅凭法术,你要学剑,只要一心修持,也是一条大道。”
晏长澜想了想:“叶兄是说,可成为剑修?”
叶殊道:“同境界中,剑修攻伐最强,以你性情,又有风雷灵根,走那暴烈堂皇的剑道颇为合适。不过这还要你自行选择,心之所向,顺意而为,方可成就大道。”
晏长澜郑重说道:“我自会好生体悟。”
叶殊目光一缓,语气也带安抚:“如今你只管顺心而为就是,做不做那剑修,在筑基之前有所领悟即可。即便不做剑修,要用剑法也是无妨,我虽喜好杂学,但对于剑道也并非全不曾了解过,那些剑法,也学过几门。”
晏长澜听得一喜:“叶兄也会剑法?不如你我切磋一番?”
叶殊微微摇头:“这剑法我只是略学了学,却不好此道。之后我且将剑谱录一份给你,若是让我舞就,还是罢了。”
晏长澜略有失望,却不勉强。
叶殊旋即说起其他:“你那风雷剑法乃是双手分别持剑,自然要有一双同样的长剑最好。你且先在这里学一学这剑法,我看你如何使剑,替你再做出一把剑来。”
因着在心中又坚定了一回要将这副身躯托付于叶殊的意志,晏长澜再无推拒之意,而是喜悦道:“那便多谢叶兄了。”
之后,晏长澜果然就在这室内翻阅《风雷剑法》,认真体悟起来,而叶殊则一边看他比划,一边取出了几根他早早存下的粗壮桃木枝,将其劈开,以法力雕刻,要做出与先前那把一般无二的木剑来。
如今叶殊实力进境,雕琢起来也越发容易,竟然比起做第一把木剑时更快,弄出了这第二把以七支薄木剑合成的宝剑来。
晏长澜先前还不时瞧一瞧叶殊雕琢,后来沉浸在剑法之内,一时间就忘了其他。
叶殊转身去泡了一桶混沌水,稍微弄得浓些,将那木剑送入其中浸泡,并以法术催化,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便已然同当初那第一把木剑一般无二了。
待晏长澜将那本《风雷剑法》领悟大半后,才睁开眼,就见到叶殊的面前,放着一把他眼熟无比的宝剑。
叶殊将那剑擎起,朝前一递:“喏,拿去。”
晏长澜登时将剑接过来,正是爱不释手。
而此刻,天色渐晚。
叶殊道:“你该回去了。”
晏长澜有些不舍€€€€他在宗内修行虽是极快,但在叶兄这里,方才最为放松。但他到底极有自制之力,就向叶殊告辞:“叶兄,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
叶殊道:“你以自己修行为要。”
晏长澜郑重答允:“叶兄放心。”
倏然间,叶殊骤然想起一事:“你回去之后,若能弄到铁精,可多积攒一些。”
晏长澜立时答应:“要多少?”
叶殊道:“多多益善,你进境快,这木剑只在你炼气一层时可用,在你进境到炼气二层时,我为你再打一对铁精宝剑。除此以外,我自己也要炼制法器,故而越多越好。”
晏长澜肃容道:“我必全力搜集。”
叶殊便一摆手:“去罢。”
晏长澜又看了叶殊一眼,便有些欢喜地离去了。
他还能有些用处,极好。
晏长澜走了以后,叶殊拿了碗冲兑的混沌水过来,把那一瓶三粒凝露丹都放在其中。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碗中就出现了一丝丝灰色细线,正是凝露丹之中的杂质,待这些灰色细线不再溢出之后,将凝露丹取出,便能发觉它们足足小了一圈。
不同品级的凝露丹并非是其杂质多少不同,而是炼制这些丹药的主药年份不同,因此这些下品凝露丹虽说已然没了杂质,药效却是不变的€€€€只是更容易吸收而已。
叶殊将这丹药取出一颗服下,而后盘膝打坐,认真积蓄起法力来。
他资质不成,现下有这丹药,倒可以替他更快推进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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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澜回去之后,不几日将风雷剑法练得入门,之后每日都在小羽峰山腰上一处悬崖边,就着那吹来的狂风舞剑,渐渐得了那风动的精髓,左手之剑逐步有了些神韵。
那几个记名弟子对晏长澜很是敬畏,如今看他进境如此之快,悟性这般高,更是多了不少敬佩之意。后来其中有个性子活泼些的,一次鲁莽问了晏长澜一些关于习剑的法门,正等他发怒,不料晏长澜却未斥骂,反而当真指点几句,这些记名弟子也便明白,晏长澜不过是瞧着有些严肃,但确是脾性不坏的。
渐渐地,记名弟子们也敢与他说话,彼此略为熟悉起来。
而这些记名弟子的消息灵通,因晏长澜并不在外行走,许多小道消息,他们都不吝于主动为晏长澜说一说。
如今,性子活泼的那个就主动找来了:“大师兄!”
第36章 卖疯了
晏长澜正左手持剑, 于那山崖上的狂风之中逆行挥动,此时收剑走过来,问道:“何事?”
性子活泼的师弟在记名弟子中排行第五,名叫“卫奕”, 见到晏长澜后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才笑着说道:“大师兄你有所不知, 近来宗门里头出事儿了。”
晏长澜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出了什么事?”
卫奕一脸的幸灾乐祸:“就是那个小江峰上的几个亲传弟子呗, 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在外头历练时,同其他宗门也常有龃龉。上一次他们遇上了石门宗的外门弟子, 自以为吃定了他们, 要抢一株两百年的血参, 谁知那几个外门弟子一人扔出了一张下品灵符, 就把他们给炸得灰头土脸, 等回过神来, 愣是没找到人, 只能灰溜溜地回宗来了。”
虽说都是同一个宗门之人, 但外门弟子与杂役弟子、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内门亲传弟子与内门普通弟子,这之间都是有一道很大的鸿沟的。
尤其在内门, 亲传弟子高高在上, 向来瞧不起寻常的弟子们, 对记名弟子也都没什么好脸色, 自然彼此之间就更显疏离了。
莫看卫奕等记名弟子现下对晏长澜颇是亲近, 可最初时他们也是对他敬而远之的。后来是意外发觉晏长澜并非那等盛气凌人之辈, 且尽管资质超常却仍肯踏实苦修,这才对他真正敬重,再加上大家是同一位师尊门下, 方会待他与旁人不同。
可那小江峰的亲传弟子呢?
因着两峰相距较近,小羽峰这边原先并无亲传的师兄师姐,一群记名弟子面对他们时颇有些被“压一头”之感,还曾经被堵过门欺侮……眼下小江峰丢了这么大的脸,是在其他宗外门弟子手里吃亏,可不就让卫奕这般的弟子出了口气么?
€€€€当然了,若眼前并非是晏长澜而是石门宗的弟子,卫奕还是会站在小江峰一边的,这就并非是彼此置气了,而是宗门荣誉,不容玷污。
听卫奕说了这些,晏长澜却听出了里头一个重点:“下品灵符?”
卫奕见晏长澜似乎有兴趣,就仔细同他说:“小江峰之事传来后,我宗弟子也都去查了查,才知晓那下品灵符与寻常不同,竟是更增了三分威力,故而那些石门宗外门弟子将其激发后,便连小江峰几个接近炼气四层的亲传弟子都受不住。听说,恐怕便是有个炼气四层的同在,也难以承受呢。我还听说,这种符在石门宗里卖疯了,原本只是在外门流通,后来内门知晓了,大多都买了几张,大大增加了那些弟子的实力,近日来,石门宗弟子在枯梅林里狩猎、采药,都因着这些下品灵符而收获匪浅,还想着再去多买几张来着。”
晏长澜听到此处,不知为何觉得……此事或许同他心底敬重的那人有些关系。
同时,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手中的那些符。
稍作思忖后,晏长澜自胸口衣襟之内取出了几张符来,递给卫奕:“你且瞧瞧,可是这两种符?”
卫奕一愣,将符接过低头一看€€€€上面那隐约的灵光,符的种类,可不是像极了那传言里更强大的下品灵符么?
然而卫奕到底只是听说过,因此不敢确定,只是说道:“恐怕要试上一试方知。”
晏长澜闻言,有意激发一张,但他到底舍不得就这般浪费了叶兄的一片心意,便道:“卫师弟,你去找几个师弟师妹,一同和我去枯梅林里一行。”
卫奕急忙劝阻:“大师兄如今刚刚修行不几日,这就前去历练,还早了些。”
晏长澜却道:“我境界也有炼气一层,再有你们几个随同,也不必担忧什么。”
卫奕见晏长澜心意已决,也只好答应一声:“那大师兄在此处稍待,我这就去将他们叫过来,一起去。”
晏长澜曾经意气飞扬,也不怕冒险,但现下他不仅要复仇,性命也早已不在自己手中,自是要多顾惜一些。他经验不足,不会冒进。
没多久,卫奕再回来。
这时与他同来的就还有一男一女,为记名弟子中排行前二的两位。
若是三灵根弟子,从外门晋入内门都得有炼气三层以上的修为,卫奕等人身为记名弟子,那原本也是从外门晋入,因此如今也都在炼气三层境界。先前卫奕请晏长澜指点剑法,是因晏长澜所得功法等物比他们更精妙,但若说真正的实力,如今卫奕等人却都比晏长澜强了许多。
记名弟子里,排位第一的是个女子,名为王敏,看起来约莫双十年华,实则也是数十年岁,她面如桃花,性情和气,朝着晏长澜行礼:“大师兄。”
排行第二的乃是一名男修,名为龚建章,相貌普通,身形略为偏向健硕,话也不多,勤勤恳恳,也行礼:“大师兄。”
晏长澜说道:“此番辛苦你等随我走一趟了。”
三位记名弟子自是连道“不敢”。
晏长澜急于去试一试那些灵符,便不与他们多说,短暂地招呼之后,就让王敏等人带他前去那枯梅林了。
这枯梅林正是附近各宗门之间的一片好大的树林,据闻极古老的使其乃是一片梅林,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数十里的梅花全都掉落,梅树也尽皆枯死,再没见过了。但许是那些梅树枯死后,那一方的土地受到了滋润,不知何时生出了各类树木,随后就有无数的药材,无数的妖兽。于修士而言,药材可以炼丹可以生嚼亦有许多其他用途,妖兽的皮毛血肉胆囊牙齿骨头也都大有用处,因此许多弟子历练都选择进入枯梅林里,来攫取一份机缘。
晏长澜骑马跟着几人来到枯梅林外,还未进去,就听到了一声爆炸。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朝那边瞧去。
只见一名干瘦的修士满脸愤恨,抓住自己的一个断臂飞快逃走,在他的后方是一名清秀的少女,手里还捏着另外一张符,紧紧盯着那干瘦修士的去向,直至对方逃得不见踪影,少女才松了口气似的,放下了那张符。
刚才那爆炸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一张灵符,而从那灵符爆发的威力看,确是极强的。寻常的下品灵符,比之相差远矣。